陸優從小跟著外婆長大,在她記憶里,外婆一輩子慈祥溫和。每逢春節外婆從鎮子里回來,背后總帶著一罐水果糖,那罐糖陸優一吃,就能吃到下一個春節。
自陸優到外地上大學起,她鮮少回到那個深山中的小宅子了。偶爾她收到外婆手寫的慰問,陸優會小心地把信件收進抽屜,再一字一句耐心地寫下給外婆回復。
南方的冬天不下雪,風卻是刺骨的吹。
樹梢上最后一片樹葉落下,陸優裹緊風衣,一步踩碎一片思念。這是她上班后的第二個春節,去年外婆的回信字里行間都是對陸優的想念,今年的信件冷冰冰的只有幾句話——外婆去世了,信封里還有被剪下來的幾句被寫的歪歪扭扭的節日祝福,雖與外婆平日里娟秀的字跡不同,但的確是外婆寫的。
外婆病了,卻一直瞞著陸優。郵局里總一個孤單的矮小身影,那婦女會特意在信封里塞上幾個百元,病殃殃的臉上總有著幸福的笑,郵局里的人都對她印象深刻。今年來的卻不是那個滿面笑容的婦人,是幾個看著沉痛的年輕人。
陸優在收到外婆死訊的第二天辭了職,收拾好東西走時瞥見了同事鄙的眼神,即便他們平日也如此,陸優還是心頭一震。
公寓里不到五十平的房合租了兩個人,臥室的窗戶在夏天被樓下的孩子砸壞了至今到了冬天也沒修,堪堪貼了兩層薄紙,房間里夏暖冬涼。陸優趴在床上,頭埋在枕頭里:
「依依,你說怎么辦啊,我現在應該怎么辦啊?」
陸優的聲音逐漸染上哭腔,合租室友、陸優唯一的玩伴向云依坐在床邊:
「一會我帶你出去散散心,晚點你買票回去看看咱外婆好不好。」
陸優抬起頭,臉上一邊掛著涕,兩只眼濕漉漉的看著向云依,枕頭一片濡濕,顯得她可憐又好笑。
「好啦!我資助你一點。小優再哭就不漂亮咯!」
……
傍晚,兩人齊肩走在一條小道,陸優沉默的靠在向云依肩頭,她想起很多,一樁一件都是外婆的好。突然地,她聯想起一個男孩的身影:
小時,他有著清秀白皙的臉和一直撇著的嘴,男孩是從城里來鄉下過暑假的,從小嬌生慣養的他看不起這個處處老土陳舊的地方,也看不起不認識英語的陸優。
邊想著,一輛車從后迅速駛來,路邊的泥水掀起,濺到陸優身上。陸優驚呼一聲,向云依大步追著黑車,前方的黑車猛地停在了綠化帶旁。
向云依對著車窗敲了敲:
「喂!開窗!」
黑色的玻璃似乎隔音隔型,過了半天才放下窗子,車里的男人表情不耐:
「敲什么,搭訕還要追著人跑?」
男人坐在駕駛座,向外的那一邊眉頭微挑,高挺的鼻梁幾乎擋住了左眼。他打量著眼前的兩人,前面的女人滿臉怒容,栗色的長卷發和貂皮大衣,高筒靴包裹著覆著牛仔褲的小腿。而后面沉默的,長款風衣包裹著高領毛衣,白棉絨褲上一片泥濘。男人思考了一瞬,恍然大悟般遞出了名片:
「我一會還有事,兩位美女,明天聯系。」
正好綠燈,男人搖下車窗直行離去。向云依指著走遠的黑車破口大罵,這可是她攢了兩個月工資送小優的牌子貨,一壞就基本可以丟了。
陸優點點向云依的肩膀,從她手里接過了那個男人的名片。
啊,林長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