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你看到這行文字,說明你找到了我。
我叫陳雪,是人們口中所說的卡普格拉妄想癥患者,又叫冒充者綜合征。說白了,就是精神病。
五歲那年父母外出打工,遭遇了車禍,在車禍現場沒有找到任何人體組織,卻又確定爸爸和媽媽就是開著家里這輛老舊的貨車走的,那時還不具備完善的監控錄像系統,沒有人知道路上究竟發生了什么。于是爸爸媽媽就這么失蹤了整整八年。我的生活也一點點被噩夢和恐懼侵蝕著。
姥爺去世的早,這八年里只有我與姥姥相依為命。姥姥就這樣瞧著我從稚氣未脫到亭亭玉立,我就這樣瞧著姥姥從神采奕奕到滿目蕭然。
爺爺奶奶是城里的人,瞧不起我這個農村婦女生的土丫頭,每天念叨著要讓爸爸跟媽媽離婚,讓爸爸再娶一個比媽媽家境好有學問的女人,爸爸總是沉默的聽著奶奶的訓話,卻也堅決不做讓步。媽媽為了我們母女倆能在這個家里揚眉吐氣,和爸爸商量去了外地打工。
爸爸媽媽車禍失蹤后,爺爺奶奶剛得知這個消息就找上門來,彼時我還是一個年幼的孩子,奶奶沖上來給了我一個巴掌,拼命的搖著我的肩膀,罵我是喪門星要我把兒子還給他們。我呆在原地不知所措,姥姥沖上來把我護在身后,任憑爺爺奶奶對她,對我,對媽媽的侮辱謾罵。這一罵,爺爺奶奶與我也成了老死不相往來的關系了。
考了初中后,姥姥和我便搬到城里去住了。姥姥沒什么存款,這么多年我們娘倆全靠姥姥賣掉菜園子里的菜過著節衣縮食的日子。好在天無絕人之路,原先村里地鄰居王奶奶告訴我們,她兒子是做給人找房子的工作的,好像叫什么中介,看我們家可憐,可以找一個便宜點的房子租給我們,姥姥一聽想都沒想就答應了。我也很高興,心里想著終于能離開這個鬼地方了。
回到家,我正準備開始收拾行李。門口的座機突然響了起來“叮鈴鈴……叮鈴鈴……”“喂,你好,找誰?”我接起電話。“小雪,是我,你王奶奶。”王奶奶打來電話說,那間房子什么都有,都能直接拎包入住。就是位置偏僻了一點,加上采光不太好,屋子里難免有些濕冷,叫我們多帶幾床被褥。
我把王奶奶的話轉告給了姥姥,姥姥也沒說什么,只是一直感嘆,遠親還不如近鄰。家里出事那么長時間,哪怕原來多緊密的親戚關系,現在見到我們也是唯恐避之不及。
我們是坐著去城里的大客車離開的。自從父母失蹤,我變得很懼怕這些交通工具,在我眼里它們如同一個個面目猙獰怪物。我緊閉著雙眼不敢睜開,生怕這巨大的鋼鐵怪物將我生吞活剝。就這么一直閉著眼,加上早起趕路,很快我便睡著了。
夢里面我在一條寂靜的小路上,周圍是茂密的樹叢,我就這么聽著蟲鳴鳥叫欣賞著沿途的風景慢慢的走著。只是不知為何,我越往前走去,周圍屬于大自然的聲音越發減弱,直至一點聲音都沒有,周圍安靜的可怕。這時我驚訝的發現,不知不覺間我竟然來到了一片湖泊的岸邊。我靜靜的觀察著湖面,渾濁的湖水時不時傳來撲鼻的腥臭味,我不禁捂住鼻子,卻猛然發現湖面上有東西像我飄過來。
心底的不安感越發強烈,我想跑,可腳下卻像被無數雙力大無窮的手抓住了一般,我越是想離開,腳下的禁錮就越是加大力度,直到感覺到鉆心的疼痛從腳下襲來,仿佛是想把我硬生生撕開一般,我放棄掙扎了。如果這時有一面鏡子,我想我一定能看見我灰白的臉以及因為極度恐懼而充血的眼球。
這時水面上的東西也逐漸漂到了我的腳邊,我定睛看去。呼吸突然變得急促起來,無力感頓時涌入我的腦海,一瞬間的沖擊使得我想下意識的倒下。因為出現在我眼前的竟然是爸爸媽媽的尸體。
他們身體已經變得灰白程暗紫色,因為長時間的浸泡已經有了不同程度的巨人觀,四肢關節處的骨頭因為皮膚高度腐爛漏了出來,脖子連接頭部處像是遭受過巨大的沖擊以至于腦袋完全調轉了方向,此時此刻我已經完全被恐懼害怕和極度的難過感侵襲大腦,我的腦子完全變得一片空白。我只有拼命地尖叫妄想有人能夠發現我在這里并捂著我的眼睛帶我離開這個地方。
而這時,不知道是湖面的波動影響還是一些其他什么鬼東西在控制著這一切,尸體的頭顱竟然開始緩緩地轉動。兩張蒼白扭曲的臉出現在我的眼前,他們的嘴巴已經張到人體生理結構無法達到的長度了,下巴緊緊的貼著胸口。眼眶里本應該存在的眼球也如同遭受過重創一般不知所蹤。我試圖閉上眼睛不看面前所發生的這一切,卻發現身體還是不受控制。
這時兩具尸體的嘴巴突然開始緩緩地挪動,并發出聲音,聲音從模糊逐漸變得清晰“小雪…小……小雪!!!”,一開始只是在低聲呢喃我的名字,接著開始拼命地尖叫。“……家!!家!!!家¥#%”,兩具尸體慢慢停止哀嚎,口中慢慢流出惡臭的膿摻雜著血水,念叨的詞語也從一開始的我的名字變成一個家字,但卻聽不真切了。
縱使爸爸媽媽只是失蹤,生死未卜,但在夢中無比真實的看著他們這樣的慘狀,聽到他們的哀嚎。我的眼淚控制不住的奪眶而出,胃里翻江倒海,喉嚨里傳來陣陣血腥味。
“小雪,小雪,快醒醒馬上要到了,快點快起來。”我聽到遠處傳來了姥姥的呼喚,緊接著我兩眼一黑,再一次睜開眼睛,看到的則是大客車里的景象。
回想起剛才在夢境里發生的無比真實的種種,此時此刻我的身體依舊是緊繃著的。恐懼使我不敢合眼,生怕眼睛一閉一睜就又回到那個詭異的地方了。
“咱們馬上就能到城里了,到時候先把行李放在新家,好好收拾收拾。姥姥出去買點豬肉,姥姥今天晚上給你做點好吃的。我家小雪這幾天收拾行李,都累瘦了。”聽到姥姥在一旁對我小聲地碎碎念,感覺到有親人在我身邊,我才慢慢的放松下來。我一把鉆進姥姥的懷里,緊緊地擁抱著姥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