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擦黑,陸家已經做好了豐盛的晚食,走之前,總要最后再吃一頓好的。
三只老母雞搭著蘑菇燉的軟爛,香味能飄出二里地外,但一桌子人,卻是食不下咽。
陸起章醒來喝了碗藥,只敢遠遠看了幾眼小孫女,怕給她染了病氣。
剛看兩眼,陸霖河和李宵月就抱著孩子說讓他起名字,這是家里早就定好的,孫子輩的名字都是老爺子取。
作為全家文化最高的人,起的名字和村里常見的二狗、鐵蛋形成鮮明對比,因此村里還有不少人家花錢請老爺子取名。
一是為了沾沾讀書人的文氣,二也是為了和陸家攀上交情。
畢竟人家在衙門里頭做事,在小老百姓眼里,就算是在衙門里打雜的,那也是官老爺啊。
可誰想,這官老爺還沒當上一個月,一家子就要被抄家流放。
陸起章思忖良久,“就叫照雪吧。”
天理昭昭,獨不照我,沉冤得雪,何日有期。
陸霖河沒聽懂名字里的含義,“照雪,這名字真雅致,媳婦,你來取孩子的小名吧。”
“閨女長得這么白凈可愛,就叫小雪團吧。”
“小雪團,真是個好名字,來讓爹爹抱抱,哎呀,我閨女又笑了,真是懂事,這么小就很讓人省心了。”
小雪團很配合的笑了幾聲,小手一揚一揚的,和餐桌上的家人們互動了幾番。
在這種低沉的的氛圍下,也就只有小孩子才能調動他們的情緒了。
陳老太艱難吃了幾口,就回房躺下了,她身體本來就不好,今天又驚又怒,這會兒更嚴重了。
“爹,娘不會有事吧?明天就要徒刑了,再這么下去,娘的身子…怕是撐不住。”
陸霖江很是擔心,連自己的傷都顧不上了。
陸起章也坐不住了,門口有衙役守著,他出不去,只能站在墻邊求村民們幫忙。
陸霖江和陸霖河兩兄弟也跟著過去,卻沒人愿意幫他們,生怕跟陸家人扯上關系,轉頭也被抓斗調查。
陸起章攥緊了拳頭,年過半百的人,在這半個時辰里,像是一下又老了十歲。
“這些人真不是東西,平時沒少找咱家幫忙,現在讓幫忙買點藥丸都拖拖拉拉,早知今日,從前我們就不該幫他們!”
陸霖江快氣死了,胸口劇烈起伏,先前被衙役踹到的傷口又開始隱隱作痛起來。
“大哥,你先冷靜,你也受傷了,不能動氣。”
正被李宵月抱著的小雪團聽了一耳朵,也擔心的不行。
她還記得奶奶先前抱著她時有多開心,那么好的一個老太太,就要因為生病死掉嗎?
小雪團不愿意看到這一幕,想到自己的福寶身份,她在心里許了個愿。
希望奶奶的身體能夠好起來,家人一路上也平安無事。
剛許完愿,小雪團就看見自己身上的一絲粉藍色光芒飛上了天。
一只胖蝴蝶風風火火地從房間里飛出來,因為太快沒剎住腳,直接撞到了小雪團的襁褓上。
“宿主,你剛剛是不是許愿了!”
小雪團不解地眨巴著眼睛,用意念和它交流,“是啊,怎么了嗎?”
“宿主,那是我好不容易才給你拿回來的福運光芒,你現在的福運積累不夠,如果許給別人,你自己會有危險的!”
“所以,我許愿真的有用?”小雪團抓住了重點。
看來這福寶設定也沒那么雞肋啊。
“有用是有用,但是不能亂用啊,我就忘記跟你說了,沒想到你這么快就用上了。”
看著急得團團亂飛的胖蝴蝶,小雪團輕聲安慰,“放心吧,我剛剛許愿的時候把自己也給捎帶上了,所以我應該也不會有事。”
胖蝴蝶長呼一口氣,“那就行,現在宿主的福運積累只能再許一次愿了,你要用在關鍵的地方才行。”
小雪團有些心累。
“別的書里的福寶主角,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手一揮山珍海味成堆出現,更夸張的還能點石成金,怎么到我這里就各種限制。”
胖蝴蝶能說什么呢,如果不是因為劇情出現意外需要修補,這個世界也不會有它誕生。
“小月,爹娘來了!”
“姐,我也來了!”
正焦慮著,李宵月就聽見門外傳來了娘家人的聲音。
她有些難以置信,消息怎么會傳的這么快?
她娘家離這兒隔了好幾個村,按照她的推算,怎么也得天黑了才過來啊。
如果不是她們家習慣性每天出來打探消息,李宵月都不敢肯定自家流放的事要多久才能傳到他們耳朵里。
“爹,娘,小弟!”
李宵月被丈夫扶著走到院墻邊,守在門口的兩個衙役看了她好幾眼,猶豫了片刻還是沒攔著她。
“岳父,岳母,小偉,你們怎么會這個時候過來?”
李銀一臉焦急,“本來想著小月要生了,給帶點補身體的藥材來,卻沒想到路上就聽見這個事,急得我們一刻都不敢停。”
原本他們想著過來正好趕上天黑,送了東西就在親家這里陪女兒住一晚,第二天再啟程。
誰成想,女婿一家竟然要流放了。
這是造的什么孽啊。
“站住,你們不能進去,陸家人是判徒刑的犯人,陸家院子也不能隨意出入!”
“她爹,怎么辦,我們進不去。”李宵月的母親許文繡急得直抹眼淚。
一邊哭還一邊給李銀使眼色,懷疑是因為那件事。
李銀不動聲色地搖了搖頭,示意按兵不動。
“娘,沒事,就在院墻這邊說吧,也不能為難人官差大人,我記得剛剛爹說給我帶了補身體的藥材?”
“沒錯。”李銀隔著矮墻,帶著閨女走到角落,低聲道:“不僅有補身體的藥,你娘還準備了好些路上用的著的,都藏在車板下面了。”
李宵月聞言頓時放心了,“爹,你們來了我心里就有底了,還是你們想的周到。”
“小月。”李銀再度壓低聲音,“到底是發生了什么,為什么好端端的就要流放了?這案子衙門都沒審,是不是有什么貓膩?”
“爹,你放心吧,不是京城的那件事,沒人懷疑咱家的身份,只是公爹被人做局當了替罪羊,這案子見不得光就沒上公堂,想著我們無權無勢好拿捏,才打算明日就將我們送走。”
“是因為許縣令放糧的事?”
“嗯,怕是牽扯了朝堂黨爭了。”
“服刑地點在哪?”
“嶺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