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兩天,兩人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小滿照常去花房,只是不再繞道經過沈譯的公司;沈譯依舊加班到深夜,卻再也不會在路過她的花房時,刻意放慢腳步。他們像兩條相交過的直線,在抵達交點后,義無反顧地朝著相反的方向延伸。
周五下午,小滿開始收拾沈譯留在她這里的東西。其實也沒什么,幾件被她借去當畫具的襯衫,一本他落下的建筑理論書,還有……那個洗得干干凈凈的玩偶。
那是個舊舊的小熊玩偶,耳朵缺了個角,是沈譯的“怕黑神器”。她還記得有次停電,他抱著這個玩偶縮在沙發角落,被她笑了好久“大男人還怕黑”。
小滿把小熊抱在懷里,柔軟的絨毛蹭著臉頰,像他偶爾流露出的溫柔。她猶豫著,要不要給他送過去,或者干脆快遞到他公司。
就在這時,指尖忽然觸到小熊口袋里有硬硬的東西。她愣了一下,伸手進去摸索,掏出一張折疊得整整齊齊的便簽紙。
展開的瞬間,她的呼吸猛地頓住了。
上面是沈譯的字跡,有力卻帶著點潦草,顯然是寫得很急:“其實怕黑是真的,怕蟑螂是真的,連假裝不在意你也是真的。可比起這些,更真的是——怕失去你。”
便簽的右下角,還畫著一個歪歪扭扭的紅薯,旁邊標著一行小字:“想和你一起努力,永遠不用賣紅薯。”
小滿捏著那張紙,手指抑制不住地發抖。原來他都知道,知道她看見他的創業日記了;原來他那些看似不經意的靠近,那些口是心非的關心,都不是演的。
她想起他怕黑卻總在停電時先護住她,想起他怕蟑螂卻還是硬著頭皮幫她處理,想起他明明恐高,卻在陪她去花房閣樓取畫具時,緊緊牽著她的手說“別怕”。
這些被她忽略的細節,此刻像電影片段一樣在腦海里回放,每一幕都在訴說著同一件事——他說的“怕失去你”,是真的。
手機忽然響了,是張姐打來的。“小滿啊,沈譯那孩子是不是惹你生氣了?”張姐的聲音帶著焦急,“剛才我去給他送包子,看見他把自己關在辦公室,桌上放著個戒指盒,眼睛紅紅的……”
小滿的心猛地一跳。戒指盒?
她沒等張姐說完,就抓起外套和那個小熊玩偶,沖進了雨里。
雨越下越大,砸在傘面上噼啪作響。小滿站在沈譯公司樓下,看著頂層亮著的那盞燈,心臟砰砰直跳。她深吸一口氣,按下了電梯。
辦公室的門沒鎖,虛掩著。小滿推開門,看見沈譯正坐在辦公桌前,手里捏著那枚銀杏葉戒指,對著電腦屏幕上她的朋友圈發呆。屏幕的光映在他臉上,能看見他眼底的紅血絲。
“沈譯。”小滿輕輕喊了一聲。
沈譯猛地抬頭,看見她站在門口,懷里抱著那個小熊玩偶,渾身濕漉漉的,愣了一下:“你怎么來了?”
小滿沒說話,徑直走到他面前,把小熊玩偶塞進他懷里,然后掏出那張便簽紙,放在桌上:“這個,我看到了。”
沈譯的臉色瞬間變得通紅,像被戳穿了秘密的小孩,手足無措地想把便簽紙收起來。
“還有這個。”小滿拿起桌上的戒指盒,打開,看著里面那枚和她項鏈同款的銀杏葉戒指,眼眶忽然有點熱,“這個,是給我的嗎?”
沈譯看著她,沉默了很久,才輕輕“嗯”了一聲,聲音沙啞:“我想跟你續約,不是協議,是……”
“我知道。”小滿打斷他,忽然笑了,眼淚卻跟著掉了下來,“我那條朋友圈,不是說要跟你再見。”
她吸了吸鼻子,解釋道:“我是說……跟那個總是需要假裝喜歡你的自己,說再見。”
她從包里拿出自己的插畫本,翻到新畫的一頁。那是幅雨夜的插畫,畫里的兩個人并肩走在雨中,男孩抱著小熊玩偶,女孩撐著傘,兩人的影子在路燈下拉得很長,緊緊依偎在一起。旁邊寫著一行字:“其實想和你一起走下去,是真的。”
沈譯看著那幅畫,又看著眼前眼眶紅紅的小滿,忽然明白了什么。他伸出手,一把將她拉進懷里,緊緊抱住,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她揉進骨血里。
“我還以為……”他的聲音帶著哽咽,“你不想再見到我了。”
“笨蛋。”小滿埋在他懷里,悶悶地說,“我要是不想見你,就不會冒著雨跑來了。”
窗外的雨還在下,辦公室里卻安靜得只剩下彼此的心跳聲。沈譯拿起那枚戒指,輕輕戴在她的無名指上,大小剛剛好。
“林小滿,”他低頭看著她,眼里的溫柔像化不開的濃墨,“以前怕黑,是因為一個人;現在怕黑,是怕身邊沒有你。所以,別再跟我說江湖再見了,好不好?”
小滿看著他眼里的自己,用力點了點頭,踮起腳尖,輕輕吻上了他的唇。
雨夜里的辦公室,燈光暖黃,桌上的便簽紙和插畫本并排躺著,訴說著那些藏在心底的真心話。小熊玩偶被放在沙發上,耳朵上還沾著她的體溫,像一個溫柔的見證。
原來有些再見,不是結束,而是開始。
原來有些假裝,藏著的是連自己都沒察覺的真心。
這場因協議而起的戀愛,終于在這個雨夜,褪去了所有偽裝,露出了最真實的模樣。沒有表演,沒有試探,只有兩個小心翼翼靠近彼此的靈魂,終于勇敢地牽住了對方的手,說:“余生請多指教。”
窗外的雨漸漸小了,月光從云縫里鉆出來,照亮了桌上并排擺放的兩個水杯,映出小小的光斑,像撒了一把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