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從天而降的“小祖宗”
“安全衛士”的錦旗,如同一道無法愈合的傷口,高懸在陸沉舟和蘇念安各自的世界里,持續散發著社死的光輝和荒謬的熱度。
在20樓“智創未來”,林遠充分發揮了他的損友本色。他不知從哪里搞來一個金燦燦(塑料)、帶流蘇的錦旗框,鄭重其事地把那面寫著“雞鳴驚魂,油清氣正,安全衛士”的錦旗裱了起來!然后,在陸沉舟殺人的目光注視下,他虔誠地將這個“榮譽象征”掛在了陸沉舟工位最醒目的位置——正對著他之前懸掛八卦鏡的地方!
“老陸!你看!這才叫真正的鎮宅之寶!”林遠叉著腰,一臉得意,“什么八卦鏡桃木劍黑狗血,都是封建迷信!咱這錦旗,是官方認證的!自帶浩然正氣!專克一切邪祟晦氣!尤其是……”他壓低聲音,擠眉弄眼,“樓下那位‘尖叫女王’的怨念!以后你就放心大膽地坐電梯!安全衛士在此,妖魔鬼怪速速退散!”
陸沉舟看著那刺眼的紅底黃字,再看看旁邊“嘎嘎君”的遺照和那瓶“兇器”風油精,感覺自己的工位像個荒誕的靈堂兼榮譽室,充滿了精神分裂的氣息。他試圖把錦旗摘下來,結果林遠早有準備,用上了強力納米膠!撕都撕不掉!陸沉舟只能每天對著這面“功勛章”,心如死灰地敲代碼,感覺自己的“雞見愁”頭銜被焊死在腦門上了。
樓下5樓,“拾光傳媒”的蘇念安也沒好到哪里去。物業除了錦旗,還“貼心”地頒發了一張燙金的“安全衛士”榮譽證書。蘇念安看都沒看,直接把它扔進了抽屜最底層,打算讓它永不見天日。
然而,她的好閨蜜陳墨,顯然不這么想。
“念安!快看!你的榮譽證書找到了它最完美的歸宿!”陳墨獻寶似的舉起一個……嶄新的、印著卡通貓咪圖案的硅膠鼠標墊。
蘇念安定睛一看,差點背過氣去!
那張燙金的“安全衛士”證書,被陳墨用透明膠帶,嚴絲合縫地貼在了鼠標墊的正面!“雞鳴驚魂,油清氣正”幾個大字,正好位于鼠標頻繁移動的區域!證書下方物業的大紅印章,成了貓咪圖案的奇怪背景板!
“陳!墨!”蘇念安咬牙切齒,伸手就要搶。
“別動!”陳墨靈活地躲開,把鼠標墊按在自己鼠標下面,一臉嚴肅,“這多好!物盡其用!時刻提醒我們蘇總監安全意識的重要性!你看,每次我移動鼠標,都能感受到你為樓宇安全做出的‘獨特貢獻’!這摩擦感!這榮譽感!嘖嘖嘖!”她還故意用力在“油清氣正”幾個字上劃拉了幾下鼠標。
蘇念安:“……”她感覺自己快要被這群損友和樓上那個煞氣精聯手逼瘋了。
經歷了“潑湯門”、“電梯雞飛蛋打門”、“安全衛士社死門”等一系列史詩級災難后,陸沉舟和蘇念安終于達成了穿越以來唯一的共識:惹不起,躲得起!必須將“物理隔絕”策略執行到底!升級到最高級別!
于是,云巔國際中心的樓宇交通體系里,多了兩個行蹤詭異、神出鬼沒的“地鼠”。
陸沉舟版地鼠攻略:
上下班:寧可提前一小時或延后兩小時,也絕不與正常人流高峰重疊。公司指紋打卡機成了他唯一的社交工具。
電梯策略:徹底放棄客梯!消防通道是唯一的信仰!20層樓梯?小意思!權當免費健身房(雖然每次爬完都像被掏空)。偶爾迫不得已(比如憋不住上廁所),只敢乘坐貨梯——空間大,人少,味道“獨特”,但勝在安全!遇見蘇念安的概率無限接近于零。
路徑規劃:公司到地鐵站的最短直線距離?不存在的!必須繞行隔壁寫字樓的后巷,哪怕多走十分鐘!避開一切可能發生“偶遇”的路徑。
感知雷達:進入公共區域(如大堂、咖啡店)前,必先探頭探腦,掃描全場。一旦發現馬尾辮、米白色衣物或任何疑似蘇念安氣場的存在,立刻縮頭,掉頭就走,動作迅捷如受驚的兔子。
蘇念安版地鼠指南:
形象管理:忍痛舍棄最愛的幾件米白色戰袍(怕觸發某人PTSD)。發型?高馬尾太有辨識度?改成低盤發或慵懶披肩發!增加偽裝難度。
電梯策略:客梯?高危區!貨梯?那是陸沉舟的避難所?不,她選擇——員工專用梯(需要刷卡)!或者,寧可等三趟空客梯,也絕不踏入有“格子衫”身影的電梯半步!
