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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桃源謫仙記

第三十四章蜃龍現·宿命劫

桃謫跪在污穢的苔蘚上,身體因極致的痛苦和混亂而劇烈顫抖。靈魂仿佛被投入了滾油地獄,反復煎炸。前世祭壇上,黑袍祭司漠然刺下的匕首;今生血海邊,凌清雪被拖入深淵時悲涼的眼神……兩幅畫面如同燒紅的烙鐵,在她識海里瘋狂交疊、撕扯。

“是我……是我殺了她……?”

“我是否……曾背叛過她?”

“不——!”

混亂的嘶吼堵在喉嚨里,化作破碎的嗚咽。她死死攥著那半截斷裂的霜魄劍穗,冰蠶絲勒進掌心,滲出的血珠混著滾燙的淚水,滴落在身下冰冷滑膩的腐肉三生石根部。

就在這時!

“吼——!!!”

一聲無法用言語形容的、仿佛來自洪荒之初的恐怖龍吟,毫無預兆地在這片褻瀆空間的穹頂炸響!

那聲音并非單純的聲波,而是蘊含著撕裂空間、粉碎法則的恐怖偉力!整個由巨大血管和骨刺構成的、如同巨獸內臟的球形空間,在這聲龍吟下如同脆弱的蛋殼般劇烈震顫!粘附在四壁上的暗綠色粘稠液體瞬間被震成細密的霧珠!無數條從地面、從血管壁伸出的、試圖再次纏繞桃謫的污穢觸手,如同被投入沸水的雪蟲,在龍吟的沖擊波中寸寸斷裂、崩解、化為飛灰!

充斥空間的、粘稠得令人窒息的黑暗,如同被一只無形的巨手狠狠撕開!粘稠的黑暗物質如同退潮般向四周急速收縮、消散!

一股浩瀚、蒼茫、帶著萬古洪荒氣息的恐怖威壓,如同無形的太古神山,轟然降臨!瞬間壓過了這片空間里所有的污穢、混亂與瘋狂!那沸騰的漆黑粘液池如同被凍結般停止了翻滾;腐肉三生石表面搏動的暗紫色脈絡也猛地一滯,幽綠邪光被強行壓制、黯淡下去;就連纏繞在凌清雪身上、正在瘋狂汲取她生機的漆黑符文鎖鏈,其上的邪光也出現了瞬間的凝滯和紊亂!

桃謫被這突如其來的劇變和恐怖的威壓沖擊得幾乎窒息,混亂的思緒被強行打斷。她猛地抬起頭!

只見那污穢穹頂之上,在龍吟撕裂的空間裂痕處,一個龐大到足以遮蔽整個穹頂的身影,緩緩探入!

那是……龍!

卻絕非人間傳說中祥瑞威嚴的神龍!

它的身軀龐大得難以估量,覆蓋著并非鱗片,而是一種介于水晶與古玉之間的、流轉著迷離幻彩的巨大甲片。甲片邊緣鋒利如刃,閃爍著冰冷的寒芒。甲片之下,是半透明、如同流動的混沌云霧般的軀體,內里仿佛有億萬星河在生滅流轉,又似有無數蜃樓幻境在坍塌重構。巨大的龍首威嚴而古奧,龍吻狹長,兩根如同巨大珊瑚枝椏、卻又纏繞著迷離星輝的龍角刺破虛空。最令人心悸的,是那雙龍瞳——巨大無比,如同兩輪熔煉了日月星辰的熔金漩渦,冰冷、漠然、深邃,帶著洞穿萬古輪回的滄桑與無上威嚴,正緩緩垂下,俯視著下方污穢的核心,俯視著跪伏在地的桃謫,也俯視著被鎖鏈纏繞的凌清雪!

蜃龍!

孟婆的真身!

祂的龍軀并未完全降臨,僅僅是探入這污穢空間的龍首和一部分前軀,其散發的威壓就已讓整個蝕月教總壇的核心區域為之凍結、戰栗!那些潛藏在陰影和血管壁中的、尚未被龍吟徹底湮滅的污穢氣息,如同見到了天敵般瘋狂地退縮、隱匿。

蜃龍熔金的巨瞳,如同兩輪冰冷的太陽,首先落在了腐肉三生石核心處、被鎖鏈纏繞的凌清雪身上。那雙漠然的龍瞳深處,似乎掠過一絲極其復雜、難以言喻的波動——有悲憫,有痛惜,還有一種仿佛跨越了漫長時光的……追憶?

