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制’牌……”穆棉靠在沙發上,指尖無意識地捻著那張繪有天使與圣杯的塔羅牌,“你們說,Julius為什么偏偏把它塞給我啊?總不會真是通關獎勵吧?”他望向整理材料的紅鳶和藤錦。
“因為那家伙是‘中立’唄,”紅鳶頭也不抬,利索地把一疊文件拍進分類夾,“唯恐天下不亂,到處點火。喏,這份放‘待處理’!”她把一份文件精準扔到藤錦手邊。
藤錦接過文件,粉瞳掃過內容,順手用筆劃掉一個數據錯誤,才接口道:“更準確地說,Julius欣賞‘混亂中的可能性’。給你牌,或許是他覺得你能帶來……更有趣的變量。”她頓了頓,瞥了一眼穆棉,“當然,也可能純粹想給我們添堵。這份歸檔。”她把改好的文件遞回給紅鳶。
“管他呢!”一聲中氣十足的大喝打斷討論。冥風“唰”地拉開運動外套拉鏈,露出里面緊繃的背心,用力鼓起胸肌,像只驕傲的紅毛公雞,“看!穆棉!紅鳶!唐珂!會長!我胸圍現在突破90大關了!怎么樣?這線條!這緯度!”他擺了個健美姿勢,陽光透過窗戶落在他汗濕的紅發和咧開的笑容上,竟真有幾分蓬勃的熱力。
紅鳶從文件山里抬起頭,眼神像看傻子:“大清早發什么瘋?你倆擱這兒搞男同肌肉展示呢?”她指了指只敢偷瞄、恨不得縮進沙發的穆棉和熱情四射的冥風。
“我沒有!!”冥風瞬間漲紅了臉,像被踩了尾巴的貓,胸肌都忘了繃,“純、純爺們兒!戰友間的健康交流!懂不懂啊你!”
“根據最新體測數據,”唐珂調試著手中一把線條流暢的黑色復合弓,綠眼平靜無波,“冥風身高178.57厘米。標準健美胸圍比例約為身高乘以0.48至0.52。取均值0.5計算,理論值89.285厘米。實測90厘米,表明近期針對性的胸肌及上肢肌群抗阻訓練效果顯著,超出基準預期值約0.8%。”她放下弓,看向冥風,“數據認可你的努力。”
冥風感動得幾乎熱淚盈眶,用力一拍大腿:“聽聽!這才叫專業!這才叫戰友!唐珂,你就是數據之神!”他得意地朝紅鳶揚下巴。
唐珂面無表情地拿起復合弓,走到冥風面前,話鋒一轉:“既然你的鍛煉成果如此卓著,體能儲備充沛,協助穆棉同學掌握基礎復合弓操作技能的適配性為97.3%。”她把沉甸甸的弓塞進冥風懷里,“由你負責他的基礎體能強化及拉弓力量訓練。目標:穩定操控此弓。”
“沒問題!包在我身上!保證把他練成…”冥風豪氣干云地拍胸脯應承,話到一半才覺不對,“等等…這弓多少磅的?!”
“60磅拉力。”唐珂語氣毫無波瀾,“約合27.22公斤,54.44斤。加油。”說完,她利落地轉身,留下一個瀟灑的白發背影,徑直走出了辦公室。
“多…多少?!”冥風臉上的陽光燦爛瞬間凍結、龜裂,抱著弓的手開始顫抖,仿佛捧著個即將爆炸的魔力核心。他驚恐地指向旁邊一臉懵的穆棉,“他?!讓他拉60磅?!他現在能拉開20斤的兒童玩具弓都夠嗆吧?!”
“所以才需要鍛煉嘛。”紅鳶終于從文件堆里徹底抬起頭,紅瞳里帶著一絲看好戲的促狹,“你這位‘專業戰友’不是拍胸脯保證了嗎?我看好你哦,‘校霸教練’。”她把“校霸教練”幾個字咬得格外清晰。
“這這這…這是兩碼事啊!”冥風急得跳腳。
穆棉看著那把散發著冰冷金屬光澤和強大壓迫感的復合弓,頭皮發麻,弱弱地舉手看向紅鳶,眼神充滿求生欲:“那個…紅鳶同學…我,我能不學這個嗎?我覺得我的‘節制’牌可能更擅長…調和?”
