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是想到日子再來的,但明天我要去一趟鄭家莊,只好提前來了,等我回來,我再給你們捎點好東西來。”
霍磔坐下身靠墓碑,手抓適才隨手在路邊摘的狗尾巴草折小兔子。他手有些發抖,試了好幾次都沒成功,良久,霍磔手中出現一只青綠小兔,抬手輕輕一彈,兔子耳朵顫顫巍巍。
“好久不折了,手生了,別介意。”
霍磔笑著把青綠小兔放在石碑前,支起一只腿,手搭在腿上,抬頭望天。烏云壓滿半邊天空,一滴雨水滴在他的額頭上。
霍磔起身,“糟糕,下雨了,我下次再來。”
他出門急沒帶傘,身上無得錢財,想買把傘都沒辦法。好在雨下的并不大,霍磔索性冒雨慢慢走回去。
他回到屋舍時,全身濕透,看起來頗為狼狽不堪,把屋內師弟都嚇壞了,他自己倒是挺淡定的,不慌不忙整理自己的頭發。
“大師兄,你先去把濕衣服換掉吧。”二師弟遞給他一條毛巾,“等會再跟你說。”
霍磔接過毛巾:“嗯?”
順著二師弟的眼光看過去,霍磔就看到了沽爻派掌門大師姐正背手站在斜對面走廊上。他問:“怎么了?”
二師弟:“來找你的。”
“找我?”霍磔扯開發帶,拿著毛巾擦頭發,“有什么事要找我?“
二師弟:“錯摘你寶貝花的事,有弟子多嘴講漏了。”
霍磔手一頓,眉頭緊蹙:“怎么回事?她是遠方來客,不知道實情,本來也是好心幫忙的,讓她知道不得坐立難安?”
許侺從柘塢弟子口中知道這事后確實坐立難安,郁悶氣團緊緊壓在胸膛,跑去花圃看一眼,更加難受了。她錯摘了霍磔的寶花!那是人家精心栽培的寶花!!是他爹娘的心愛之物!!!
許侺心生歉仄,陳乙和宋真給她支招,諸如:賠寶物、賠錢、找花種種成花后賠給人家······
她問:“對方不原諒怎么辦?”
宋真涼颼颼道:“完蛋。以后江湖就多了一個飯后談論——柘塢掌門師兄與沽爻掌門師姐鬧翻。”
陳乙在一旁補充:“驚!沽爻掌門師姐折了柘塢的寶花,究竟是無意之心還是兩大門派暗地爭鋒?!”
一件普通的事情,經過萬萬人口頭相傳,大多會變成別的版本,讓不知情的人誤會,可謂是人的主觀意識在明里暗里參雜。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許侺聽著頭疼,兩人不給她想辦法還搗亂,隨即抬手將兩人趕出去,迅速摸索來紙筆寫信。
二師弟問:“現在怎么辦······我和她說沒事,別在意,她也挺執著的,硬是要等你回來。你先把衣服換了,我去讓她回去······”
霍磔抬手拉住二師弟,“回來,她來多久了?”
“好像是下雨前來的。”
“給她送把傘讓她回去,不愿意的話,就請過來。”
霍磔頭疼,本來也沒多大點事,哪成想弟子多嘴讓對方知道了,沽爻掌門師姐又執著來賠禮道歉。他嘆口氣,這都是什么事?
二師弟快步跑過去,朝著許侺道:“那個,許姑娘,我們師兄請你過去。”
許侺點頭,跟著二師弟走:“好。”
“師兄,人給你請來了,我先去給你準備熱水。”二師弟說完立馬溜走,順便給后邊跟來的幾個師弟使眼色,幾個師弟悄悄地站在門外聽墻角。
“那個……”許侺有些尷尬,訕訕開口,“花的事,我很抱歉。”
霍磔放下護腕,轉身看她,道:“誒,芝麻大點事,摘了就摘了,愁眉苦臉作甚?坐。”
許侺挑張椅子坐下來:“我知曉你寶花的故事······”
霍磔一愣,那幫弟子何止是漏嘴,簡直是把底透干凈了!他扯扯嘴角,沒出聲。許侺還以為他是在生氣,掏出自己的乾坤袋,伸手翻找。
想了想,霍磔問:“那你為什么不全摘了?”怎么還剩下一朵?
許侺手頓了一下,道:“啊?數量夠了······”她是按照弟子說的數量摘的,只是沒想到疏忽摘錯花。
“回去吧。”霍磔把護腕收拾好,“別聽他們亂講,真沒事,我不怪你。明早不是還要去鄭家莊嗎?天色不早了,回去歇息吧。”
既然對方來道歉了,那也沒有什么好說的,花沒了可以再種,不是什么天塌的大事。他朝門外探去,此時雨勢比剛才還大,雨水像個珠子一樣不要錢似地砸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他掃了許侺一眼,起身去找油紙傘。
霍磔把傘遞給許侺,還未開口,許侺變戲法似的掏出了個東西。
許侺遞給他,道:“這把匕首輕手鋒利,是個稱手的好武器。”
她掏出來的寶貝,是一把整體通銀色的匕首,匕首的鞘上浮雕花紋炫目,顯得貴重又神秘,特別是匕首的柄上鑲上了一顆藍色的方形寶石,火彩耀眼。
霍磔沒敢接,把傘塞進許侺手中,道:“不用,傘你拿著,快回去吧。幾朵花而已,你這個寶貝的價值可是花的幾十倍。”
許侺固執,硬要塞給他:“不行,你一定要接下!”
