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館的老板姓錢,我們都管他叫錢老板,那是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整條巷子都沒什么人,我正在后院幫阿娘準備晚餐……”
聽他扯了半天沒扯到一句重點。
原本靠在墻上正在閉目養神的姜桃一把將劍拍在了桌子上,
“說重點!”
店小二嚇得一哆嗦,連忙安撫道,
“姑娘,您別急,重點來了,那天整條街上都沒有什么人,本來就生意慘淡的錢老板卻神神秘秘的來到我家借蠟燭,說是來了一批大客戶。
您瞧他的用詞‘批’想來人數也不少,可那天這巷子里面,一整天都沒啥人經過,這批大客戶又是從哪冒出來的呢。
我覺得不對勁,偷溜到后院瞥了一眼,那伙人裹著黑衣,從頭到腳包裹的嚴嚴實實,走路一點聲音都沒有,
當時我就提醒他,小心這些東西來路不明。結果那晚過后,錢家酒館一連兩三天都沒開門,有人聞到了臭味,破門進去一看,才發現他們一家老小全都吊死在了自家門口的房梁上。那批大客戶也沒了蹤跡。”
溫臨江低頭看了看手中勾出的那截兒冷硬的發絲。
冰涼的觸感仿佛還纏繞著那股懸掛在房梁上絕望的氣息。
她挑了挑眉,看向了沈不見。
沈不見聳聳肩,表示自己也不知情。
不過,她轉念一想,問道,
“官府就沒有去清理現場查案嗎?”
“怎么沒去?”店小二自顧自地又給自己倒了一碗酒,
“查了兩三天,排除了他殺的可能,剛要結案,又收到了上面的指令,說這事兒事關重大,要求封鎖現場,連尸體都不讓收,你說這事兒怪不怪,
要我說,他們家就是惹上了不干凈的東西,中邪了。”
中邪,又是中邪,什么東西能讓人心甘情愿的上吊。
溫臨江端起酒杯輕抿了一口,霎時眼前一亮,
姜桃和沈不見還以為她想到了什么,連忙靠了過去。
沒想到她卻冒出了一句,“入口甘甜,回味悠長,還挺好喝的。”
姜桃:“……”
沈不見:“……”
“那當然了!這可是我家老板特意從云瑤討來的配方。”
只有店小二是真的高興,
“雖然咱們是瀛洲人,但云瑤這酒釀的真是沒話說,還有那句廣為流傳的話,
云瑤的酒,瀛洲的飯,北冥的風景,南諸的錢,還有越山不停戰。這些都是五境最有名的。”
事兒聽完了,酒自然是沒喝完。
好巧不巧店里就剩一間空廂房了。
店小二依依不舍地將他們送上了二樓,
“咱這多投緣啊!要不再嘮會兒。”
溫臨江微笑地關上了房門。
這屋子不大,陳設很簡單,一副桌椅一張床,倒是挺干凈的。
不過窗子倒是被鐵釘封了起來。
“店小二口中的可是你們的接頭人?”