“不行。”紅鳶和剛走到門口又折返回來拿東西的唐珂異口同聲,斬釘截鐵。
“為了你的人身安全。”紅鳶補充,指了指窗外,“以及未來可能遇到的、比雪豹媽媽更不講理的‘東西’。”
“生存概率提升需求,優先級最高。”唐珂冷靜補刀。
穆棉最后的希望破滅,像只被戳破的氣球,發出一聲絕望的哀嘆,整個人“葛優癱”陷進沙發里,仿佛已經預見了自己悲慘的未來。
于是,“晨曦烈日”特別行動室的后勤區兼臨時訓練場,成了穆棉接下來三個月的“煉獄”兼“新生地”。
“核心!核心穩住!穆棉你腰是面條做的嗎?想象你是棵扎根大地的松樹!松樹懂不懂?頂天立地那種!”冥風的吼聲極具穿透力,帶著體育生特有的熱血和…聒噪。他示范深蹲姿勢,肌肉賁張,汗水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笑容燦爛得像個小太陽——如果忽略他偶爾因為穆棉動作太滑稽而笑得前仰后合的話。
“手臂!手臂發力!不是讓你用臉使勁!看我的肱二頭肌!感受這力量!跟著我喊——嘿!哈!”他熱衷于帶動氣氛,雖然穆棉羞恥得只想鉆地縫。
當穆棉累得癱倒在地,冥風會一屁股坐他旁邊,變魔術似的掏出能量棒和運動飲料是他自己健身常備,“嘿,老好人,別慫啊!你看你,胳膊是不是比剛來時硬了點?胸肌…呃…雖然還摸不太出來,但輪廓有了!堅持!烈日之下,必見曙光!”他用力拍穆棉的背,差點把剛喘過氣的人又拍趴下,但那雙紅棕色眼睛里閃爍的鼓勵和毫無保留的信任,確實像一劑強心針。
他也有細心的時候。發現穆棉掌心被弓弦磨得通紅破皮,會咋咋呼呼地翻出自己備用的運動膠布,笨拙但認真地幫他纏好,嘴里還嘟囔:“嘖,細皮嫩肉的…下次戴手套!我那兒有新的!”
唐珂負責技術指導和…精準打擊。她用激光筆指著穆棉動作的微小偏差:“肩胛骨下沉角度偏移3.7度。肘關節外旋不足。重心前移0.5厘米。修正。”聲音毫無起伏,卻讓穆棉壓力山大。
她架設了簡易測力計和動作捕捉儀。“拉弓過程力量輸出曲線波動過大,峰值僅達目標值42%。耐力測試:維持30%拉力時間低于標準值67秒。需加強離心收縮控制及肌耐力。”數據化分析讓穆棉的努力和不足都無所遁形。
偶爾,當穆棉在冥風的“熱血鼓舞”下超常發揮,勉強拉開一點弓弦時,唐珂會平靜地潑冷水:“拉力峰值52%,持續時間1.2秒。恭喜,達到‘兒童玩具弓進階版’水平。距離穩定操控60磅復合弓,仍需努力233.7%。”冥風在一旁捂臉:“唐珂!給點鼓勵啊!”
最初的幾天,穆棉感覺全身的骨頭都在抗議,手臂酸脹得抬不起來,拉那沉重的弓弦如同撼動山岳。他無數次想放棄,看著掌心磨出的水泡,聽著冥風震耳欲聾的“加油”,感受著唐珂冰冷的數據點評,內心哀嚎:“為什么倒霉的總是我!”
