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神墨驍裝死三百年,在荒廟當一棵安靜的樹樁。
某天夜里,宋歡翻墻而入:“菩薩在上,小女子宋歡,不求姻緣不求財,只求速死!”
墨驍破木而出,氣得聲音都在抖,“你賠我的桃樹!整整三百年吶!我好不容易才把它盤活的。”
眼前這位尋死的女子,竟是當年被他自爆元神時誤殺的歷劫小仙。
為掩藏真相,他被迫幫她完成求死KPI。
“殺皇帝?太累。”“當禍國妖姬?腰疼?!?/p>
宋歡的提議被他一一駁回。
宋歡眸色一冷,拔簪抵頸:“那我自己來?!?/p>
墨驍一把按住,簪尖已經刺入肌膚半寸。他深吸一口氣,語氣硬生生拐了個彎:
“死之前…先幫我把桃樹修好,成嗎?”
玉簪墜地,宋歡歪頭困惑:“???”
【明月高照,西風歸隱。】
腐朽的窗欞篩進幾縷慘淡月光,恰好照亮神臺上那截歪脖子爛樹樁。宋歡拍拍裙角的灰,對著樹樁雙手合十,聲音干得像磨刀石:
“菩薩在上,小女子宋歡,不圖姻緣紅線,不貪金銀滿箱。只求一事:請速速讓大周朝完蛋,連帶著讓我死得透透的,利索點兒,千萬不要拖泥帶水?!?/p>
死寂。
只有穿堂風嗚嗚咽咽。
宋歡嘆氣,轉身欲走。
“轟——!”
背后猛地炸開!木屑泥塊劈頭蓋臉砸來。煙塵里,一個高大的影子拔地而起,玄黑戰袍破破爛爛,沾滿泥污枯葉,一頭亂發下,眼睛亮得像淬了火的刀子,死死釘在她臉上。
墨驍的手指頭幾乎戳到宋歡鼻尖,氣得聲音都在抖,“你賠我桃樹!三百年吶!我好不容易才把它盤活的!被你這么一拜,靈力全沖散了!”
宋歡被那飛濺的木屑嗆得咳了兩聲,抹了把臉,看清眼前這尊“泥塑木雕”,眼神涼得能結冰:“樹精?吵死了。我拜我的,你炸你的墳?”
“墳?!”墨驍差點一口氣沒上來,“老子是戰神!活的!活的懂不懂!誰家樹精穿戰袍?!”
“哦,”宋歡眼皮都懶得抬,繞過他就往那破敗的廟門外走,“那你接著裝樹。我換個地方死?!?/p>
手腕猛地被一股鐵鉗般的力量攥住。墨驍把她拽回來,借著月光,那張沾滿泥灰也掩不住清麗輪廓的臉,猛地撞進他眼底深處某個被遺忘的角落。
一個名字,帶著焚天烈焰和無盡焦土的灼痛,轟然炸響在他識海。
“宋…歡?”墨驍瞳孔驟縮,像被無形的冰錐刺穿,扣著她腕子的手無意識松了力道,“是你?三百年前…歸墟大陣邊上那個…小仙娥?你不是…被我自爆的余波…炸得魂飛魄散了嗎?!”
宋歡終于抬眼,正視這張沾滿泥污卻依舊英挺得過分的臉。月光下,那雙沉寂的眼眸深處,掠過一絲極淡、極冷的光,像凍湖底下沉沒的星。
“是啊,”她扯了扯嘴角,一個毫無溫度的笑,“托您的福,魂沒散干凈,殘渣掉進凡間,成了個想死死不成的怪物。戰神大人,您當年炸得挺徹底,怎么自己倒活蹦亂跳,還改行當樹樁了?”
墨驍像被燙到般猛地松開手,眼神慌亂地掃過破廟屋頂的漏洞,仿佛那后面藏著天兵天將的耳目。他壓低聲音,急促得近乎氣音:“小聲點!我…我那叫戰略性撤退!誰知道你命這么硬…”他煩躁地抓了把亂糟糟的頭發,幾片枯葉簌簌落下,“聽著!你不能死!至少現在不能!你一死,魂魄歸位,上面立刻就知道我當年是假死遁逃!帝尊饒不了我!”
宋歡靜靜地看著他,那眼神平靜得可怕:“所以?”
“所以?”墨驍幾乎要跳腳,“所以我幫你死!幫你完成你的求死…呃…大業!行了吧?條件是你得死得無聲無息,死得合情合理,死得讓上面查不出跟我有半點關系!”
宋歡微微偏頭,月光勾勒出她瘦削的下頜線:“繼續。”
墨驍精神一振,掰著沾滿泥的手指頭開始盤算:“殺皇帝?不行不行,動靜太大,累得慌。當禍水攪亂朝綱?嘖,腰疼,沒那功夫應付凡人…”
宋歡耐心告罄。她一言不發,抬手拔下發間一根尖利的玉簪,冰冷的尖端毫不猶豫地抵上自己頸側跳動的血脈,眼神決絕如寒潭沉鐵。
“那我自己來。”
“別——!”墨驍魂飛魄散,幾乎是撲過去,一把握住她執簪的手腕。玉簪尖利的末端在他手背上劃開一道淺淺的血痕,他也顧不上了,只死死攥著她的手,不讓她再動分毫。
月光下,兩人僵持著,呼吸可聞。墨驍額頭沁出細汗,眼神亂飄,最后死死定在神臺邊那截被他炸得只剩半截焦黑主干的“桃樹”上。
“死…死之前…”他喉結滾動,聲音干澀得發緊,帶著一種近乎荒謬的懇求,“先幫我…修修那棵桃樹行嗎?它…它真的快不行了!”
宋歡順著他的目光,看向那截慘不忍睹的焦黑木頭,又緩緩轉回視線,落在墨驍那張寫滿緊張、心虛和一絲絲破罐破摔的英俊臉龐上。她握著玉簪的手,力道未松,眼中那潭死水,卻終于掠過一絲極淡的、名為“荒謬”的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