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00:17的濱江公園，最后一盞景觀燈熄滅的瞬間，陸灼腕表上的夜光指針泛起幽藍。
他蹲在親水平臺的木棧道上，指尖捏著一枚草莓形狀的LED燈，小心翼翼地嵌進預先鉆好的孔洞。
江風裹著初秋的涼意掠過他后頸，那里還留著遲爸三天前針灸的淡青色針痕。
“第九千九百九十七，九千九百九十八......“老林的聲音從對講機里傳來，伴隨著無人機槳葉的嗡鳴，“灼哥，冰雕溫度監測顯示零下6度，戒指托架的冷凝水......“
陸灼突然豎起食指。三十米外的灌木叢里，負責調試直播設備的戰隊經理立刻噤聲。
所有人屏息看著他們的隊長從戰術腰包里取出一個小巧的玻璃瓶，瓶身標簽上手寫著“海鹽芝士風味“——遲安安上個月研發失敗的第27號樣品。
“最后兩盞。“陸灼旋開瓶蓋，將幾滴乳白色液體滴在草莓燈表面。微弱的芝士香氣立刻被江風扯碎，飄向正在調試冰雕展柜的隊員們。輔助位的小K突然打了個噴嚏，被中單狠狠肘擊。
當第九千九百九十九盞燈歸位時，陸灼退到江堤護欄邊。從這個角度望去，由草莓燈組成的“AZ“字母陣恰好與對岸的東方明珠塔形成完美構圖。
他摸出手機檢查三小時前收到的消息——遲安安工作室的監控畫面顯示，她剛剛把最后一批布丁放進冷藏柜，奶白色針織裙的袖口沾著一點焦糖漬。
“航拍最后一次測試。“陸灼按下藍牙耳機，“直播推流延遲控制在0.3秒以內。“
耳機里傳來技術員緊張的吞咽聲：“灼哥，你確定要全網同步？微博開屏廣告位買的是求婚成功那一刻......“
陸灼的拇指無意識摩挲著戰術腰包的夾層。那里裝著個曲奇制成的戒指盒，內襯用食用金箔貼著十年前那張泛黃的錄音帶標簽。
標簽背面是他今早偷偷拓下的遲安安無名指指圍——趁她熟睡時用一根浸過溫水的紅線量的。
遲安安鎖工作室大門時，陸灼的隊服外套袖口正掃過她的手腕。這件繡著“ZT-LZ“ID的隊服對她來說實在太大了，下擺垂到大腿中部，袖管需要挽三折才能露出手指。
她低頭嗅了嗅左袖口，那里有陸灼慣用的雪松香水味，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龍血竭藥香——上周針灸后遲爸特意給的活血貼。
“蛋糕真的忘在車里了？“她第三次確認，鼻尖因為夜風微微發紅，“我記得慶功宴結束時老林明明......“
陸灼突然把一副藍牙耳機塞進她耳蝸。遲安安下意識縮脖子，冰涼的金屬外殼激得她輕顫。下一秒，稚嫩的童聲伴隨著沙沙的電流雜音灌入鼓膜：
“安安，等我拿冠軍，就娶你。“
“那你要贏很多場哦。“
遲安安猛地剎住腳步。這段錄音她太熟悉了——十年前少年宮的電子琴教室，她總把《婚禮進行曲》彈成《兩只老虎》，而隔壁編程班的陸灼每次都會偷偷把錄音筆塞進她琴凳。可眼前這個男人怎么會......