但“節制”牌安靜地躺在他口袋,紅鳶那句“為了你的人身安全”和藤錦偶爾投來的審視目光,讓他咬牙堅持。他不再抱怨,只是每天提前到訓練場熱身,晚上離開時最后一個加練幾組基礎力量。汗水浸透衣服,手臂顫抖得拿不穩水杯,但他眼神里的怯懦逐漸被一種安靜的倔強取代。
量變積累質變。某一天,在冥風震天的“嘿!哈!”聲中,在唐珂綠眼的注視下,穆棉屏住呼吸,沉肩墜肘,核心收緊,手臂的線條前所未有地清晰流暢——嗡!那根曾如天塹般的弓弦,被他穩定而有力地拉開了大半!雖然只維持了幾秒就脫力,弓弦回彈發出清鳴,但那一瞬間的力量感和掌控感,讓穆棉自己都愣住了。
“漂亮!”冥風激動地一把摟住他,差點勒斷他剛練出點樣子的肋骨,“看見沒!老好人!我就說你能行!烈日之下,必有回報!”他笑得比窗外的陽光還耀眼。
唐珂的綠眼數據流閃爍:“拉力峰值首次突破80%,維持時間2.8秒。肌肉募集效率提升28.6%。成長曲線斜率顯著增大。評估:從‘不堪一擊’升級為‘勉強入門’。繼續努力。”雖然還是毒舌,但穆棉似乎聽出了一絲…微不可察的肯定?
兩個月,汗水澆灌,陽光普照,數據鞭策。穆棉依舊不算強壯,但當他再次拿起那把60磅的復合弓時,手臂不再顫抖,眼神里多了份沉靜的力量。屬于“晨曦烈日”中那縷溫和但堅韌的“晨曦”,正在悄然積蓄著屬于自己的鋒芒。
終于,在期末考前兩周的某個下午,穆棉顫抖的手臂最后一次穩住,嗡鳴的弓弦在他手中維持了整整三秒!他脫力地松開,弓身回彈發出清響,人也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氣。除了曬黑了一個色號,胳膊上多了層薄而緊實的肌肉線條,整個人還是那副溫和內斂的模樣。
“嗚…嗚嗚嗚…”冥風一個箭步沖上去,不是慶祝,而是抱住穆棉的肩膀,紅棕色的眼睛里居然泛起了水光,“解…解脫了!老好人!我們解脫了!”聲音帶著劫后余生的顫抖。
穆棉被抱得一愣,隨即也忍不住鼻子發酸,用力回抱了一下這位“魔鬼教練”:“嗯…解脫了…”
“不錯不錯,”紅鳶抱著一摞厚厚的任務資料路過,黑發利落地束在腦后,紅瞳掃過汗流浹背的兩人,嘴角帶著促狹的笑意,“總算沒白費你們上午上課魂游天外,下午訓練鬼哭狼嚎的兩個月。”
藤錦的金發在燈光下泛著冷光,不知何時也出現在門口,粉瞳平靜地審視著訓練場:“嗯,成果達標。不過,”她推了推眼鏡,鏡片反射出智慧(?)與冷酷的光芒,“期末考,就在下周。諸位,復習進度如何?”
相擁慶祝的兩人身體瞬間僵住,如同被施了石化咒。
“復…復習?”冥風的聲音干澀,仿佛第一次聽說這個詞。
“還…還有考試嗎?”穆棉一臉空白,訓練的痛苦記憶完全覆蓋了課本內容。
藤錦的嘴角勾起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和善的弧度:“看來是忘記了。無妨,地獄復習班,現在開課。大家,一起加油吧~”最后那個波浪號,讓空氣都冷了幾分。
“救…救命啊——!”冥風的哀嚎響徹辦公室。
“真慘。”紅鳶抱著資料,毫無同情心地轉身離開,只留下一個瀟灑的黑發背影。
紅鳶指著厚重的《大陸起源通史》,紅瞳銳利如刀:“這里,大陸誕生之初的傳說——‘世界處于一片混沌之中,一位慈愛的神帶來了大地,天空,光明’……冥風?冥風!”