時間管理:午休時間?別人吃飯,她工作!別人工作,她溜去樓下便利店啃三明治。完美錯峰!下班?要么最早開溜,要么最晚關燈。將“時間差戰術”發揮到極致。
信息屏蔽:匿名八卦群?直接屏蔽!同事調侃“安全衛士”?面無表情,假裝沒聽見。心中默念清心咒:不聽不聽,王八念經!不看不看,煞氣精滾蛋!
兩人如同精密設定好程序的機器人,在龐大的寫字樓迷宮里,沿著各自規劃好的、永不相交的軌道運行。消防通道、貨梯間、后巷、非高峰期的便利店……成了他們在這個充滿“社死”回憶的樓宇里,僅存的、相對安全的“凈土”。
他們的“地鼠模式”很快被全樓吃瓜群眾敏銳地捕捉到,并迅速發酵成了本季度最熱門的“地下賭局”。
匿名八卦群里:
“開盤了開盤了!賭陸工和蘇總監下一次史詩級‘偶遇’發生在何時何地!”
“我押一周內!地點:貨梯!理由:冤家路窄!”
“我押兩周!地點:樓下咖啡店!理由:咖啡因是社畜剛需!”
“我押一個月!地點:天臺!理由:壓力太大需要發泄!然后雙雙跳……啊不是,是看星星看月亮談人生!”
“樓上你押的啥玩意兒?重押!”
“我押……他們這輩子都遇不上了!賭注:三個月的奶茶!樓下敢不敢跟?”
“跟!怕你啊!我押一周內!輸了請你喝三個月西北風味的奶茶!”
賭注越堆越高,從奶茶升級到火鍋、按摩券,甚至有人押上了“幫對方改一周bug”的恐怖籌碼!整個云巔國際中心彌漫著一股看好戲的、亢奮的、等著“行為藝術”續集上演的歡樂氣氛。張經理甚至私下開盤口,賭下次“事故”會不會再次涉及家禽或調味品……
陸沉舟和蘇念安對此渾然不覺,或者說,假裝渾然不覺。他們像兩只驚弓之鳥,小心翼翼地維護著自己脆弱的“安全區”,在社死的陰影下努力茍著。
直到那個被甲方爸爸折磨到靈魂出竅的深夜。
陸沉舟盯著屏幕上最后一行報錯的代碼,感覺自己的腦細胞已經集體陣亡。辦公室空無一人,只有機箱風扇的嗡鳴和他自己沉重的呼吸聲。窗外是城市永不熄滅的璀璨燈火,映照著他憔悴的臉和濃重的黑眼圈。
“不行了……再盯下去要瞎了……”他喃喃自語,決定下樓去24小時便利店買罐“續命”咖啡,順便吹吹冷風,清醒一下。
他熟練地避開電梯間(怕有監控拍到),鉆進了熟悉的消防通道。深夜的樓梯間,聲控燈時亮時滅,空曠得能聽到自己的腳步聲在回蕩,帶著點陰森感。陸沉舟緊了緊外套,加快了腳步。
與此同時,樓下5樓,蘇念安也剛剛用盡洪荒之力,把甲方爸爸最新要求的、融合了“賽博朋克廢土風”和“田園治愈小清新”的離譜方案初稿(她自己都覺得像個精神分裂的產物)發出去。她疲憊地靠在椅背上,感覺身體被掏空。胃里空蕩蕩的,急需一點高熱量的垃圾食品來填補內心的空虛和絕望。
“泡面……必須是泡面……加雙份火腿腸……”她抓起錢包和手機,也走向了消防通道。深夜的貨梯?誰知道會不會碰到那個煞氣精?還是樓梯安全!
