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二十三年二月,夜,大梁皇宮。
昭陽宮,千陽公主蘇想容的寢殿。
夜色如墨,殺機驟起!
一個黑影潛入內殿,卻被守夜宮女撞破。情急之下,賊人竟反手扣住驚醒的公主,冰冷的刀刃瞬間貼上了她的脖頸!
“都別動!動一下老子就讓她血濺當場!”賊人嘶吼,拖著公主步步后退。
殿內亂作一團。千鈞一發之際,一道身影破門而入!禁軍侍衛楚鴻越竟全然不顧自身安危,以雷霆之勢直撲賊人要害!
一聲悶響與短促的慘嚎,賊人應聲倒地,脖頸處一道血線迅速蔓延,賊人當場畏罪自戕!
公主蘇想容突然意識全無倒下,人事不省。
寢殿內,皇上皇后都在榻邊看著太醫為昏倒的公主診脈。
“趙太醫,為何公主突然昏倒,遲遲不醒?”皇上滿臉焦急。
太醫行禮回話:“皇上,皇后,不必擔心,公主并無大礙,脈象康健有力,昏迷不醒,許是因為剛才被那賊人挾制,一時驚嚇過度,待公主休息好,便可轉醒。”
“那就好……那就好……”皇后緊握著女兒冰涼的手,指節都攥得發白,聲音哽咽。
一聲微弱的咳嗽,打破了死寂。
榻上的人,纖長的睫毛顫了顫,緩緩睜開。
“容兒!”帝后二人幾乎是撲到榻前,臉上滿是喜悅和后怕。
蘇想容眼前一片模糊,熟悉的輪廓在光影中晃動。父皇?母后?
她狠狠眨了眨眼,試圖驅散眼前的迷霧。當帝后焦急的面容清晰地映入眼簾時,巨大的荒謬感瞬間涌出。
“父…父皇?母后?”她的聲音干澀沙啞,帶著濃重的哭腔,嘴角卻扯出一個苦澀至極的弧度,“呵…真好啊…沒想到魂飛魄散前…還能再見你們一面……”
“傻孩子!說什么胡話!”皇后心疼得眼淚直掉,緊緊抓住她的手,“你沒死!好好的!就是嚇著了,昏了兩個時辰而已!”
她試著把手一點點慢慢地伸向母后的臉,指尖微觸的瞬間,是久違的,讓她溫暖的感覺。
又看向旁邊的父皇,眼淚不聽使喚的,一顆顆吧唧吧唧的砸下來。
不是夢?不是死前的幻覺?
巨大的沖擊讓她渾身劇顫,積蓄了兩世的委屈、悔恨、痛苦如同決堤的洪水,洶涌而出!
“我…我真的回來了?”眼淚大顆大顆砸在錦被上,“父皇…母后…我以為…我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們了!對不起…對不起啊…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她用盡全身力氣撲進父母的懷抱,死死抱住,仿佛溺水之人抓住最后的浮木,嚎啕大哭,撕心裂肺。
帝后二人被這突如其來的、深切入骨的悲傷驚住了,只當她是驚嚇過度,語無倫次,心肝寶貝地哄著,輕輕拍著她的背,任她宣泄。
許久,哭聲漸歇。
帝后憂心她身體,又安撫叮囑了許久,方才離去。
寢殿終于重歸寂靜,只剩下蘇想容一人。
她癱在柔軟的錦被中,眼神卻變得冰冷銳利,再無半分方才的柔弱。
回來了。
她真的回來了!
那縷殘魂在徹底消散前,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向蒼天發出的毒誓,竟真的應驗了!