趴在羊皮卷上的紅發腦袋猛地一彈,白皙的臉上還帶著壓出的紅印,眼神迷茫。
“你又睡著了?!”紅鳶的聲音拔高,帶著殺氣。
“啊!對、對不起!對不起!”冥風瞬間清醒,白凈的臉漲得通紅,對著紅鳶連連低頭認錯,慫得毫無校霸風范。
“唉…”紅鳶扶額嘆氣,紅瞳無奈地掃向對面。
藤錦正指著穆棉攤開的羊皮紙,指尖點著一個復雜的魔法陣草圖:“你底層魔文寫錯了,發光的引導麼文應該是Maclaurin。改。”金發垂落,神情專注而嚴厲。
“嗯?等等…”紅鳶的目光在冥風白得發光的臉和穆棉明顯曬黑了一個度的臉龐上來回掃視,眉頭皺起,“冥風,你怎么還這么白?穆棉都成小麥色了!”
冥風無辜地撓撓紅發,看看自己的胳膊:“我也不知道啊…可能…天賦異稟?”他一臉茫然。
“呵。”紅鳶被氣笑了,想想自己為了在訓練和任務中保持白皙花了多少防曬霜的錢,結果這貨風吹日曬屁事沒有,“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其實黑一點更有男人味!”冥風試圖安慰,一臉真誠。
紅鳶紅瞳上下打量他,精準補刀:“…可是你鍛煉了三個月,肌肉量增長也沒比穆棉明顯多少,還是清瘦型啊。黑點白點,有區別嗎?”
冥風:“……”他默默低頭,看著自己依舊算不上壯碩的胳膊,紅棕色的眼睛里瞬間蓄滿了屈辱的淚水,“額…求你了,不要再說了…T^T”
唐珂抱著一摞堪比磚頭的數學卷,“啪”地放在冥風和穆棉面前。白發綠眼,神情平靜無波:“來看這道空間幾何已知:AB=CG,所以先證BC垂直平面SAB得線線垂直,再用體積公式;求外接球時用一般球面方程解四元方程組,展示代數方法避免技巧性過強;最后球面距離轉化為圓心角計算,強調弧度制轉換,不要把它想得太難。”
她冷靜地講解著天書般的題目。
冥風眼神呆滯,盯著卷子上扭曲的符號,感覺它們像跳舞的小惡魔,腦袋一點一點往下沉…
穆棉努力集中精神,額角滲出細汗,試圖理解“四元方程”,但“圓心角計算”和“弧度制轉換”在他腦子里攪成一團漿糊…
唐珂看著眼皮打架、神游天外的兩人,綠眼中數據流微閃,最終化作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認知負荷超載。建議:咖啡因攝入,或物理刺激如冷水洗臉。”
經過兩周慘無人道、睡眠嚴重不足的地獄復習藤錦的精準打擊、紅鳶的史料轟炸、唐珂的數學天書、以及冥風與穆棉互相扶持主要是一起打瞌睡然后被罵醒,期末考試終于結束。
成績公布
唐珂高端智械:毫無懸念,總分第一。
藤錦全能會長:穩居第二。
紅鳶行動派劍士:排名224,中游偏上,符合其“正事認真但不太愛啃書本”的特質。
穆棉努力型選手:排名314,雖不拔尖,但已遠超預期,黑眼圈里透著滿足。
冥風體育生學渣:排名547,低空飛過及格線,看到成績單時差點喜極而泣。
“547!我過了!我沒掛科!哈哈哈!”冥風舉著成績單在辦公室里又蹦又跳,紅發飛揚,白凈的臉上洋溢著純粹的、劫后余生的狂喜,之前的肌肉量和膚色問題瞬間拋到九霄云外。
穆棉也松了口氣,看著自己314的排名,露出了溫和的笑容。
紅鳶看著冥風那傻樣,紅瞳翻了個白眼,嘴角卻忍不住上揚。
藤錦推了推眼鏡,粉瞳掃過成績單,最終定格在全員通過的記錄上,鏡片后的目光似乎柔和了一瞬。
唐珂安靜地站在一旁,綠眼掃過打鬧的眾人,默默更新了內部檔案:“期末危機解除。團隊精神壓力指數下降87%。冥風同學‘學渣’標簽穩固度:+15%。”