兩人一上一下,在寂靜的樓梯間里,朝著同一個目標——B1層便利店——無聲地移動。命運的齒輪,在社死的廢墟上,再次開始了它荒誕不經的轉動。
陸沉舟率先推開B1層通往大堂的防火門。深夜的大堂空曠寂靜,只有幾盞壁燈散發著昏黃的光。保安大叔在值班室里打著盹。他松了口氣,正要往便利店方向走——
“哇——!!!哇啊啊啊——!!!”
一聲石破天驚、撕心裂肺、穿透力足以震碎玻璃的嬰兒啼哭,如同平地驚雷,猛地炸響在這片空曠的寂靜里!
陸沉舟被這突如其來的、超高音貝的聲波攻擊嚇得一個趔趄,差點原地蹦起來!他驚恐地循聲望去。
只見大堂中央光潔如鏡的地磚上,孤零零地放著一個……碩大的、印著卡通熊圖案的媽咪包?哭聲正是從那包里傳出來的!一個穿著皺巴巴高級西裝、頭發凌亂、滿臉焦灼的年輕男人,正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圍著那個包團團轉!他手里拿著個奶瓶,試圖往包里塞,動作笨拙又慌亂。
“寶寶!寶寶乖!不哭不哭!爸爸在呢!爸爸給你沖奶奶!”男人一邊手忙腳亂地試圖拉開媽咪包的拉鏈,一邊語無倫次地哄著,聲音帶著哭腔。顯然,這位新手爸爸完全搞不定懷里(包里)這只暴走的小神獸。
陸沉舟看得目瞪口呆。這什么情況?深夜棄嬰?不像啊。這爹當得也太……抽象了吧?
就在這時,那西裝革履的男人也看到了陸沉舟,如同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他眼睛一亮,抱著那個還在持續輸出“魔音穿腦”的媽咪包,以百米沖刺的速度沖了過來!
“兄弟!大哥!救命啊!”男人沖到陸沉舟面前,一股腦兒地把還在嚎啕大哭的“聲源”連同那個巨大的媽咪包,不由分說地塞進了陸沉舟懷里!動作快如閃電!
陸沉舟:“!!!”他下意識地接住,只覺得懷里猛地一沉!那震耳欲聾的哭聲瞬間貼著他的耳朵響起,震得他腦仁嗡嗡作響!一股濃郁的奶味混合著……某種不可言說的嬰兒特有氣息撲面而來!
“幫我看十分鐘!就十分鐘!”男人語速極快,滿頭大汗,眼神里充滿了絕望的懇求,“我老婆在樓上生二胎!羊水破了!救護車堵路上了!我得趕緊上去!產房只讓進一個家屬!丈母娘還沒到!樓下不能沒人!這孩子……他認生!見不到我就哭!我……我實在沒辦法了!兄弟!江湖救急!大恩大德永世難忘!”他語無倫次地解釋著,一邊說一邊把那個奶瓶也塞到陸沉舟另一只手里,然后指了指媽咪包,“尿不濕!濕巾!玩具!里面都有!他哭累了可能會睡!求你了!”
說完,根本不給陸沉舟任何拒絕的機會,男人轉身就往電梯間狂奔!一邊跑一邊回頭喊:“十分鐘!最多十分鐘!他媽媽就下來了!謝謝!謝謝啊兄弟!”身影迅速消失在電梯門后。
陸沉舟:“……”他僵在原地,如同被施了定身咒。懷里是持續高分貝嚎哭、震得他胸口發麻的“定時炸彈”,手里拿著個溫熱的奶瓶,腳邊是那個巨大的、仿佛裝著整個嬰兒宇宙的媽咪包。
我是誰?我在哪?我懷里這是個什么玩意兒?!
陸沉舟的大腦徹底宕機了。他低頭,試圖看看懷里的小祖宗長什么樣,結果只看到一個裹在藍色小毯子里、哭得小臉通紅、眼睛緊閉、嘴巴張得能塞進雞蛋的、憤怒的小肉團。那哭聲極具穿透力和破壞性,仿佛要把他的天靈蓋掀開!
“別……別哭了……”陸沉舟干巴巴地、毫無底氣地哄了一句,聲音瞬間被哭聲淹沒。他笨拙地學著電視里的樣子,僵硬地晃了晃手臂。結果懷里的“小祖宗”哭得更兇了!小腳丫還隔著毯子踹了他胸口一腳!
陸沉舟欲哭無淚。十分鐘?他感覺十秒鐘都像十年!他現在只想把懷里這個“聲波武器”連同那個不靠譜的爹一起發射到外太空!
