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還凝在薔薇花瓣的褶皺里時,伊薇特已經踩著軟底拖鞋溜出了臥室。她的黑發如綢緞般鋪散在肩頭,襯得那雙烏亮眼眸愈發靈動,四歲的小女孩身形纖細,卻有著遠超同齡人的沉穩,腳步輕得像只踏雪的小貓,悄無聲息地滑過鋪著厚地毯的走廊。
“早安,本大叔。”她在廚房門口停住腳步,對著正揉面團的廚師綻開甜甜的笑容。
廚師本轉過身,圍裙上沾著星星點點的面粉,看見她時眼睛立刻笑成了月牙:“早安,我的小小姐。今天想吃蜂蜜面包還是果醬卷?”
“要兩個蜂蜜面包,”伊薇特伸出兩根圓滾滾的手指,“一個給我,一個給媽媽。”她踮起腳尖,鼻尖隨著灶臺上剛出爐的面包熱氣輕輕顫動,“還有剛烤好的黃油曲奇嗎?瑪莎說您昨晚熬夜做了新品呢?!?/p>
廚師本被她逗得朗聲笑起來:“什么都瞞不過我們伊薇特小姐的魔法鼻子。曲奇在架子上,小心燙著?!痹捯粑绰?,就見小女孩已經搬來小板凳,熟練地夠到了餅干罐,動作流暢得像只訓練有素的小松鼠。
伊薇特捧著點心盒子穿過庭院,晨光驅散薄霧,在她身上鍍上一層暖融融的金邊。維斯珀伍德鎮領主莊園的花園是她最愛的秘境,這里種滿了母親艾薇拉精心培育的花草,空氣中永遠浮動著清甜的花香,連風都帶著草木蘇醒的氣息。
遠遠地,她看見母親坐在薔薇花架下的藤椅上,金發在陽光下流淌如融化的黃金。艾薇拉穿著淡綠色長裙,指尖輕拂過葉片的脈絡,綠寶石般的眼眸望著遠方,神情里藏著一絲縹緲的恍惚。
“媽媽!”伊薇特歡快地跑過去,將一塊曲奇遞到母親面前,“本大叔做的新曲奇,您嘗嘗看?!?/p>
艾薇拉回過神,眼中的迷茫瞬間被溫柔淹沒。她接過曲奇,順勢將女兒摟進懷里,鼻尖蹭了蹭她柔軟的黑發:“我們的伊薇特真是個小機靈鬼,總能找到最好吃的寶貝。”
“因為我有魔法鼻子呀?!币赁碧氐靡獾鼗位文X袋,小手把玩著母親垂落的金發,“媽媽,給我講童話故事吧,我要聽精靈的故事?!?/p>
艾薇拉笑著拿起一塊面包喂給女兒:“好啊,傳說中精靈會在林間嬉戲,采集露水、果實和花朵。有的精靈收集光之精華,有的精靈收藏星光碎片?!彼氖种篙p輕梳理著伊薇特的頭發,動作溫柔得像在呵護易碎的琉璃,“伊薇特知道嗎?每個精靈都有自己的守護星,當星星亮到極致時,愿望就會實現。”
“媽媽,那我能有守護星嗎?”伊薇特抬起頭,黑亮的眼睛里盛著滿當當的好奇。
“會有的,我想它在等你長大呀?!卑崩男θ堇锊刂鴱碗s的情緒,她低頭在女兒額頭上印下輕吻,“等我們的伊薇特長大了,就會找到屬于自己的星星?!?/p>
母女倆靜靜地坐在花架下,陽光透過枝葉縫隙篩下來,在她們身上投下跳動的光斑。伊薇特靠在母親懷里,聽著她哼唱不知名的歌謠,旋律溫柔而悠遠,像是從古老森林深處飄來的私語。
“媽媽,爸爸在哪里呀?為什么爸爸不和我們住在一起?我都沒有見過他。”伊薇特突然小聲問,手指摳著母親裙擺的蕾絲,“鎮上的艾米麗說,她的爸爸會教她騎馬呢?!?/p>
艾薇拉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隨即恢復自然。她輕輕撫摸著女兒的頭發,聲音依舊溫柔:“爸爸在很遠的地方工作,他一直在保護我們呀。等他完成工作,就會回來陪我們了?!?/p>
“那哥哥們呢?”伊薇特又問,“媽媽說我有三個哥哥,他們也在爸爸那里嗎?”
艾薇拉沉默片刻,輕輕點頭:“是的,他們在幫爸爸做事。等伊薇特長大了,就能見到他們了。”她拿起一塊面包遞到女兒嘴邊,巧妙地轉移了話題,“快吃吧,面包要涼了?!?/p>
伊薇特咬了一口面包,甜甜的蜂蜜味在舌尖化開。她看著母親重新望向遠方,陽光勾勒出她柔和的側臉,長長的睫毛投下淡淡的陰影,神情里藏著一絲她讀不懂的憂傷,像被晨霧籠罩的湖面。
“媽媽,您看!”伊薇特突然指向天空,“是知更鳥!它們回來啦!”
艾薇拉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嘴角終于揚起一抹真心的笑容:“是啊,春天真的來了?!?/p>
伊薇特從母親懷里跳下來,追著小鳥跑進花園深處。她的笑聲像銀鈴般在庭院里回蕩,清脆得能驚起花瓣上的露珠。艾薇拉望著女兒奔跑的身影,綠眸中閃過一絲欣慰,隨即又被更深的憂慮覆蓋。她輕輕撫摸著自己的耳朵,那里有一對被魔法隱藏的尖耳,是她身為精靈的秘密印記。
“我的星星,”她低聲呢喃,聲音輕得幾乎被風帶走,“媽媽會保護你,永遠?!?/p>
管家瑪莎悄無聲息地走到她身后,低聲稟報:“夫人,都城來的信?!?/p>
艾薇拉接過信封,看到上面的徽章時指尖微微顫抖。她沒有立刻打開,只是將信緊緊攥在手心,目光追隨著女兒的身影,直到那小小的身影消失在姹紫嫣紅的花叢中。
伊薇特正在追逐一只色彩斑斕的蝴蝶,小小的身影在花叢中穿梭如跳躍的光斑。她不知道母親的憂慮,更不知道不久的未來,一場突如其來的變故將徹底改寫她的人生,也將撼動許多人的命運。此刻的她,只是個沉浸在童年歡樂里的小女孩,對未來充滿了蜜糖般的憧憬。
陽光正好,花香彌漫,領主莊園的這個早晨寧靜得像一幅凝固的油畫。風穿過敞開的書房窗戶,吹動桌上的《大陸異聞錄》嘩嘩翻動,恰好停在描述精靈族的那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