在冥風夸張的歡呼和穆棉靦腆的笑聲中,這個充滿汗水、淚水主要是因為復習時急的和一點點肌肉(?)的學期,終于落下帷幕。
學期的最后一天,窗外細雨淅瀝,給校園蒙上一層朦朧的灰紗。“晨曦烈日”辦公室里卻難得氣氛輕松,大家討論著假期的計劃。
“我要帶‘彼岸’回后山老家!讓它感受下真正的雪山!”冥風興致勃勃,紅發在略顯昏暗的光線下依然醒目,白皙的臉上滿是憧憬。
“唐珂說南方科技城有個新開的機械展,我想去看看。”紅鳶抱著手臂,黑發隨意披散,紅瞳望著窗外的雨絲。
“我…可能留在學校圖書館,整理下‘節制’牌的資料。”穆棉溫和地說,手里無意識地摩挲著那張塔羅牌。
唐珂的綠眼數據流微閃:“旅游指南:雪頂鋒,清虎莊…是當前旅游最優選擇”
藤錦一直沒說話,只是安靜地整理著最后幾份文件,金發垂落,遮住了部分粉瞳。突然,她放下文件,低聲道:“我出去透透氣。”沒等大家回應,她就快步走出了辦公室,身影消失在門外的走廊陰影里。
雨似乎下得更密了。
討論聲漸歇。紅鳶皺了皺眉,紅瞳掃過藤錦空了的座位:“她出去多久了?雨好像大了。”
“十分鐘?一刻鐘?”冥風撓頭。
“不太對勁。”穆棉有些擔憂。
“定位搜索。藤錦會長個人終端信號消失于…東側教學樓外圍。”唐珂的綠眼快速閃爍。
“去找!”紅鳶當機立斷,抓起門邊的傘就沖了出去。冥風、穆棉、唐珂立刻跟上。
雨幕重重。紅鳶撐著傘,腳步飛快,黑發被風吹起幾縷,紅瞳銳利地掃視著被雨水沖刷的小徑、涼亭、灌木叢。冥風喊著藤錦的名字,聲音在雨聲中顯得有些模糊。穆棉和唐珂分頭尋找。
終于,在教學樓后一條偏僻、幾乎被藤蔓遮蔽的小道上,紅鳶停住了腳步。
雨簾中,藤錦孤零零地站在那里,沒有打傘。昂貴的制服濕透了,緊緊貼在身上,平日梳理得一絲不茍的金發凌亂地貼在蒼白的臉頰和脖頸上。她背對著紅鳶,肩膀微微顫抖,手里緊緊攥著一個已經熄滅屏幕的通訊器。
紅鳶剛要開口喊她:“藤……”聲音卻卡在了喉嚨里。
她清晰地聽到了藤錦壓抑著、卻帶著巨大情緒的聲音,穿透雨幕傳來:
“父親!這是我的理想!守護這里,引導他們,這就是我想做的!”藤錦的聲音帶著罕見的激動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為什么?!為什么您總是…總是……”她似乎想繼續爭辯,但回應她的只有通訊器里傳來的、冰冷刺耳的忙音。
“嘟…嘟…嘟…”
那忙音仿佛抽走了藤錦所有的力氣和支撐。她攥著通訊器的手無力地垂下,頭深深地埋了下去。沒有嚎啕大哭,只有壓抑到極致的嗚咽從喉嚨里溢出,肩膀劇烈地抖動著,混合著冰冷的雨水,分不清是淚還是雨。她像一個被遺棄在暴風雨中的精致人偶,所有的堅強外殼都被無情地擊碎剝落,只剩下最脆弱無助的內里。
紅鳶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揪了一下。她沒有任何猶豫,快步走上前,一把丟掉手中的傘,任由冰冷的雨水瞬間打濕自己的黑發和衣衫。
她伸出手,去按住她的肩膀。藤錦抬起頭,在她粉瞳中充滿了茫然、痛苦和來不及掩飾的脆弱淚光時,紅鳶另一只手已經利落地摘掉了藤錦那副總是反射著冷光的眼鏡。
“不要哭了…”紅鳶的聲音不高,卻異常清晰堅定,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她直接用自己還算干燥的袖口,有些笨拙卻用力地擦去藤錦臉上混合的雨水和淚水,動作甚至算不上溫柔。
