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塊浸了墨的絲絨，緩緩覆蓋住沈譯名下那棟臨湖別墅。泳池邊的地?zé)舸蔚诹疗穑S的光暈在水面漾開細碎的金紋，與遠處城市的霓虹交織成一片奢靡的網(wǎng)。

林小滿站在宴會廳入口，腳趾在高跟鞋里蜷縮成一團，感覺自己像只被硬塞進水晶鞋的灰姑娘——只不過她這雙鞋是沈譯的助理臨時送來的，七厘米的細跟像兩根隨時會折斷的牙簽，每走一步都像在踩刀尖。

“緊張？”沈譯的聲音從身側(cè)傳來，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西裝，領(lǐng)帶打得一絲不茍，側(cè)臉的線條在燈光下冷硬得像他設(shè)計的建筑模型。

小滿扯了扯身上那條香檳色禮服裙的裙擺，布料滑溜溜的，總往下掉。“不是緊張，是腳快斷了。”她低聲抱怨，“沈總，協(xié)議里只說要陪你參加酒會，沒說要穿這刑具吧？”

沈譯瞥了眼她泛紅的腳踝，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站穩(wěn)。”他伸手?jǐn)堊∷难菩母糁p薄的布料傳來溫?zé)岬挠|感，“投資方王總喜歡看情侶間的小動作，自然點。”

自然？小滿在心里翻了個白眼。她和沈譯認(rèn)識三年，除了工作對接時的冷臉相對，唯一的“親密接觸”是上周在律所簽協(xié)議時，她筆尖漏墨蹭到了他的西裝褲——結(jié)果被他用消毒濕巾擦了三分鐘。現(xiàn)在要她對著這張冰塊臉扮演恩愛情侶，簡直比讓她徒手種活仙人掌還難。

兩人剛走進宴會廳，就被一個挺著啤酒肚的中年男人攔住。“沈總，這位就是林小姐吧？”王總笑得眼睛瞇成一條縫，目光在小滿身上打了個轉(zhuǎn)，“早就聽沈總說，身邊有位特別能干的合作伙伴，今天一見，果然才貌雙全。”

小滿正想開口說句場面話，腰上的手忽然收緊。沈譯低頭看她，嘴角勾起一個極淺的弧度，語氣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占有欲：“王總說笑了，小滿不是合作伙伴，是我的未婚妻。”

“哦？未婚妻？”王總的眼睛亮了，“沈總這可不夠意思，藏得這么深！”

小滿的腳趾在鞋里猛地一蜷，差點沒站穩(wěn)。未婚妻？協(xié)議上明明寫的是“公開情侶關(guān)系”，這沈譯擅自加戲還挺順口？她只能硬著頭皮配合，擠出一個標(biāo)準(zhǔn)的微笑：“王總您好，我是林小滿。”

沈譯的手指在她腰側(cè)輕輕捏了下，像是在警告。小滿強忍著把高跟鞋砸他臉上的沖動，任由他半扶半摟地往里走，耳邊還得聽著他跟各路投資人寒暄，時不時被他用“她不喜歡太吵”“她對酒精過敏”之類的借口擋掉遞來的酒杯。

“你倒挺會編。”走到露臺透氣時，小滿甩開他的手，揉著發(fā)僵的腰，“我什么時候成你未婚妻了？”

“王總想把他侄女介紹給我。”沈譯靠著欄桿，指尖夾著一杯威士忌，冰塊在杯壁撞出輕響，“不把關(guān)系坐實，后續(xù)麻煩更多。”他頓了頓，目光落在她紅腫的腳踝上，“撐不住就說一聲。”

小滿仰頭灌了口果汁，倔強地挺直背：“誰撐不住了？我只是……”話沒說完，身后忽然傳來一陣喧鬧，有人撞了她一下。她本就站不穩(wěn)，身體瞬間往前傾，高跟鞋的鞋跟在泳池邊緣的瓷磚上一崴，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往泳池里倒去。

慌亂中，她胡亂抓了一把，正好拽住了離她最近的沈譯的領(lǐng)帶。

“噗通——”

兩聲重物落水的悶響幾乎重疊在一起。水花炸開又落下，濺了旁邊幾位賓客一身。

小滿在水里撲騰了兩下，嗆了口帶著消毒水味的池水。禮服裙吸了水，沉甸甸地往下墜，把她往水底拉。就在她快要panic的時候，一只手臂穩(wěn)穩(wěn)地攬住了她的腰，將她托出水面。

沈譯的頭發(fā)濕漉漉地貼在額前，西裝外套早已濕透，深色的襯衫緊緊貼在身上，勾勒出緊實的肩背線條。他平日里總是一絲不茍的模樣，此刻卻狼狽得像只落湯雞，唯有那雙眼睛，依舊清明地看著她：“沒事吧？”

小滿咳得說不出話，只能搖搖頭。

周圍的賓客都看傻了，王總更是快步走過來，站在池邊一臉驚愕：“沈總？林小姐？你們這是……”

沈譯摟著小滿，慢慢從水里站起來。池水沒過他的小腿，禮服裙的裙擺漂浮在水面上，像朵被打蔫的花。他抹了把臉上的水，表情嚴(yán)肅得像是在開董事會，對著目瞪口呆的王總，一本正經(jīng)地解釋：“王總，我們在體驗‘同舟共濟’的企業(yè)文化。”

空氣安靜了三秒。

小滿能清晰地聽見自己的心跳聲，還有周圍壓抑不住的憋笑聲。她埋著頭，恨不得找個排水口鉆進去。同舟共濟？沈譯這腦子是進水了嗎？！

王總顯然也被這清奇的解釋噎住了，半晌才憋出一句：“沈總真是……別出心裁啊。”

沈譯沒再接話，只是低頭對小滿說：“抓緊我。”他半抱著她，一步一步往池邊挪。濕透的西裝褲沾著水，每走一步都發(fā)出“沙沙”的聲響。小滿的高跟鞋早就不知所蹤，赤著腳踩在池底的瓷磚上，冰涼的觸感順著腳底往上爬，卻抵不過臉頰的滾燙。

走到池邊，沈譯先把她托上去，自己才撐著邊緣翻身上岸。兩人站在原地，水珠順著發(fā)梢、衣角往下滴，在光潔的地板上積成一小灘水。周圍的目光像聚光燈一樣打在他們身上，有好奇，有戲謔，還有王總那了然又帶著點促狹的笑意。

“沈總，林小姐，快上樓換身衣服吧，別著涼了。”王總的助理適時上前解圍。

沈譯點點頭，脫下濕透的西裝外套，披在小滿肩上。帶著他體溫的布料裹住她，隔絕了些許涼意，也擋住了那些探究的視線。“走吧。”他低聲說，語氣里聽不出情緒。

兩人沉默地穿過宴會廳，在眾人的注視下往二樓走。小滿光著腳，踩在柔軟的地毯上，能感覺到沈譯落在她身后半步的距離，還有他時不時投來的目光，像是在確認(rèn)她有沒有再次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