“第47場訓練賽。“陸灼突然開口，手指無意識撥弄著車鑰匙上的冠軍戒指掛墜，“你第一次來基地送甜品那天。“他頓了頓，喉結在月光下滾動，“后勤阿姨的監控硬盤，我復原了七個小時的音頻。“
遲安安的耳垂瞬間燒起來。她想起那個暴雨天，自己確實在休息室等陸灼時對著手機自言自語過童年往事。
所以這個男人不僅修復了數據，還特意找出了二十年前的老式錄音帶做聲紋比對？
綠化帶的自動噴灌系統突然啟動，細密水霧中，陸灼伸手將她往懷里帶了帶。
遲安安的視線被隊服外套遮住大半，只能透過布料纖維的間隙，看見遠處親水平臺邊緣有星星點點的紅光一閃而過——像是無數蓄勢待發的攝像機鏡頭。
“閉眼。“
陸灼的掌心覆上來時，遲安安聞到了蜂蠟混合海鹽的氣息。那是她工作室特供的護手霜味道，今早明明還剩大半管，現在卻空蕩蕩地躺在垃圾桶里。她下意識去抓陸灼的手腕，冠軍表帶的金屬扣硌在虎口，秒針走動聲與心跳漸漸重合。
“3。“
男人的聲音帶著罕見的緊繃。遲安安感覺后背貼上了一個溫暖的胸膛，陸灼的心跳透過兩層衣料傳來，快得不像那個在總決賽決勝局還能冷靜偷塔的頂級打野。
“2。“
遠處傳來極輕的機械運轉聲，像是某種精密裝置正在啟動。遲安安突然意識到腳下地面在微微震動，就像上周陸灼帶她去看的4D電影——當男主角單膝跪地時，座椅會配合劇情產生心跳般的脈動。
“1。“
覆蓋視野的黑暗突然消散。遲安安眨掉睫毛上的水汽，看見整條濱江步道正在她面前燃燒——9999枚草莓燈組成的“AZ“字母陣在夜色中流淌，每一盞燈芯都在模擬草莓籽的分布規律。而陣眼中央的冰雕展柜正隨《冠軍進行曲》的旋律旋轉，KPL獎杯的銀龍雕塑頂端，那顆草莓切割的黃鉆在激光照射下迸發出落日般的光輝。
“物理特效。“陸灼突然湊近她耳畔，呼吸燙得驚人，“戒托是3D打印的鈦合金，導熱系數0.22。“他牽起遲安安發抖的手指向冰雕，“摸一下，不會化。“
遲安安的指尖距離冰面還有三厘米時，整座展柜突然“咔嗒“一響。內置的恒溫系統啟動，霜花瞬間在玻璃表面凝結成“A?Z“的圖案。而那顆被冰晶簇擁的鉆戒，此刻正在零下5度的低溫中保持著最完美的折射率。
單膝跪地的動作陸灼在浴室里練習過二十七次。此刻他的右膝蓋精準落在預先標記的位置——那里貼著枚不起眼的熒光貼紙，能確保求婚畫面構圖完美。
可當真正打開曲奇戒指盒時，他發現自己的指尖抖得幾乎捏不住盒蓋。
“十年前市少年宮編號B207的電子琴。“陸灼聲音啞得厲害，“你總把《夢中的婚禮》彈成......“
“《食物中毒的鴿子》。“遲安安突然接話，眼淚砸在曲奇盒上，濺起細小的糖霜顆粒，“因為你說聽起來像鴿子吃了發酵的草莓。“
陸灼喉結動了動。他小心地掰開草莓味曲奇，露出藏在夾心里的真戒指。
戒圈的金絲在燈光下呈現出奇妙的漸變色澤——那是他在俱樂部熔獎杯時特意保留的金屬紋理，每一道起伏都對應著某場經典戰役的經濟曲線圖。
“假情侶合約第三條。“陸灼托著戒指的手穩得像在打決勝局，“若甲方在合約期內獲得世界冠軍，乙方需無條件配合升級關系。“他忽然勾起嘴角，露出那個讓千萬粉絲尖叫的痞笑，“現在補充細則——“
遲安安的嗚咽被突然爆發的聲浪淹沒。無人機群從江面騰空而起，拼出的“AZFOREVER“字樣倒映在黃浦江里，又被經過的游輪拉碎成粼粼光斑。陸灼趁機把戒指推進她無名指，戒圈內壁刻著的“FirstBlood“字樣恰好卡在指根血管跳動的位置。
“補充細則是什么？“遲安安帶著哭腔問，指尖無意識描摹著戒面上草莓鉆石的棱角。
陸灼打橫抱起她轉圈的瞬間，藏在冰雕底座里的機關啟動。三十六枚禮花彈同時升空，炸開的彩帶中混著干燥草莓粒，落在他們發梢肩頭像場甜蜜的雪。
