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魔都早已退盡了秋日纏綿的暖意，寒風低吟著穿過街道，人人低著頭，縮著脖子，步子邁得又快又急。商場明亮的櫥窗里，圣誕裝飾早早地掛上了，色彩斑斕，暖洋洋的燈光透出來，可外面的人大多是瞥一眼，腳步不停，沒人有閑心多逛。

【卓為咨詢】

卓為咨詢的寫字樓里是另一番景象，中央空調嗡嗡地送著暖風，干燥的空氣里，混合著咖啡、紙張和香氛蠟燭的味道。玻璃幕墻隔絕了外面的寒氣，電梯門開開合合，人們抱著文件、端著咖啡穿梭；格子間里鍵盤聲此起彼伏，電話鈴聲時不時響起，屏幕的光映著一張張全神貫注的臉。

看著K剛剛發來的祛痰劑競品分析的片子（PowerPoint頁面），Lynn不禁由衷地贊出了聲，“Kiki，你最近兩個月真是進步神速啊，畫的片子已經不比小林的差了。”

Sofia不知何時端著咖啡走過來，“是的，思恬好像挺有咨詢師的天賦，昨天的訪談大綱也寫的有模有樣，90%我都可以直接用了。”Sofia微笑著向K示意。

“不如你下周三跟著Lynn一起去昆山見甲方吧”Sofia突然說道。

“我可以嘛？”K精神一振，“我是實習生，竟然也可以出差？！”

“之前是沒有這個先例，你可要當好Lynn的小助手哦，讓甲方看看咱們卓為實習生的實力！”Sofia今天一改往常的嚴肅，嘴角上揚地鼓勵道。

“嗯！我一定好好努力！”K喜不自勝。

……

“學長，領導讓我下周跟她出差見甲方爸爸！”

“厲害啊，我的小實習生”范木發來一個驚嘆的狗頭表情，他似乎非常喜歡這個戴領帶的狗的表情包，而K卻下意識地覺得這個領結狗其實很像認真工作又有點木訥的他。

……

（周二中午）

“我今晚可能不能跟你一起加班了...”周二中午的時候，K猶豫了一下，還是給范木發去了這條信息。

“明天要出差了，是要回去收拾一下行李嘛？”領結狗一副了然的表情。

“嗯...我可能還要去一下醫院..”

“你不舒服了？哪里不舒服？”

“沒什么，就去醫院隨便看看。”K輕描淡寫。

“新華醫院離這里最近，我帶你去。”

本不打算回復的K，5分鐘后卻在公司樓下，看到穿著灰色夾克的范木。他戴著一條淺色的很有羊毛質感的圍巾，在冷風中有種不一樣的氣質。

【新華醫院】

K沒有拒絕范木的陪同，因為從小到大很少生病的她，從來沒有一個人去過醫院。在魔都上學的三年多，只有一次被毛毛蟲蟄了手去校醫院涂了點藥，對醫院的就醫流程也是一無所知。

“你哪里不舒服？”門診掛號處窗口排著隊，范木審視著K。

見K低頭不語，范木補充道“你不說的話，我們沒法確定掛哪個科室啊。”

“說不好...我就是背上有一些小包，感覺有點癢，昨晚睡覺的時候感覺有一點點疼...”

范木皺了皺眉，“皮膚科普通號，謝謝。”范木拿過K的身份證遞給了掛號處的白大褂。

“萬一是蚊子咬...”

“查了放心。”范木沒等K說完就溫柔地打斷了她的話。

……

診察室里，在聽完K描述的癥狀后，

“把后背撩起來”戴著口罩的男醫生道。

范木主動避到簾子后面。K有些不好意思地把遮擋后背的衣衫拉了上去。

“水痘，你得水痘了。”僅僅看了一秒鐘，醫生就做出判斷。

“水痘不是小孩子才會得的嗎？我都這么大了怎么會得水痘？”K難以置信。

“你小時候是不是沒得過水痘？只有小時候得過水痘的人，長大才不會得啊。”

“成年人在過度勞累，免疫力下降，接觸傳染源等情況下，也會得水痘，這個也叫帶狀皰疹，很疼的，要多休息，服藥抹藥。”

“你要不要再看一眼？”K擔心是醫生看太快搞錯了。

“小姑娘，我也是S大醫學院的，也算你老學長了，從醫這么多年，不會連水痘這么常見的病還會看錯。”男醫生看著K的病人信息（登記的身份證地址上寫的是S大的宿舍），有些無奈道。

“可是我明天要出差。”

“不能出差，這個病不休息好很危險的。再說這個病有一定傳染性的...”

“這個出差的機會很很很珍貴的！...帶病出差會死嗎？”K脫口而出。

“會死。”男醫生沒好氣地吐出兩個字，一副被氣笑了的模樣。

“不好意思醫生，她是開玩笑的，您別往心里去。我們會好好在家里休息的。”范木不知何時從簾子后面走出來，充滿歉意地朝男醫生笑道。

男醫生推了推眼鏡，又在電腦上敲下一些字后，把病歷遞給了范木，“千萬不要抓，抓破會感染，一日三次，按時涂藥。”

謝過醫生，范木帶著K離開了診室。

K仿佛還沒從突如其來的水痘噩耗中緩過神來，半晌，她突然對范木說“我明天真的不能出差了嗎？”

“疼嗎？”范木卻問道。

K咬著嘴唇不說話。

“好了啦，給老板打電話請假明天不去出差了，讓他們趕緊找替補，別耽誤了工作。”范木溫柔道。

……

打完電話，K盯著醫院門診大廳的玻璃墻出神，醫院外不知何時飄起了雨，范木安靜地陪著她。

“去我家吧，我得過水痘，不怕被傳染，”

K略帶迷茫地望了他一眼，依稀想起Mei曾經介紹過，老范是魔都本地人。

“我一個人住…”像是怕K誤會些什么，他趕緊補充道，“別擔心，你可以住一樓，單人套間、獨立衛浴。”

“跟室友說去出差了就好，去我家我監督你吃藥、涂藥，休息得好，我可以幫忙…放心一點。”范木一口氣說了一串不達意的話。

沉默了一會兒，K似懂非懂，突然有些調皮地笑道，“先去你家視察一下可以嘛？”

……

出租車里，范木像在研究產品一樣，仔細研讀著醫生開的抗病毒藥膏說明書，K則縮在后排的角落，忍著后背不時傳來的神經性疼痛，邊給遠在漂亮國還沒起床的Mei發去消息：

“Mei姐姐，范學長，是個怎樣的人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