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春姜秋對視了一眼,隨后同時看向了姜嚴。
姜嚴朝她二人點了點頭,示意她們不要擔心。
“自是可以的,只是既然城內(nèi)狀況如此凄慘,想來也很混亂,為何不繞路而走?”
張草根在車外沉默了一會兒,過了須臾才開口,他的聲音有一些干澀。
“這嶺陽縣周圍老虎眾多,連年的干旱讓許多動物橫死,老虎沒有食物,見人就吃,且若繞路而行,就會缺少水源補給,大人們請見諒,走這條路也是不得已。”
龐大的車隊終究還是搖搖晃晃的進了城,嶺陽縣的城門非常高大,磚石砌成的城門在干旱的土地上拔地而起,遮天蔽日,姜秋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巍峨的城門,城門上的官兵個個嚴陣以待,直到領(lǐng)頭的張草根出示通行令以后,這個宛如龐然大物的城門,才緩緩開啟一個勉強容納車隊通過的小口。
城門在車隊身后轟然一聲關(guān)上,沉悶的巨響重重地敲打在姜秋的心上。
窗戶被關(guān)上了,外面安靜的可怕,整個嶺陽縣宛若死了一般寂靜,姜秋只能聽到車輪在地上發(fā)出的碾壓聲,又走了一會,姜秋忽然聽到一兩聲壓抑的呻吟,隔了不久則變?yōu)榱藟阂值某槠?/p>
隨后,整個世界就喧鬧起來了,先是互相推搡的聲音,隨后是重物墜地的聲音,緊接著是奔跑的聲音,最后只剩下絕望的慘叫和令人心驚的咀嚼聲。
姜秋感到一陣膽寒,姜春率先忍不住,她偷偷地將窗戶掀開了一角。
太陽熾烈地照著窗外的一間草屋,草屋的墻壁被曬得干脆,已經(jīng)半塌,在廢墟中間坐著一對母女,她們都瘦的像皮包骨,臉頰深深的向內(nèi)凹陷,眼睛則大大的凸在外面,她們的嘴唇因為長時間的干裂缺水在向外滲血,更讓人恐懼的是,在如此瘦削的身體上,兩人卻各頂著一個大大的肚子,而方才發(fā)出慘叫的正是她們。
那母女二人的表情有些木訥和呆滯,更多的則是深深的絕望,他們看著不遠處的一伙人,那伙人圍著一具尸首正在大快朵頤,雪白的刀刃剛剜下一塊血肉,便被他們急不可耐地塞入口中,而尸體流出的血液則成了他們饕餮盛宴中的瓊漿玉液。
那母親尖叫了一會兒就突然沉默了,她隨后深深的凝視了一會她的女兒,她的眼神極其的復雜,姜秋想:她是害怕嗎?不太像,是愧疚嗎?也不太像,是不舍嗎?也不太像。
總之,最后還是麻木和冰冷占據(jù)了上風,她拽上了女孩,環(huán)顧四周看見了全副武裝的車隊。
女人撲通一聲跪在車隊前面,呻吟著,哀求著。
“大人們,我快要活不下去了,我這女兒年輕,還能生養(yǎng),也能做些苦力,她什么都能干,我一個寡婦,丈夫剛死,實在沒能力養(yǎng)活這個女兒,請大人們可憐可憐我們母女二人,買下她吧。”
女孩害怕的全身發(fā)抖,她哀求著她的母親,希望她的母親可以留下她,可是哭聲已經(jīng)全然喚不醒這位母親呆滯而冷酷的心。
姜春和姜秋正要出聲,最前頭的張草根卻率先開口了。
“我們不缺女孩,是不會買的,這位夫人還請把人帶走吧。”
可是姜秋卻分明看見張草根往女人手中塞了些什么東西,然后推著兩人,讓她們離開。
那女人一拿到這東西就立刻停止了哭泣,低著頭帶著她的女兒離開了這里,她們的肚子高高的挺起,瘦弱的四肢像是要承受不起,走路都有些搖晃。
張草根沉默地看著她們的背影,而后搖了搖頭,回頭看見開著一條縫的窗戶,又嘆了口氣。
“我就知道會這樣,二位小姐沒有被嚇著吧?”
姜春和姜秋都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景象,還是姜秋先回了神,隨后姜春才如夢初醒般的張大了嘴,有些顫抖著開口。
“張大哥,其實我方才想買下那個女孩的,您也是個好心人,方才是給他們?nèi)诵╁X吧,只是為何不帶走那個女孩,把她帶走總好過讓她在此地受苦。”
張草根無奈的嘆了口氣。
“大小姐,你看見她們那高高聳起的肚子了嗎?那是吃了觀音土——吃了觀音土的,沒有能活的,不如讓那姑娘在母親身邊過完最后一程。”
張草根深深的凝望著這個荒涼破敗,腐爛發(fā)臭的縣城。
“大人們,我們的力量終究微薄,幫不了所有人,如若……唉!”
張草根閉口咽下了那不能出口的話,只是再三向兩人警告。
“等會兒我們要去驛站補充物資,兩位小姐千萬不要買這里的包子,那些包子可不是用牲畜的肉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