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姜凜以“清君側”為名,率禁軍包圍了長樂宮。
消息傳來時,沈清辭正在寫《起居注》,筆桿“啪”地斷在紙上,墨汁暈開,像一朵丑陋的花。
她瘋了一樣往長樂宮跑,宮道上到處是廝殺聲和慘叫聲。禁軍與太后的私兵混戰在一起,鮮血染紅了漢白玉臺階,像極了那年太學里,姜凜為護她而被人推倒時,手肘磕出的血。
長樂宮門口,姜凜正與太后的衛隊長廝殺。她的鎧甲上已滿是血污,左臂受了傷,卻依舊勇猛,刀刀致命。
“姜凜!住手!”沈清辭嘶聲喊道。
姜凜回頭看了她一眼,動作頓了頓。就在這瞬間,衛隊長的刀刺向她的胸口。
沈清辭想也沒想,撲了過去。
刀鋒入肉的聲音很輕,像一片雪花落在炭火上。
姜凜愣住了,看著插在沈清辭后背的刀,眼睛猛地睜大。她反手砍倒衛隊長,抱住軟倒的沈清辭,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清辭!清辭你為什么要這么傻!”
沈清辭靠在她懷里,感覺力氣一點點流失。她抬手想摸姜凜的臉,卻怎么也抬不起來。“那卷殘卷……后面還有一頁……”她的聲音氣若游絲,“你父親……是為了護陛下……才假死脫身的……現在在江南……好好活著……”
姜凜的眼淚砸在她臉上,滾燙滾燙的。“我知道了……我帶你走……我們去江南……”
“來不及了……”沈清辭笑了笑,咳出一口血,“姜凜,我從沒……怕你連累我……”她想說,她其實早就愛上她了,從太學那個雪夜,她把熱乎乎的點心塞給她開始。
可話沒說完,手就垂了下去。
姜凜抱著她,跪在滿地血泊里,像一尊被遺棄的石像。遠處傳來陛下的儀仗聲,他終究是贏了。
后來,姜凜沒有去江南找父親。她遣散了殘部,自己走進了天牢。
陛下念及舊情,沒有殺她,只是廢了她的武功,終身監禁。
天牢里沒有窗,永遠是黑的。姜凜時常會摸出藏在懷里的半串糖葫蘆——那是宮宴前,她沒舍得扔掉的,上面還沾著沈清辭的體溫。
她想起沈清辭總愛寫的那句詩:“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其實她不懂什么詩,她只知道,那個總愛臉紅的書呆子,那個掌著史筆的沈大人,那個為她擋了一刀的清辭,再也不會回來了。
雪又開始下了,長信宮的雪,大概又落滿了廊柱。只是這一次,再也不會有人在那里,等她遞過去一包熱乎乎的栗子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