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魔都外灘的凌晨三點，霓虹燈在雨霧中暈染出草莓色的光暈。“甜度自由“的招牌下，自動門感應到腳步聲，發出輕柔的“叮咚“聲。遲安安從操作臺抬頭，圍裙上沾著的奶油已經干涸成淡粉色。她隨手把散落的發絲別到耳后，露出眼角新添的細紋——那是歲月頒給她的另一種勛章。

“老板娘，藍莓芝士賣完了。“新來的實習生小聲匯報，眼睛卻忍不住往二樓飄。那里傳來熟悉的鍵盤敲擊聲，節奏快得像在打競技游戲。

遲安安按下咖啡機的清洗鍵，蒸汽聲中混進拖鞋踢踏的聲響。陸灼的身影出現在旋轉樓梯口，灰色家居服胸口印著的迷你冠軍獎杯已經洗得發白。他手里端著的骨瓷盤干凈得能照人——除了邊緣那個小小的草莓唇印。

“數學競賽一等獎，要求兌換草莓千層。“陸灼把盤子放在大理石臺面上，冠軍戒指在燈光下劃出一道弧光，“附加條件是媽媽親自切。“

操作間的恒溫柜里，躺著最后一份預留的千層蛋糕。遲安安轉動轉臺時，奶油層里鑲嵌的草莓切片如花瓣般舒展。這把轉臺是陸灼去年送的生日禮物，底座刻著“CA's1001Nights“——從結婚算起，正好是他們共度的第3650個夜晚。

“利息。“遲安安突然轉身，指尖抹過陸灼的唇角。男人就勢握住她的手腕，舌尖卷走那點奶油時，冠軍表帶的金屬扣硌在遲安安的脈搏上。十年來，這塊表的計時功能從記錄比賽CD變成了記錄女兒第一次走路、兒子第一次叫爸爸。

“雙倍償還。“陸灼的吻落在她無名指根，那里除了婚戒，還有道淺淺的牙印——是上周小星野長牙時留下的“勛章“。遲安安笑著抽手，蛋糕刀精準地切下2.3厘米寬的切片，頂端的草莓正好分成兩半。

樓梯間傳來咚咚的腳步聲，比十年前輕快許多。13歲的陸念安抱著幾乎和她等高的獎杯沖進來，馬尾辮上別的草莓發卡一晃一晃。獎杯底座新刻的字還泛著金光：“華東區初中數學競賽冠軍“。

“評委說這個要還給組委會。“布丁把獎杯往展示柜一擱，那里已經擺滿大大小小的獎杯，“但我跟他們說，我家有專業的冠軍獎杯護理師！“

遲安安接過女兒沉甸甸的獎杯，順手擦掉杯身上沾著的果醬。這個動作她太熟悉了——十年前為陸灼擦獎杯，現在為女兒擦。只是當年需要踮腳才能碰到的展示柜頂層，如今只要抬手就能夠到。

“弟弟呢？“遲安安突然發現小尾巴沒跟來。

布丁撇嘴：“在電競展廳鬧脾氣，非要那個...“她突然壓低聲音，“那個爸爸向你求婚的冰雕模型。“

三樓的親子烘焙教室還亮著燈。三歲半的陸星野正踮腳去夠展示柜里的糖藝模型——復刻版求婚冰雕，現在用特殊材料永久保存著。小家伙的奶瓶歪在一邊，里面的草莓奶昔灑出來幾滴，在地板上形成小小的粉色湖泊。

“要！“他指著模型里的微型戒指，奶音帶著不講理的堅定，“像爸爸給媽媽的那樣！“

陸灼單手把兒子撈起來，讓他騎在自己脖子上。這個視角能讓小星野看清整個操作間——遲安安正在打發的奶油，布丁偷偷摸摸伸向草莓的手，還有墻上那張泛黃的照片：當年的奶油婚紗與冠軍獎杯并肩而立。

“先學基本功。“陸灼握著兒子的小手按下攪拌機按鈕，“打野要從補兵開始，做蛋糕要從打奶油開始。“

小星野似懂非懂地點頭，突然抓起一把草莓扔進攪拌碗。2.3顆，不多不少——這個家規他還沒學會數數時就記住了。

二樓的電競紀念館迎來了今晚最后一批客人。幾個大學生站在全息投影前，看十年前的比賽錄像——陸灼的成名戰，決勝局他用的英雄ID叫“草莓味輔助“。

“這個現在值多少錢？“一個戴眼鏡的男生指著玻璃柜里的舊鍵盤。

值班店員笑著搖頭：“非賣品。陸總說這是老板娘送的第一份禮物。“燈光掃過鍵帽，隱約可見WASD四個鍵被磨得發亮，旁邊卻多了排小牙印——是布丁長牙期的“杰作“。

最里面的互動區，布丁正在教弟弟玩簡化版《英雄聯盟》。小星野的注意力全在角色皮膚上——那個穿著草莓裙的小法師，原型明顯是年輕時的遲安安。

“媽媽當年就這樣。“布丁調整弟弟的頭戴式耳機，“站在臺下給爸爸加油。“她點開珍藏視頻，十三年前奪冠那刻，鏡頭掃到的觀眾席里，遲安安正偷偷抹眼淚。

凌晨四點，打烊的音樂響起。遲安安關掉主燈，只留操作間一盞小夜燈——草莓形狀的，是布丁去年手工課的作品。陸灼正在清點今日的“冠軍墻“，新添的女兒的獎杯旁，還空著一個位置。

“留給小星野？“遲安安遞給他一杯蜂蜜柚子茶。

陸灼搖頭，從口袋里摸出張皺巴巴的糖紙：“他的第一顆乳牙，今天掉了。“糖紙是草莓味的，包著小小的牙齒，像顆微型的珍珠。

店門外，黃浦江的風裹挾著水汽拂過。十年前撒草莓雨的無人機，如今變成了店門口的全息投影，每晚整點都會下一場虛擬的草莓雨。陸灼從背后環住遲安安，兩人無名指上的戒指輕輕相碰。

“明天...“遲安安剛開口，就被陸灼打斷。

“明天布丁家長會，小星野的親子烘焙課，下午三點戰隊新成員面試。“他如數家珍地報著日程，最后補充，“晚上八點，結婚十周年紀念日預約位已留好。“

遲安安笑著靠在他胸口。這個曾經在電競場上所向披靡的男人，現在把戰術分析能力全用在了安排家庭日程上。

清晨六點，第一縷陽光穿透云層。遲安安在操作臺前檢查今天的原料配送單，陸灼在二樓調試新到的全息設備。布丁的數學獎杯被暫時放在收銀臺當裝飾，小星野的乳牙糖紙則貼在家庭照片墻的最中央。

照片墻的C位是張全家福：陸灼抱著穿草莓裙的布丁，遲安安懷里是還在襁褓中的小星野。背景里，那個承載過無數榮耀的冠軍獎杯，此刻正插著一束新鮮的芍藥花。

店門外的風鈴突然輕響。自動門緩緩打開，十年前第一批老顧客中的一位，如今牽著孫女的手走了進來。

“還是要草莓布丁。“老人笑瞇瞇地說，“和當年一樣的配方。“

遲安安系上圍裙，那上面“甜度18歲“的字樣在晨光中微微發亮。陸灼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后，手里拿著那本用了十年的配方筆記——最新一頁寫著小星野發明的“怪獸蛋糕“，配料表最后一行是：爸爸的冠軍戒指當裝飾（可食用版）。

“開始營業？“陸灼問。

遲安安把第一份布丁放進展示柜，玻璃映出兩人交疊的身影：“永不打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