但隨即,那熔金的目光便移開了,最終,如同兩座無形的山岳,沉沉地壓在了跪在腐肉三生石根部、失魂落魄的桃謫身上。

“癡兒……”一個宏大、蒼茫、仿佛由無數時空回響疊加而成的聲音,直接在桃謫的靈魂深處響起,震得她識海嗡鳴,“沉溺于被篡改的碎片……便看不清真正的宿命了嗎?”

篡改?

桃謫混亂的思緒被這個詞狠狠刺了一下,她布滿血絲的眼睛茫然地抬起,迎向那雙熔金的巨瞳。

蜃龍并未直接回答她的疑惑。祂的目光轉向那塊仍在微微搏動、散發著污穢邪光的腐肉三生石,熔金的龍瞳中流露出一絲毫不掩飾的厭惡與冰冷的審視。祂并未攻擊,只是抬起一只覆蓋著幻彩水晶般甲片的巨大龍爪,對著那污穢的核心,遙遙一指。

“嗡——!”

隨著龍爪的動作,腐肉三生石核心區域的空間驟然扭曲!無數迷離的光影如同沸騰的泉水般從虛空中涌現、匯聚!那些光影并非雜亂無章,它們飛快地重組、凝實,在桃謫眼前,在蜃龍無上偉力的引導下,竟硬生生地投射出一幅跨越了無盡歲月的真實圖景!

不再是之前涌入桃謫識海的那種帶著強烈主觀視角和污穢扭曲的記憶碎片。這是一幅如同歷史長卷般鋪展開來的、清晰而宏大的景象:

同樣是幽冥血海!但比忘川更加浩瀚,更加古老!血海之上,并非蝕月教那種褻瀆的祭壇,而是一片被徹底打碎、法則混亂的混沌戰場!

戰場核心,矗立著一個頂天立地的身影!

她(桃謫的前世)身著殘破卻依舊散發著浩瀚神威的金紅色戰甲,戰甲上布滿了觸目驚心的裂痕和污穢的侵蝕痕跡。長發狂舞,周身燃燒著焚盡八荒的赤金神焰!那張臉,依稀有著今世桃謫的輪廓,卻更加凌厲、威嚴,眼神如同淬火的星辰,燃燒著不屈的戰意與……一種近乎同歸于盡的決絕!

而在她的對面,在混沌血海的核心,矗立著一個龐大到無法形容的恐怖存在!那是由無數扭曲蠕動的陰影、腐爛的巨大肉塊、流淌著膿液的觸手、以及億萬痛苦哀嚎的亡魂面孔強行拼湊而成的褻瀆聚合體!它散發著吞噬一切光明的絕對黑暗與瘋狂,僅僅是其存在的投影,就讓周圍的空間不斷崩塌、湮滅!無數條由純粹污穢構成的、如同山脈般粗壯的鎖鏈從它龐大的軀體中延伸出來,刺入破碎的虛空,似乎在汲取著整個幽冥的力量!

——幽冥之主!或者說,是祂降臨于這個世界的、一個恐怖的分身!

前世的桃謫(那位金甲戰神)顯然已到了強弩之末,但她眼中的火焰卻燃燒得更加熾烈!她雙手結出一個繁復到極致、引動諸天星辰之力的古老法印!口中發出震碎寰宇的叱咤!整個破碎戰場的法則碎片、億萬亡魂殘留的不甘意念、甚至她自身燃燒的神魂本源,都被那法印強行抽取、凝聚!

最終,化作一道貫穿了混沌、撕裂了幽冥的赤金神鏈!帶著她最后的意志和生命,如同隕星般,狠狠撞向那不可名狀的幽冥分身!

“轟——!!!”

無法形容的碰撞!光與暗的湮滅!法則的哀鳴!

當刺目的光芒緩緩散去,那龐大到令人絕望的幽冥分身消失了。戰場核心,只剩下一個巨大的、由赤金神鏈構成的、表面流淌著無數古老封印符文的——繭!

那繭懸浮在血海之上,緩緩沉浮,散發著微弱卻堅韌的封印之力,將幽冥分身那恐怖的氣息死死鎖在其中。

而前世的桃謫(金甲戰神),身影已然虛化,如同燃盡的余燼,在赤金神鏈徹底成型的瞬間,徹底消散于這片她戰斗至死的幽冥戰場。只有一點微弱的、包裹著她最后一點真靈的光芒,在封印形成的沖擊波中,艱難地穿透了輪回的壁壘,投向未知的遠方……

蜃龍投射的景象緩緩消散。

桃謫如同泥塑般呆立當場,巨大的沖擊讓她忘記了呼吸,忘記了思考。前世的記憶碎片被徹底顛覆!不是背叛者!不是祭司!是……戰神?是犧牲自己,封印了幽冥之主分身的……英雄?