霍磔給她塞回去,“凈胡來!我不要。”
許侺硬塞給他,提腿跑出去,“給你就給你,你怎么這么多廢話,趕緊把衣服換了,粘我一手濕。”
霍磔道:“欸,不帶傘你怎么走?”
許侺出了門,看見大雨又折回來,抓過傘轉身就跑,生怕霍磔把匕首塞回來,這一下兔起鶻落,外邊偷聽的弟子迅速散開。
霍磔在后邊喊道:“前邊有樓梯!注意點!”
許侺已經跑出一段距離,嘀嗒雨聲發大,沒能聽到霍磔的話,沿著來時的路走回去。
二師弟把熱水提了過來,霍磔朝著外邊喊道:“滾出來。”
“大師兄。”
“大師兄好。”
幾個師弟站成一排,低著頭不敢看霍磔。二師弟則是提著桶往后邊跑了。
“下次再偷聽,別怪我手下不留情。”霍磔留下這句話,隨手拿起衣服去沐浴。
許侺回到自己的客房,把傘放好,整理自己的衣服,摸到后腰時,發現有點不對,抬手拔下,發現方才塞出去的匕首又回來了!
許侺拿著匕首,疑惑:“他是怎么塞回來的?”她無奈,只好先把匕首收進乾坤袋,等下次有機會,再偷偷摸摸塞過去。
屋內小桌邊,陳乙和宋真在等著她,一左一右問:“怎么樣?霍磔怎么說?”
許侺拉開椅子坐下,接過茶杯,道:“他沒怪我,但沒接受‘生澤’。”
陳乙震驚:“啊,竟然不要‘生澤’?!”
宋真贊嘆:“有魄力!”
‘生澤’這把匕首削鐵如削泥,還能照邪祟,是一個利器。在二十年前的“鐘塔之征”中遺失,許侺兄長意外尋到它,自己用不上,轉手給了許侺。
當下天色已晚,雨聲淅淅瀝瀝,恰是好眠時機,許侺道:“去歇息吧,明早還要去鄭家莊。”
鄭家莊。
鄭家莊的生意氣息濃厚,什么稀奇小玩意都有,不僅如此,當地的熱情也是出了名的,一踏入鄭家莊,就立刻感受到當地的濃厚熱情。
好在許侺也是個愛湊熱鬧的人,面對當地人的熱情游刃有余。
“這位姑娘長得真俊俏!”店小二拎了一個鳥架子,上邊有只鸚鵡跟著店小二說:“姑娘長得真俊俏,真俊俏!”
鸚鵡通身呈綠,腦袋一塊是棕色的,胸前處紅黃交織,毛色水靈靈的,看得出被養得很好。
“哪里哪里。”許侺笑笑,抓起一把鳥食喂給鸚鵡。
店小二道:“姑娘你們是從外地來的,可是來玩的?我可以給你介紹幾個我們鄭家莊好玩的地方。”
許侺摸著鸚鵡的鳥毛,笑嘻嘻道:“好啊。”
店小二拉好搭載肩上的布,仔細瞧了瞧許侺這一伙人,身上穿著的衣服都是平常練武的簡練衣服,又往后一瞧,藏藍色的校服飄飄,當下明白他們是來作甚,道:“姑娘你們是來除鬼祟的吧?”
霍磔一聽,挑眉:“小二哥,你可知道些什么?”
店小二是個機靈人,側身對著門口,“公子,您聞著我們家飯菜的香味了嗎?”
霍磔笑了笑,把手上的鸚鵡放回鳥架上,“聞到了。”
一伙人進店,里邊的伙計發現他們,賣力地將桌子椅子擦得錚亮。點了菜,店小二笑笑,忙轉身回屋讓別的伙計準備。
店小二道:“你們是來除鄭府的鬼祟的吧?我跟您說啊,那府上的怪事可難處理了。”
許侺接過店小二遞過來的茶杯,“怎么說?”
店小二看了眼周圍,壓低聲音:“這事可要從一年前說起,鄭公子是個浪子,家里有錢,看見合心意的女人就上手。不久他帶回一個女人,非得娶她,還揚言這是此生摯愛,鄭老爺和鄭老夫人頭疼的要命,鄭公子花言巧語,天天纏著,不過三個月,那個漂亮的女子還是進門當了鄭夫人。”
只不過好景不長,浪子終究是浪子,什么真愛誓言通通拋在腦后,安分幾個月,又生事了。
店小二將鳥籠掛好:“鄭公子在其夫人懷身孕的時候,跑去左擁右抱,鄭夫人跑去與鄭家老爺說理,鄭老爺也很頭疼,見鄭老爺管不住,就自己解決,帶人跑去青樓抓鄭公子,當時鬧得沸沸揚揚,鄭家莊方圓十里人的知道,鄭老爺禁止鄭公子出門,一個月后,鄭公子可以出門了,隨之而來的,是鄭夫人的白事。”
鄭夫人嫁進鄭家一年,就香消玉損,裹著紅塵入了土,而后成為索命鄭家的怨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