指尖深深掐進掌心,帶來尖銳的痛感,提醒著她這一切的真實。
“竟然這種事情老天爺讓它在我身上發生,那么這輩子,我定要將那些害她及他至親之人抽筋扒皮。
這是她16歲那一年。
她回到了前世半夜被盜賊挾持,命懸一線,被路過的楚鴻越英雄救美的時候。
前世,一次是她十歲時,意外被人撞到池塘,因為不會水,近乎絕望時,是楚鴻越救的她,從這時候,她就喜歡上她了。
那些年,再加上沐卿卿在她耳邊吹耳旁風,她死心塌地地愛了他六年。
再一次就是今天,她被盜賊挾持時,也是楚鴻越不顧危險救的她。她的愛意就更深了。
那些年楚鴻越對她一直忽冷忽熱,作為從小想要什么就得到什么的公主來說,第一次遇到挑戰,就使出渾身解數追他。
再后來,她意外得知了原來楚鴻越喜歡的人是沐卿卿,他們是青梅竹馬,后來沐卿卿父親貪污,抄了家,而沐卿卿進了皇宮當婢女,后來被她看上,留在了身邊,一路提拔,讓她做了身邊的女官。
可是,沐卿卿卻可憐兮兮的哭著跟她說,自己沒有半點心思,她不愛楚鴻越,這輩子只希望公主能過的好,就是這時,她提出了換臉術,只要她們換臉,楚鴻越就會愛她。
蘇想容那時執念太深,全然不顧至親,意識不到半點危險,一股腦就同意了。
她那時太蠢了,現在才看清,哪有那么多意外,意外落水,意外被挾持,意外得知楚鴻越愛的是誰。
原來,她那么小時,就被人做局了。
沐卿卿從一開始就是為了頂替她的身份,最開始,沐卿卿不過是最低等的婢女,是一次蘇想容為了躲太傅板子,藏在了浣衣局,沐卿卿對來找她的太監們放假消息幫她躲過了一劫,沐卿卿便入了她的眼,被帶回昭陽宮。
她竟然一度把她視為知己,逃學、頂撞太傅、荒廢課業……樁樁件件,哪次不是沐卿卿在背后貼心地幫她遮掩、慫恿?順著她的性子,哄著她玩樂,讓她在驕縱無知的路上一去不回頭!
蘇想容一直當她是最好的朋友,什么好東西都想著她,什么事都依著她,什么時候都護著她,什么話都告訴她。
沒想到,終歸是識人不清。
“吱呀”,門被打開了,來人正是沐卿卿,前世,她這時候就是來向蘇想容說楚鴻越好話的。
她滿臉“擔心”地上前握住蘇想容的手。
果不其然,一模一樣的話術。
“容兒,你今晚要嚇死我了,我差點以為你要——幸好今晚楚將軍不顧危險救下了你,他可真是……”
“說完了嗎?”蘇想容一臉冷漠。
“???”沐卿卿有點不解。
蘇想容就這么靜靜的盯著她的眼睛,什么情緒也沒有。
沐卿卿突然覺得被盯得后背發涼,這些年,蘇想容從來都是一副討好的笑臉,第一次被她這么看,突然覺得眼前的人好像有點不一樣了。
她帶著試探性的語氣,還是一臉皮笑肉不笑的樣子:“怎么了?容兒,一直盯著我看做什么,我臉上又沒花,是今晚被嚇到了嗎?”
蘇想容內心:“有屎”
她也勾起嘴唇,皮笑肉不笑的看著沐卿卿,淡淡的說:“本宮在看,你的臉有多大,進公主的寢殿不請示,直接叫公主的閨名,還有,楚鴻越一個小小的禁軍侍衛,你叫他將軍?你是不把那些戰場廝殺的真將軍放在眼里嗎?”她的每一個字在空曠的寢店都格外清晰。
沐卿卿也沒想到蘇想容今天會這么說她,盡然在她面前擺起了公主架子。一時語塞。
剛緩過頭,想爭兩句。
蘇想容沒給她一點機會。
“出去?!彼Z氣又添了幾分不耐。
沐卿卿一臉囧樣,卻還是強忍,嘴角扯出一個微笑,行禮后,往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