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虎就對了眼批文上的時間，再度發問：“可你們家判處流放的時候，正好是許縣令落馬的時間，你們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我勸你們再好好想想，這可是件大事，如果隱瞞不報，你們途徑利縣的時候，可就不是脫層皮這么簡單的事了。”
聽了這話，陸家人俱都臉色發白。
他們怎么這么命苦？
好不容易才和解差們好好相處，今天上午更是才剛剛禍水東引，把解差們的注意力引向隱藏的小團體。
還沒高興一個時辰呢，就遇上了新的攔路人，還是和他們八竿子都打不著的利縣衙役。
他們家最近是不是惹了哪尊大神，怎么就能一個接一個的踩坑。
“看來你們是知道些什么。”李大虎語氣肯定。
他也是經驗豐富的衙役，沒少抓捕犯人，別人撒謊什么樣，他心里大概還是有數的。
事已至此，陸起章只能閉眼認了。
他習慣性拱了拱手，“各位差爺，實不相瞞，我們家就是那起案件的受害者，小老兒也正是縣衙新進的戶曹吏。”
“倒也不是刻意隱瞞您幾位，主要是我們知道的確實不多，方才不說是怕引來不相干的禍事和誤會。”
李大虎不耐煩地擺了擺手，“行了，別在這里扯閑篇了，我們時間很緊，沒工夫聽你在這兒鋪墊，知道什么直說便是。”
“聽說許縣令私自開倉放糧放銀接濟江州，但我并不知情，因為我進縣衙還沒一月，連俸祿都不曾拿過一次。
再然后，我們家就被判流放了，因為縣令跑了，該有的程序也沒有，更沒有上過公堂，就這么稀里糊涂的被趕進了流放隊伍。”
李大虎：“？”
什么情況？
不只是他，就連章濤也一臉意外。
當時他只覺得手續不太齊全，還沒想過里頭會有這種事，現在聽了，才發自內心的覺得這陸家人是真倒霉。
都是縣衙里辦事的，誰還不知道里頭的一些腌臜事啊，這陸家多半是被當成替罪羊了。
李大虎也這么覺得，但這種話不是他們可以隨便說的，能夠不上公堂就被拉出來流放，上頭肯定都打點好了，他們說出來也是徒生事端。
“既然你們什么都不清楚，那就走吧，我也不問你們了。”
李大虎擺了擺手，趕蒼蠅似的將陸家人趕開，然后才一臉平淡地繼續去盤查別的犯人。
陸起章：“……”
他就說這些衙役頭頭大多都是人精，這種情況一說，誰心里都有數。
可恨的徐縣尉，竟還是用這種辦法弄走了他們家。
“陸起章，這一路上，不許再提南水縣的事，聽明白了嗎？”
陸起章抬頭掃了一眼，見章濤臉色陰沉，顯然是怕被這事牽扯到。
他只能無奈嘆氣，脊背越發彎折，“是，小老兒明白了……”
章濤離開了，心里同時松了一口氣。
管他查什么事呢，不是要錢就行，銀錢來之不易，要是這么輕易就給了這些衙役，他能慪死。
盤查完后，李大虎跨步上馬，離開之前還沒忘記叮囑章濤。
“最近不太平，你們最好別在路上停留太久，休息片刻就抓緊進城吧，天黑了就要關城門了。”
“多謝衙差大哥的提醒，我們曉得了，這就帶著隊伍加速趕路，一定在天黑之前入縣。”
“官差大哥等等！”一道清柔的女聲響起。
李大虎下意識轉過頭去看，就見一個抱著嬰孩的清麗婦人走上前來，她身邊還跟著一臉擔憂的丈夫。
這人正是剛剛盤查過的陸家三兒媳李宵月。
李大虎還沒說話，章濤就怒了。
“你個無知婦人沖出來干什么，別攔著衙差大哥辦事，趕緊滾回去！”
李宵月沒挪一步，眼神直勾勾地盯著李大虎，“請問這位官差大哥，南水縣是不是出事了，我父母還在那里，做女兒的只想問個答案。”
李大虎方才盤查的時候就知道了李宵月的身份，也知道這是個才生產完幾天的婦人。
后來從陸起章嘴里知道真相的時候，對這家人更是動了幾分惻隱之心，眼下李宵月眼淚汪汪地看著他，懷著嬰孩也在嚶嚶啼哭。
此情此景，怎么能讓人不動容。
李大虎最終還是沒忍住說了，他道：“因為江州災情的影響，臨近江州的幾個縣都不太平，南水縣…也在其列。”
“總而言之，你做好最壞的打算吧。”
說完他騎著快馬離開，身后的幾個衙役也跑著跟了上去。
“媳婦，你先別急，岳父頗有城府，想必不會有事的。”
李宵月臉色很是難看，就連她懷里的小雪團也止不住哭泣。
“媳婦，你回回神啊，趕緊去驢車上坐著吧，章頭兒已經讓人收拾鍋碗了，要趕緊上路了。”
陸霖河心疼地看著媳婦和她懷里的寶貝女兒，見媳婦還在怔愣，干脆一把將人打橫抱到驢車上。
“媳婦，先別想了，吉人自有天相，岳父岳母的見識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他們肯定會沒事的。”
李宵月才沒有擔心她的父母，因為在流放的那天，她爹就已經收拾好打算騎著快馬去往蜀地打點接應他們了。
算算腳程，她父母這會兒肯定已經離開利縣，去往下個縣城了。
李宵月擔心的，是她們這支隊伍。
“相公……”李宵月的聲音無意識的帶著幾分顫抖。
“媳婦，我在。”陸霖河溫熱的手搭在李宵月手上，和她一起抱著小雪團。
“我們這一路……可能不會太平了。”
陸霖河心頭一跳，“這話怎么說？”
“江州大澇，大旱大澇后必有大疫，我們走的時候還好好的，這才兩天南水縣就出事了，大概是江州沒有活路的流民冒死南下了吧……”
“所以剛剛媳婦你才會問一嘴南水縣，原來是這樣，等等！”
陸霖河臉色瞬間變得難看極了，“如果岳父岳母他們遇上的是這種事，還能順利全身而退嗎？”
“相公，你不用擔心我爹娘他們，在我們離開的當天，他們就收拾好快馬先走去接應我們了。我爹說了要連夜趕路，這會兒肯定已經離開利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