溫臨江扶著桌子坐了下來,拿過一個杯子,倒了一杯水放在了姜桃的面前。
沈不見搖了搖頭,“我們接頭時,只見到了箱子,沒見到人。”
溫臨江點了點頭,走到了被封死的窗子前,拔出玉簪撬開了一角。
這兒剛好能看到錢家酒莊的后院,遠遠望去,就像是朧了一層黑霧的陰森,如一座墳墓的寂靜。
怪不得窗子要被封起來,這場景要是被不知情的人看到,那不得被嚇一大跳。
三人簡單修整了一番,趁著夜深人靜,就悄咪咪打算從后院翻到了錢家酒館的后院。
好在后院的墻很矮,店小二他們還沒來得及加固,就只有幾張朱砂繪制的黃符孤零零地貼在墻上,隨夜風搖曳。
小雨如絲如霧的飄落。
三人很輕易地就翻到了對面。
剛落地,就感受到了陰冷的氣息由下而上的蔓延。
溫臨江翻出了火折子點燃,習慣性地從袖子里面放出了引路蝶。
此時它身上的顏色為暗紅色,翅膀上的銀色若隱若現,它圍繞著沈不見轉了一個圈,又落到了溫臨江的肩頭。
看來這里面和師父關聯最大的就是沈不見。
后院被細雨打濕的枯葉,鋪了滿地,院子中的枯井也不能幸免。
三人一路溜到了前廳,果然和店小二所說的一致。
加上伙計一共七口人,正對著門,頭發披在了前面,整整齊齊的吊死在了家門口。
腐爛的臭味中還夾雜著一股淡淡的酒味兒
姜桃隨意取下了一具,看著身裝扮,應該是錢老板。
溫臨江抬手撥開了他的頭發,接觸到酒的氣息猛然竄起的火苗,霎時照亮了那張慘絕人寰的臉。
烏青的面色上掛著的雙昏黃的眼球幾乎要突出眼眶,直愣愣地盯著天花板。
溫臨江又檢查了下他身體上的其他地方,依舊和店小二說的一樣,除了脖子上那道青紫的勒痕外,沒有任何的致命傷,連打斗的痕跡都沒有。
可什么人會在什么情況下帶著全家人心甘情愿的上吊,就連伙計也不放過呢?
就在這時,沈不見蹲了下來,深吸了一口氣,虔誠一拜,“得罪了!”
接著伸手就想要把他長長伸出的舌頭給塞了回去,但是由于過于僵硬,他塞了兩下,才將他的嘴巴完全的閉上。
借著溫臨江的火光,他認真端詳了片刻,突然間,面色一變,出聲道,
“他不是錢老板!準確的說,他不是我所見的那個錢老板。”
溫臨江動作一頓,姜桃隨即便將其余的六具尸體都取了下來。
沈不見一一撥開他們的頭發,塞回舌頭,搖了搖頭,
“這些人我都沒有見過。”
溫臨江沉思了片刻,
“你的意思是,有兩波錢老板,吊死的這個是真的,你見的那個是假的,按照事發的時間來講,真的錢老板在你們接頭之時,就已經被控制了。所以假的錢老板和你們接頭的人是一伙的。問題還是這個焦尸,究竟從何而來。”
沈不見凝眉道,“你為何肯定,我見的是假的。”
溫臨江懷疑地瞥了他一眼,
“廢話,他的尸體可是由官府檢查過的,周圍這么多的街坊鄰居,要是假的不會被發現嗎?”
沈不見不語,只是陷入了沉思。
姜桃突然出聲道,“找到了,他們兩個不是自愿的死的。”
說著姜桃的手指在伙計的頭上摸索著,很快,就從他的耳朵里面取出來了一根長針。、
烏黑的長針上還掛著紅白色的液體。
溫臨江剛要上前查看,姜桃卻將劍柄抵在了她的胸口,
“別碰!”
接著隨手就遞給了沈不見。
沈不見自然而然地接了過來,隨手拉起伙計的一片衣衫擦掉了那些白色的液體,瞇著眼睛仔細端詳了片刻,猛然瞪大了眼睛,
“這是斷魂散。”
“又是斷魂散……”
溫臨江喃喃道,“沒道理主家心甘情愿,伙計卻用劇毒吧……”
她又觀察了一下,卻發現他們這六七具尸體,位置不一樣,視線卻看向了同一處天花板。
溫臨江順著視線便抬眼看了過去。
這酒館內還有一個二樓,天花板懸得很高。
有些看不真切,溫臨江把手中的火折子又舉高一些。
當那些東西突如其來的映如眼底時,她霎時瞪大了眼睛。
“哇!這么大的花。”
“哪來的花?”
姜桃有些疑惑,也順著她的視線望了過去,沉默了片刻后,也跟著符合道,
“確實很大的花。”
“真的嗎?”
這可勾起了沈不見的好奇心,他勾了勾嘴角,全是對這里有花的新奇。
當那個東西猛烈地沖擊著他的視線時,他笑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