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下午的陽光斜斜切進辦公室,把窗臺那盆綠蘿的影子投在凌零的錯題本上。
她捏著紅筆改到第三遍時,門被輕輕推開,林耀抱著一摞作業(yè)本走進來。
“王老師讓我送作業(yè)。”
他把本子往桌上一放,視線掃過凌零的草稿紙,突然笑出聲,“這輔助線畫得跟心電圖似的,難怪被打叉。”
凌零把筆往桌上一戳:“有本事你來做。”
林耀真就拖了把椅子坐過來,袖口往上卷了兩圈,露出小臂上淡青色的血管。
他講題時語速很快,指尖在紙上敲出篤篤的響,陽光落在他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陰影。
凌零突然想起周淮飛講題的樣子,總是把步驟寫得工工整整,末了還要問一句“這里懂了嗎”,聲音輕得像羽毛。
“發(fā)什么呆?”
林耀用筆桿敲了敲她的手背,“這道題上周周淮飛不是給你講過?”
凌零回神時,正撞見林耀盯著她的眼睛,那眼神里有某種她讀不懂的東西,像藏在云后的月亮,朦朧又明亮。
辦公室的掛鐘突然響了,兩點十五分,九中的周淮飛大概正在上物理課。
他們并肩走出辦公室時,迎面撞上抱著籃球的張立燁。
他看見凌零就嚷嚷:“陸嘉璃的相機被胡西茜拿去拍貓了,說好的籃球賽錄像泡湯了!”
話音剛落,陸嘉璃就從樓梯拐角沖出來,手里舉著個空鏡頭蓋:“張立燁你賠我鏡頭蓋!”
四個人在走廊里鬧作一團,林耀把凌零往身后拉了拉,免得被張立燁揮過來的籃球砸到。
這細微的動作被趴在二樓欄桿上的胡西茜拍了下來,她舉著相機沖陸嘉璃擠眼睛:“有新素材了!”
下午換座位的消息傳到教室時,凌零正被一道電磁題難住。
林耀突然把書包往她旁邊的空位一放:“把題給我看看呢。”
他的書包拉鏈上掛著個宇航員掛件,和凌零筆袋上的一模一樣——是上周校運會紀念品。
放學(xué)去食堂的路上,胡西茜突然從后面竄出來,舉著手機懟到凌零面前:“你看九中表白墻,有人拍到周淮飛課間站在欄桿那,盯著咱們教學(xué)樓看了十分鐘。”
照片里的周淮飛穿著深灰色校服,側(cè)臉在夕陽里顯得有點模糊,手里捏著的練習(xí)冊封皮,凌零認得,是她送的那本。
“估計是在看競賽通知。”
凌零嘴上敷衍,心里卻莫名發(fā)慌。
林耀把餐盤往她面前一推:“糖醋排骨,你愛吃的。”
他自己餐盤里堆著清一色的青菜,凌零突然想起胡西茜說過,林耀對醋過敏。
張立燁端著餐盤湊過來,嘴里塞滿了米飯:“聽說周六有雪,去不去森林公園拍雪景?陸嘉璃的相機剛修好了。”
“我要去圖書館刷題。”凌零扒拉著米飯,“下周競賽模擬考。”
“我也去圖書館。”
林耀突然說,“正好有幾道題想問你。”
周六的雪比預(yù)報的大,鵝毛似的飄了一上午。
凌零踩著積雪走進圖書館時,林耀已經(jīng)占好了靠窗的位置,桌上放著兩杯熱可可,杯壁上凝著水珠。
“周淮飛昨天來八中了。”
林耀攪著熱可可突然開口,“在門衛(wèi)室站了半小時,說等你。”
凌零握著筆的手頓了頓。
她昨天被老師叫去改競賽方案,手機關(guān)機了一下午。
“他說知道你和我同桌了。”
林耀看著窗外的雪,聲音很輕,“還問我,你的物理怎么樣了。”
凌零只是淡淡點回了個:“哦”
圖書館三樓的鐘敲了三下時,張立燁突然裹著一身寒氣沖進來,手里舉著個相機:“陸嘉璃摔進雪堆了!胡西茜正拿她當(dāng)模特拍‘雪地里的少女’!”
他把相機往桌上一放,屏幕里是陸嘉璃頂著滿頭雪瞪鏡頭的樣子,背景里胡西茜舉著反光板,笑得直不起腰。
凌零突然笑出聲,林耀看著她彎起的眼角,手里的筆在草稿紙上無意識地畫了個小太陽。
他們四個在圖書館門口分手時,雪已經(jīng)小了。
張立燁背著陸嘉璃的相機跑在前頭,嚷嚷著要去拍結(jié)冰的湖面。
陸嘉璃追在后面喊“小心點”,胡西茜舉著相機跑在中間,嘴里念叨著“這畫面太有氛圍感了”。
林耀突然把圍巾往凌零脖子上繞了兩圈:“雪化了會冷。”他的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耳垂,像被燙到似的縮回手。
“不用了,我不冷”凌零說著又把圍巾拿了下來還給林耀。
林耀有些失落,但還是笑著接了過來“行吧”
遠處的公交站臺上,一個穿深灰色校服的身影格外顯眼。
周淮飛背著書包站在雪地里,睫毛上沾著雪花,看見凌零就把手里的袋子遞過來:“灌湯包,剛買的,還熱乎。”
袋子里飄出的熱氣混著肉香,在冷空氣中凝成白霧。
“你怎么來了?”
凌零接過袋子,指尖觸到他凍得發(fā)紅的手。
“程夏說你可能在這。”
周淮飛的目光掃過林耀手里拿的圍巾。
他突然把自己的圍巾解下來,往凌零手里塞:“這個更厚。”
林耀在旁邊笑出聲:“九中的,她剛說了不用,她不冷。”
凌零接過了圍巾:“我剛不冷,現(xiàn)在又有點冷了”說著還打了個冷顫。
林耀聽聞失落又無語了。
周淮飛暗爽,看著凌零:“模擬考加油。”
他的耳朵紅得像雪地里的漿果,轉(zhuǎn)身走進風(fēng)雪里時,腳步快得有點像逃。
凌零捧著還熱乎的灌湯包,突然想起林耀醋過敏還點糖醋排骨的事。
她抬頭時,正看見林耀望著周淮飛遠去的方向,嘴角噙著點說不清的笑意,像藏著個沒說出口的秘密。
雪又開始下了,落在張立燁摔進雪堆的相機套上,落在陸嘉璃通紅的鼻尖上,落在胡西茜舉著的鏡頭里。
凌零咬了口灌湯包,滾燙的湯汁燙得舌尖發(fā)麻,心里卻暖烘烘的——就像每次周淮飛講題時,特意放慢的語速。
林耀突然碰了碰她的手背:“走吧,雪大了。”
他的指尖帶著熱可可的溫度,在雪地里顯得格外清晰。
遠處的教學(xué)樓亮了燈,暖黃色的光暈透過雪幕滲出來,像打翻了的蜂蜜。
有些感情就像這雪天里的熱可可,不必說破,卻能在最冷的時候,悄悄暖透整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