“那……那是……”她失聲喃喃,聲音干澀得如同砂礫摩擦。

蜃龍熔金的巨瞳凝視著她,宏大蒼茫的聲音再次在她靈魂深處響起,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冰冷:“蝕月教主……不過是那封印之繭,在漫長歲月中,借輪回崩壞之機,滲透出的……一絲污穢意志所化的傀儡。”

祂的目光掃過下方仍在搏動、試圖抵抗祂威壓的腐肉三生石,語氣中的厭惡更濃:“它竊取輪回基石,污染三生石,獻祭亡魂……所做的一切,都只為了一件事——”

蜃龍的聲音陡然變得無比沉重,如同萬古寒冰:

“用當年封印者的血脈與至親之魂……作為鑰匙,徹底撕開封印,接引幽冥本體降臨!讓黃泉之眼……吞噬人間!”

桃謫如遭五雷轟頂!渾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凍結!

封印者……是她!

血脈……是她的血脈!

至親之魂……是凌清雪!

蝕月教所做的一切,針對靈蝶宗,擄走凌清雪,將她鎖在這污穢核心……最終目標,竟然是用她桃謫的血脈,和她最愛之人的魂魄,作為祭品和鑰匙,去打開那個由她前世親手設下的……封印!

這……是何等殘酷而惡毒的宿命輪回?!

她前世封印了幽冥分身。

今生,這幽冥分身滲透出的意志,卻要利用她和她最愛的人,來破除封印!

“嗬……”桃謫喉嚨里發出一聲如同瀕死的、絕望的抽氣聲,身體晃了晃,臉色慘白如紙,連最后一絲血色都褪盡了。巨大的諷刺和冰冷的絕望,如同萬載玄冰,瞬間將她淹沒。她抬頭,望向腐肉核心處那被鎖鏈纏繞、氣息奄奄的身影,眼神充滿了痛苦、荒謬和……深入骨髓的無力感。她封印的敵人,如今卻要用她和她最愛的人來打破封印……

就在桃謫被這殘酷真相打擊得搖搖欲墜時,蜃龍龐大的身影動了。

祂并未直接攻擊那污穢的三生石,巨大的龍首微微垂下,那覆蓋著幻彩水晶甲片的龍爪,竟以一種與其龐大身軀極不相符的、近乎輕柔的姿態,緩緩探向被漆黑符文鎖鏈緊緊纏繞、懸掛在腐肉核心處的凌清雪!

龍爪的指尖,精準地點在了凌清雪蒼白眉心處,那被最粗一條鎖鏈勒出的深深血痕之上。

“滋……”

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只有一聲輕微的、如同冰雪消融般的細微聲響。

在蜃龍指尖觸及的瞬間,凌清雪眉心那污穢的鎖鏈烙印周圍,毫無征兆地浮現出一圈極其細微、極其精致、如同冰晶凝結而成的古老霜花紋路!那紋路散發著純凈而古老的守護氣息,雖然微弱,卻頑強地抵抗著鎖鏈的污穢侵蝕,甚至在蜃龍力量的引動下,發出微弱的、如同冰屑碰撞的清鳴!

蜃龍熔金的巨瞳,在觸及這圈霜花紋路的剎那,那萬古不變的漠然深處,終于清晰地翻涌起無法抑制的、如同跨越了無盡時光長河的……溫柔與痛惜。

祂的目光落在凌清雪蒼白而痛苦的臉上,那宏大蒼茫的聲音,第一次帶上了一絲屬于“人”的、近乎嘆息的復雜情緒,直接在桃謫識海中低語,卻如同驚雷炸響:

“她……曾是我的小主人……”

蜃龍的指尖依舊點在凌清雪的眉心,那圈微弱的霜花紋路在祂力量的滋養下,似乎明亮了一絲絲。祂的目光轉向下方徹底呆滯、如同被另一個驚雷劈中的桃謫,熔金的龍瞳里,映照著她失去血色的臉和空洞的眼神。

“輪回崩壞,黃泉將傾。”蜃龍的聲音重新變得宏大而冰冷,如同最終的宣判,“鑰匙,已被它握在手中。被封印者與封印者……宿命的終局,即將上演。”

上帝棄之不顧逆子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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