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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課桌上的星軌

第三章被藏起來的作業本

秋老虎賴在九月的尾巴不肯走,教室里的吊扇轉得有氣無力,吹不散彌漫在空氣里的熱意。林溪把額前的碎發別到耳后,指尖劃過數學作業本的最后一道題,鉛筆尖在“答”字后面頓了頓,終于落下最后一筆。

“收數學作業了!”她站起來時,椅子腿在水泥地上劃出刺耳的聲響。前排的同學紛紛回頭,把作業本往過道中間遞,很快堆起小小的一摞。林溪抱著作業本挨桌收,到陳陽座位前時,故意停頓了兩秒。

他的桌洞里亂七八糟塞著課本、彈珠和半包沒吃完的干脆面,唯獨不見數學作業本的影子?!瓣愱?,作業?!绷窒穆曇舯绕綍r冷了點,昨天放學前她特意提醒過,今天要交訂正后的練習冊。

陳陽正用圓規在草稿紙上扎小孔,聞言頭也沒抬:“沒帶?!?/p>

“沒帶?”林溪皺起眉,“我昨天親眼看見你放進書包了?!彼蛱熘等真i門時,明明瞥見他把練習冊往書包里塞,藍色的封皮在一堆雜物里很顯眼。

“那就是丟了?!标愱柊褕A規往桌上一扔,發出“啪”的輕響,“反正就是沒有?!?/p>

周圍傳來幾聲低笑,林溪的臉有點發燙。她知道陳陽是故意的——上周他的作業錯了大半,被數學老師當著全班的面批評“態度不端正”,他當時就瞪了她一眼,好像錯都在她這個“總愛告狀的班長”身上。

“沒帶就補一份,下課前必須交給我?!绷窒炎鳂I本往懷里緊了緊,轉身時聽見身后傳來紙張翻動的聲音,不用回頭也知道,他準是又在畫那些沒正經的小人。

第一節課的鈴聲剛響,數學老師就拿著教案走進來,目光掃過講臺:“林溪,作業收齊了嗎?”

“還差陳陽的,他說沒帶,我讓他下課前補好?!绷窒酒饋砘卮?,眼角的余光看見陳陽正低著頭,肩膀微微聳動,不知道在偷笑什么。

老師點點頭,開始講新的內容。林溪聽得格外認真,手里的筆在筆記本上飛快地寫著,可心思總像被什么東西勾著,忍不住往斜后方瞟。陳陽果然沒聽課,他把課本立起來擋著臉,手里的鉛筆在紙上涂涂畫畫,偶爾抬頭看一眼講臺,嘴角還掛著點促狹的笑。

下課鈴一響,林溪剛要起身去找陳陽,卻被老師叫住了。“林溪,你跟我來辦公室一趟,把昨天的測驗卷抱過來。”

等她抱著一摞試卷回到教室時,陳陽的座位已經空了。李浩然說他剛才被值日生叫去打掃走廊了,臨走前還把一張紙塞進了桌洞。林溪心里咯噔一下,鬼使神差地走過去,手指剛要碰到桌洞的邊緣,又猛地縮了回來。

偷看別人東西是不對的。她在心里對自己說,可腳步卻像被釘住了似的,挪不開。

最后一節是自習課,教室里靜悄悄的,只有筆尖劃過紙張的聲音。林溪數著墻上的掛鐘,秒針一圈圈轉得格外慢。陳陽還是沒把作業交上來,他打掃完走廊回來后,就趴在桌上睡覺,側臉貼著手臂,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

林溪看著他的睡顏,突然有點生氣。她氣他總這么不把學習當回事,氣他總愛用各種方式跟她作對,更氣自己——明明該記他名字的,卻對著他睡著的樣子,遲遲下不了筆。

放學鈴響時,陳陽猛地抬起頭,眼神還有點迷糊,像是剛從夢里驚醒。他看見林溪正在收拾書包,突然從桌洞里掏出個東西,往她桌上一扔:“喏,給你。”

是他的數學練習冊。藍色的封皮上沾著點灰塵,顯然被藏了很久。林溪愣住了,剛要伸手去拿,他卻突然按住本子,嘴角勾起一抹壞笑:“想要?。壳笪摇!?/p>

周圍收拾書包的同學都看了過來,林溪的臉瞬間漲得通紅。她抓起練習冊就往他懷里塞:“誰稀罕!不交就算了,我直接告訴老師!”

陳陽沒想到她會來這么一下,手忙腳亂地去接,練習冊“啪”地掉在地上,pages散開,露出里面的訂正——大部分題目都寫得工工整整,只是在最后一頁的空白處,畫著個扎羊角辮的女生,正舉著紅筆往本子上打叉,旁邊寫著“母老虎班長”。

林溪的眼淚一下子涌了上來。她不是氣那幾個字,而是氣自己剛才居然還在擔心他會不會被老師批評。她抓起書包,轉身就往外跑,眼淚掉在走廊的水泥地上,砸出小小的濕痕。

“喂!林溪!”陳陽在身后喊她,聲音里帶著點慌。

林溪跑得更快了。校門口的桂花樹被風吹得沙沙響,金黃的花瓣落了她一肩膀。她蹲在樹底下,把臉埋在膝蓋里,哭了好一會兒,直到肩膀被人輕輕碰了一下。

“你怎么還在這兒?”是陳陽的聲音,比平時低了很多。

林溪沒抬頭,聽見他在旁邊蹲下,窸窸窣窣地不知道在翻什么。過了一會兒,一塊糖被遞到她面前,橘子味的,跟上次那顆一模一樣。

“給你?!彼穆曇粲悬c不自然,“我不該藏你作業……不對,是不該藏我的作業?!?/p>

林溪抬起頭,看見他的手還停在半空,指尖沾著點鉛筆灰,耳朵紅得像熟透的櫻桃。夕陽的光落在他毛茸茸的發頂上,鍍上一層淺淺的金邊。

“誰要你的糖?!彼宋亲樱蹨I卻不爭氣地又掉了下來。

陳陽撓了撓頭,突然把練習冊往她懷里一塞:“我都訂正完了,老師說的那幾道題,我問李浩然了……不對,我自己想出來的?!彼秸f越亂,最后干脆閉了嘴,只是看著她。

林溪翻開練習冊,最后一頁的“母老虎”旁邊,不知何時被人用橡皮擦掉了,只留下淡淡的印痕,旁邊新畫了個小小的笑臉,眼睛彎成了月牙。

“我不是母老虎?!彼÷曊f,聲音還有點哽咽。

“嗯,不是。”陳陽點點頭,突然笑了,“是林大班長。”

風吹過桂花樹,落下更多的花瓣,像一場金色的雨。林溪把橘子糖剝開,塞進嘴里,甜味慢慢在舌尖散開。她看著陳陽被夕陽拉長的影子,突然覺得,其實被他畫成“母老虎”,好像也沒那么糟糕。

“明天要交的語文預習,你不許再忘?!彼酒饋恚牧伺难澴由系幕ò辍?/p>

“知道了,林大班長。”陳陽跟在她身后,腳步輕快,書包上的奧特曼掛件晃來晃去,“對了,你今天哭的樣子,比作業本上的小紅叉還難看?!?/p>

“陳陽!”林溪轉身要打他,卻被他笑著躲開了。

兩個小小的身影在夕陽下追逐著,影子被拉得老長,像兩條終于愿意靠在一起的線。林溪不知道,這本被藏起來的練習冊,會是他們無數次“戰爭”里,第一顆悄悄變軟的糖——有點酸,有點甜,還有點說不出的,想靠近的心意。

靈夢一心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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