“違約罰則。“冠軍打野咬住她耳尖，“罰你一輩子給我做甜品試吃員。“
老林切斷第十個黃牛直播間時，ZT官博的在線人數突破了電競史紀錄。后臺數據監測屏上，“陸灼求婚“的詞條正以每分鐘百萬級的增速碾壓服務器，而實時彈幕已經密集到看不見畫面：
【臥槽冰雕里是去年世冠獎杯！真熔了？！】
【戒圈金絲是經濟曲線圖啊家人們！】
【無人機航拍那個A字缺角是故意的！安安左臉酒窩位置！】
技術總監突然慘叫一聲。主監視器上，原本雙機位直播的畫面突然切進第三個鏡頭——遲安安工作室的監控視角。畫面里，穿奶白色針織裙的女孩正對著手機屏保傻笑，而那個被設為壁紙的冠軍頒獎禮瞬間，陸灼的唇恰好擦過她發頂。
“灼哥！“老林抓著對講機的手暴起青筋，“你什么時候黑進......“
陸灼的聲音混著江風傳來：“上次她忘關遠程桌面。“頓了頓又補充，“用你電腦。“
正瘋狂截圖的粉絲們突然發現直播畫面開始卡頓。當進度條徹底停滯時，最后定格的畫面是陸灼低頭輕吻遲安安無名指的近景——他睫毛在臉頰投下的陰影恰好遮住那顆草莓鉆石，而女孩手腕內側的淡粉色疤痕清晰可見。
那是十八歲生日那天，遲安安嘗試給蛋糕雕電競隊徽時留下的燙傷。
冰雕展柜降下的機械聲被歡呼蓋過。當三十六杯“冠軍布丁“組成的蛋糕塔現身時，遲安安的眼淚再次決堤——每個布丁杯的焦糖層下方，都凝固著不同賽季的經典戰役截圖。而最頂端那杯里，可食用金箔拼出的正是十年前少年宮元旦匯演的節目單。
“第三排第七個。“陸灼用甜品勺輕敲玻璃杯，“《食物中毒的鴿子》，表演者遲安安。“
遲安安搶過勺子挖下一大塊。布丁在舌尖化開的瞬間，她嘗到了熟悉的海鹽芝士味——失敗27次后終于成功的配方，此刻正混著陸灼唇上的薄荷氣息渡過來。金箔粘在嘴角的觸感像極了領獎臺上的彩帶，而男人低笑的震動順著相貼的胸腔傳來：
“現在全世界都是見證人。“他舔掉她唇角的碎屑，“反悔要賠違約金。“
遠處突然傳來“砰“的悶響。第一束煙花升空炸開的草莓心形照亮江面，也照亮了遲安安無名指上跳動的火彩。
她突然拽住陸灼的衣領，在第二束煙花綻放時咬上他喉結：
“合約補充條款——“喘息間隙，她摸出手機按下發送鍵，“每周針灸理療必須帶家屬。“
陸灼的悶笑被新一輪煙花蓋過。在他身后，老林正手忙腳亂地接聽微博CEO的電話，而技術組全員崩潰地看著新熱搜#陸灼遲安安結婚證#后的“爆“字圖標——那分明是顆跳動的草莓。
凌晨02:30的黃浦江畔，最后一批無人機正在拼湊終場彩蛋。遲安安靠在陸灼懷里，指尖纏繞著他衛衣的抽繩——這根印著ZT隊徽的帶子此刻正系在她手腕上，打了個歪歪扭扭的蝴蝶結。
“2.3克海鹽。“她突然舉起手，戒圈在月光下泛著柔光，“為什么是這個數？“
陸灼的吻落在她掌心那道燙傷疤痕上：“你第一次送我芝士蛋糕的重量。“他變魔術似的摸出個皺巴巴的包裝盒，盒蓋上用褪色的馬克筆記著“200g成品+30g試吃裝“。
江風突然轉向，將遠處技術組的對話片段送過來：
“......第三機位素材導出沒？岳父大人要看全程錄像......“
遲安安猛地抬頭，正撞進陸灼含笑的眼底。男人從容地按下手機發送鍵，屏幕上是剛拍的紅底證件照——她鼻尖沾著沒擦凈的粉底，而他左耳上的冠軍釘折射著照相館的燈光。
“岳父說......“陸灼故意拖長音調，指腹摩挲著她后頸的針灸穴位，“下次雙人針灸，他準備了兩套針具。“
最后一束煙花在此時升空。璀璨的光瀑中，遲安安看見對岸巨屏突然切換成ZT戰隊的宣傳片，而原本的隊標下方，多了一行手寫體小字：
【首席甜品師：AZ·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