就在陸沉舟手足無措、瀕臨崩潰之際,身后通往消防通道的防火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
蘇念安揉著因為熬夜而酸澀的眼睛,一臉疲憊地走了出來。她也被那震天的哭聲驚得一愣,下意識地看向聲音來源——大堂中央。
然后,她看到了讓她永生難忘的一幕。
昏黃的燈光下,陸沉舟——那個穿著萬年不變格子衫(雖然今天這件相對干凈)、頂著油膩雞窩頭(棒球帽不知何時掉了)、眼鏡歪斜的“雞見愁”——正以一種極其僵硬、仿佛抱著炸彈的姿勢,懷里摟著一個哭得地動山搖的藍色襁褓!他另一只手還滑稽地舉著一個奶瓶,臉上混合著驚恐、茫然、生無可戀的復雜表情,活脫脫一個人販子初次上崗的失敗現場!
蘇念安:“???”她的大腦也瞬間宕機。這又是什么行為藝術?深夜偷娃?還是“雞見愁”的隱藏職業是月嫂?這劇情發展也太超綱了吧?!
還沒等她消化完這驚悚的畫面,剛才那個消失的西裝男如同旋風般又從電梯里沖了出來!他顯然沒接到人,更加焦躁了。他一眼看到站在防火門邊的蘇念安,如同看到了第二個救星!
“美女!美女!幫幫忙!搭把手!”男人沖到蘇念安面前,根本沒看清她是誰(或者看清了也顧不上),二話不說,從自己西裝內袋里掏出一個東西,塞進了蘇念安手里!
蘇念安下意識地接住,低頭一看,愣住了。
那是一個小小的、顏色陳舊、漆面斑駁、鼓面畫著模糊云紋的……木頭撥浪鼓?鼓柄光滑,顯然被摩挲過無數次。
“幫我哄哄孩子!這個他喜歡!”男人語速飛快,指了指陸沉舟懷里的“聲源”,又指了指撥浪鼓,“搖這個!搖這個他可能會停!謝謝!謝謝美女!你真是菩薩!”說完,他又像陣風一樣沖回了電梯,留下蘇念安握著那個小小的撥浪鼓,在震天的哭聲中獨自凌亂。
蘇念安看著手里的撥浪鼓,一種極其微弱、仿佛來自遙遠記憶深處的熟悉感一閃而過。這鼓……怎么有點眼熟?她來不及細想,就被陸沉舟懷里那持續升級的哭聲拉回了現實。
她深吸一口氣,本著人道主義精神(以及實在受不了這魔音穿腦),捏著那個小撥浪鼓,硬著頭皮朝陸沉舟和他懷里的“災難源頭”走了過去。
陸沉舟也看到了蘇念安。在看到她出現的那一剎那,他本就瀕臨崩潰的神經“啪”一聲徹底斷裂!懷里孩子的哭聲,手里溫熱的奶瓶,腳邊巨大的媽咪包,還有眼前這個冤家路窄的“尖叫女王”……所有的一切都像一場荒誕至極的噩夢!
蘇念安走到他面前,兩人隔著那個哭得撕心裂肺的藍色小肉團,目光終于在空中交匯。
那一眼,包含了太多:震驚、荒謬、恐懼、嫌棄、同病相憐的絕望、以及一種“這世界是不是要毀滅了”的終極困惑。
懷里的孩子還在用盡洪荒之力哭嚎,仿佛在為他們這場史詩級的“重逢”奏響最慘烈的背景樂。
在震耳欲聾的啼哭聲中,陸沉舟和蘇念安瞪著對方,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異口同聲地、發出了源自靈魂的吶喊:
“怎——么——又——是——你——?!”
聲音穿透哭聲,帶著濃濃的悲憤和無力感,回蕩在深夜空曠的大堂里。值班室的保安大叔被吵醒了,迷迷糊糊地探出頭看了一眼,嘟囔了一句:“現在的年輕人……帶娃都這么有激情?”又縮回去繼續打盹了。
陸沉舟看著蘇念安手里那個小小的撥浪鼓,蘇念安看著陸沉舟懷里那個哭得小臉扭曲的嬰兒,再看看對方臉上那如出一轍的“天要亡我”的表情……
兩人同時低頭,看向懷里那個制造了所有混亂的、小小的、憤怒的“罪魁禍首”。
小祖宗似乎感受到了兩道充滿“殺意”的目光,哭聲詭異地頓了一下,打了個響亮的哭嗝,然后……張開沒牙的小嘴,哭得更加嘹亮、更加理直氣壯了!
“哇——!!!哇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