這個動作,這句命令式的話語,還有紅鳶眼中那份毫無掩飾的、紅瞳里燃燒著的的怒意和關心,徹底擊潰了藤錦最后的防線。
“嗚……”藤錦再也控制不住,一直壓抑的哭聲終于爆發出來。她猛地向前一步,撲進了紅鳶的懷里,像抓住最后一根浮木,雙臂緊緊箍住紅鳶的腰,將臉深深埋在她的肩窩,失聲痛哭。所有的委屈、不被理解的痛苦、強撐的壓力,都在這一刻隨著滾燙的淚水洶涌而出,浸濕了紅鳶的肩頭。紅鳶的身體僵了一下,隨即放松下來,一只手有些無措地、最終輕輕地落在了藤錦濕透的背上,另一只手依舊緊緊握著那副冰冷的眼鏡。
雨,似乎隨著藤錦哭聲的宣泄,漸漸變小了。
不知過了多久,藤錦的哭聲漸漸低了下去,變成抽噎。她慢慢從紅鳶懷里抬起頭,眼睛紅腫,粉瞳里還帶著水光,但那種崩潰的脆弱感已經褪去不少。
紅鳶默默地把眼鏡遞還給她。
藤錦戴上眼鏡,鏡片后紅腫的眼睛讓她顯得有些狼狽,她深吸一口氣,聲音沙啞但平靜了許多:“…回去吧。”
剛回到辦公室門口,焦急等待的冥風一眼就看到了藤錦紅腫的眼睛和濕透狼狽的樣子。
“啊?”他紅棕色的眼睛瞪大,白皙的臉上寫滿了震驚和一種鋼鐵直男特有的不解風情,完全沒接收到紅鳶警告的眼神,脫口而出:“會長!你眼睛怎么腫成這樣了?!誰干的?!告訴我,我去幫你揍回來!保證讓他滿地找牙!”他還用力拍了拍自己鍛煉后依舊不算壯碩的胸脯,一臉“校霸為你出頭”的自信(?)。
“碰!”
一聲悶響。唐珂不知何時閃現到他身后,面無表情,但出手快如閃電,一記精準的“友情破顏拳”毫不留情地敲在冥風的后腦勺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閉嘴。豬頭。”唐珂的聲音毫無起伏。她看了看藤錦的狀態,綠眼中數據流瘋狂搜索“人類情感安慰方式”,最終似乎放棄了復雜選項。她走上前,動作有些僵硬地張開雙臂,像打包一件精密儀器一樣,生硬但堅定地給了藤錦一個擁抱,同時干巴巴地補充:“…數據表明,擁抱能提升17.8%的安慰效果。沒事的。”這擁抱與其說是安慰,不如說更像某種固定程序執行。
穆棉也從后門走了出來,手里端著一杯冒著熱氣的可可。他臉上帶著一如既往的溫和笑容,眼神里充滿了關切,絲毫沒有因藤錦的狼狽而驚訝或探究:“喝點熱可可吧?加了雙倍糖,會舒服點。衣服都濕透了,容易感冒,我這有干凈的備用運動服,可能不太合身,但先將就一下?”他語氣自然,仿佛只是遞上一杯再平常不過的飲料,卻精準地提供了最實際的需求。
藤錦看著眼前這一幕:捂著頭齜牙咧嘴的冥風雖然原因很欠揍、姿勢僵硬但努力“執行安慰程序”的唐珂、端著熱可可笑容溫暖的穆棉、以及身邊眼中中還帶有關心在她身前的紅鳶…
“噗…哈哈…哈哈哈……”藤錦終于忍不住,破涕為笑。那笑聲起初還有些哽咽,但很快變得真切起來,驅散了眼中的最后一絲陰霾。看到她笑了,其他幾人都松了口氣。
只有冥風抱著自己被打疼的腦袋,委屈巴巴地小聲嘟囔:“……為什么只打我一個啊?”
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已經完全停了。一縷微弱的陽光,正努力穿透云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