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前夜,一場毫無預(yù)兆的暴雨襲擊了南城。豆大的雨點瘋狂敲打著民宿的屋頂和窗戶,發(fā)出巨大的轟鳴聲,狂風(fēng)卷著水汽,仿佛要將整個老城區(qū)吞沒。電閃雷鳴間,民宿突然陷入一片漆黑——停電了。
“靠!這破線路!”林薇的罵聲在黑暗里響起,伴隨著翻找東西的窸窣聲,“大家別慌啊!我找蠟燭!”
黑暗中,手機屏幕的微光陸續(xù)亮起。我摸索著打開手機電筒,光柱在凌亂的客廳里晃動。光線掃過沙發(fā)角落時,猝不及防地對上了一雙眼睛。
周嶼白獨自坐在角落的沙發(fā)里,手機屏幕的光映亮了他半張臉,輪廓在明暗交界處顯得格外深邃,下頜線繃得很緊。他靜靜地看著我,那眼神在黑暗和微弱光線的襯托下,像深不見底的寒潭,里面翻涌著濃得化不開的沉郁和一種近乎孤注一擲的決絕。
我的心猛地一跳,像被那眼神燙到,下意識地想移開視線,卻被他牢牢鎖住。
“晚月,”他開口了,聲音在雨聲的轟鳴中顯得有些低沉沙啞,卻清晰地穿透嘈雜,“過來。”不是詢問,是帶著不容置疑力量的低沉命令。
整個客廳似乎都安靜了一瞬,連翻找東西的林薇都停下了動作。所有人的目光,或明或暗,都聚焦在我們身上。
沈嘉航張著嘴,手機光打在他呆滯的臉上。林薇手里拿著一把剛找到的蠟燭,停在半空,嘴角卻勾起一抹了然又玩味的弧度,看好戲的意思毫不掩飾。
陳默就站在離我不遠的地方。手機電筒的光從他下方打上來,照亮了他緊抿的唇線和繃緊的下頜。他看著我,眼神像結(jié)了冰,又冷又硬,里面翻涌著震驚、憤怒,還有一種被徹底背叛的痛楚。他什么也沒說,但那眼神比任何質(zhì)問都更有力。
血液似乎瞬間沖上了頭頂,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凈凈,手腳冰涼。周嶼白那兩個字,像一道驚雷,劈開了我所有試圖維持平靜的偽裝。我僵在原地,動彈不得。過去幾周所有的混亂、拉扯、悸動和掙扎,那些被強行壓抑的、模糊不清的情感,在這一刻,被周嶼白這簡短的兩個字和他眼中那孤注一擲的光芒,徹底點燃,轟然炸開。
“我……”喉嚨干澀得發(fā)不出聲音,大腦一片空白。
“晚月!”陳默的聲音驟然響起,冰冷刺骨,帶著壓抑不住的怒火。他上前一步,試圖抓住我的手腕。
就在他指尖即將觸碰到我的瞬間,身體卻先于理智做出了反應(yīng)。我?guī)缀跏酋咱勚乱庾R地后退了一步,避開了他的手。這個動作微小,卻像一記無聲的耳光,清晰地表達了我的選擇。
陳默的手僵在半空。他死死地盯著我,眼神里的冰層徹底碎裂,只剩下燃燒的怒火和難以置信的受傷。他猛地收回手,胸膛劇烈起伏了一下,最后深深地、痛楚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像刀子一樣刮過我的心。
然后,他猛地轉(zhuǎn)身,一言不發(fā),大步?jīng)_進了外面滂沱的雨幕里。身影瞬間被黑暗和密集的雨簾吞噬。
“陳默!”我失聲喊道,下意識地想追出去。
“讓他走。”周嶼白低沉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種奇異的平靜和力量。他從角落的沙發(fā)里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手機微光下投下長長的陰影,一步步朝我走來。雨聲震耳欲聾,他的腳步聲卻異常清晰,每一步都像踏在我的心尖上。
他走到我面前,停下。距離很近,近得我能聞到他身上清冽的氣息,感受到他身上散發(fā)出的、不容抗拒的壓迫感。手機的光映亮了他的眼睛,那里面沒有了沉郁,只剩下一種近乎燃燒的、孤注一擲的專注和一種深藏的、令人心悸的痛楚。
“現(xiàn)在,”他低頭凝視著我,聲音沙啞,每一個字都像從胸腔里艱難地擠壓出來,帶著滾燙的溫度和不顧一切的決心,“我們談?wù)劇>湍愫臀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