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涔盯著桌上的咖啡出神片刻，還是坐了電梯下樓，在面試間外遠遠看著。

不作死就不會死，謹慎為上。

宋涔抱手靠在墻邊，眼看著一個三十好幾的男人罵罵咧咧的從房間里出來，沒一會兒又是大差不差的離場，一個接著一個。

……好吧。

情況比她想的更糟。

手機原始的來電鈴聲響起，宋涔低頭輕揉眉心，嘆了口氣，在手機屏幕上滑動，有氣無力的開口:“喂。”

“大小姐。”電話那頭說話慵懶含糊，像是剛睡醒。“實在抱歉，本來是想早點來給你撐撐場面的，奈何昨晚被‘睡神’絆住，剛才才走。看在我睜眼第一件事就是給你賠罪的份上，原諒我唄。”

宋涔對這種情況已經見怪不怪了。“行吧，原諒你了，不過你和‘睡神’和好了，什么時候的事？”

對方低笑一聲:“一言難盡，反正還是栽回我手里了。”

宋涔跟著笑起來:“你就折騰吧。”

“面試怎么樣了？我現在開始收拾，一會兒來找你啊。”

一提這個宋涔就頭疼。

她看著門外等著面試的人越來越少，不少人在看到接連幾人面試不順后，非常識趣的跟著離開了，這倒是省了陳妍浪費口水和感情。

又進了一個人，隊伍后面的人往前補空，一抹熟悉又陌生的身影闖入宋涔的視線。

宋涔一時怔在原地，忘了回話。

那抹身影在人群中相當突出，宋涔幾乎是瞬間想到那個人，在下一秒又肯定的否決。

實在太像了。

不過比起這種與林云歇相像的錯覺，有一種更為強烈的印象在他腦海呼之欲出。

——長街里那棵玉蘭樹下她以為的幻影。

他來這……面試？

也只有這一個理由了。

宋涔看著遠處那個人的一舉一動，試圖與記憶中林云歇的一顰一笑找到幾分聯系，卻發現太多事已經記不清了。

秦綰夕說了半天像是自言自語，不見對方回應，也搞不清楚是不是發生了什么事，從一開始稍微收斂試探的“喂”了一聲，變成現在連環大炮般的“喂”個不停。最后死氣沉沉的吐出三個字:“大、小、姐！”

“在呢，”宋涔目光人落在那抹身影上，心不在焉的澆滅秦綰夕欲起的火焰。“一言難盡，有事，先掛了。”

“怎……”

……么了。

秦綰夕被掛了電話，滿臉問號的和手機干瞪眼。

她直覺有大事發生。

放下手機，秦綰夕拖著勞累一晚的身軀慢慢下床走向衛生間。

嘶……玩過火了。

宋涔完全沒聽見秦綰夕在掛斷電話前說了一個字。

是時候為公司負責了。

陳妍在里面肯定累壞了。

體恤員工是作為一個老板應該具有的好品質。

嗯，對。

宋涔給自己找好正當理由，拿著兩瓶水向面試間走去。

進門前，她特意隔著兩三個人仔細打量了那個男人。

居然……

長得相當正。

宋涔在看他的時候正好撞上他抬頭的目光，那一刻仿佛被一根長刺扎進心臟猛的刺痛，幾乎忘了收回視線。

眉眼之間，故人之姿。

曾經，也有這么一對眉眼，時常朝她彎了眼睛，眼里是化不開的溫柔。

曾經，也有這么一雙眼睛避開她的目光垂著眸，說著自己的不堪。

曾經，也有這么一雙眼睛遠遠地看著她，在被她發現后淹沒在雨中。

宋涔迅速低下頭，倉皇的逃進門。

陳妍詫異的看進門的宋涔，準備喊她，就見她伸出一根手指豎在唇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宋涔走到陳妍身邊，低聲問:“還沒有面試過的簡歷在哪？”

陳妍朝桌角一指。

宋涔拿著簡歷靜悄悄的坐在了角落。憑著方才那一眼的記憶和簡歷上的照片一一對照，最后視線停在了一張姓名欄上寫著“沈灼葉”的簡歷上。

“沈灼葉……”

宋涔默默地重復這個名字。

皎皎云間月，灼灼葉中華。

宋涔大體掃了一眼他的簡歷，被驚了一跳。國外知名大學服裝設計專業研究生，就業經歷上寫著明晃晃的“曾就業于沈氏集團”。翻到后面的作品附件僅有一張女裝設計稿，看似平平無奇，實則處處巧妙。

宋涔總感覺在哪見過類似風格的設計。

頂著這履歷，跑來這面試……合理懷疑是被競爭公司派來的臥底。

這時，簡歷的主人不知什么時候已經坐在面試官對面，坐姿輕松得有點隨意。

宋涔注意到陳妍在看見沈灼葉的瞬間眼睛瞪大了一些，隨即又盡力掩住眼里的情緒起伏，切換工作模式。但是手指針在不自覺的揉搓，眼睛虛掩著，時不時瞟他兩眼。

這是……看上沈灼葉了？

宋涔沒注意聽面試內容，只是躲在暗處肆無忌憚的注視沈灼葉。直到他站起來出了門，宋涔才回過神跟上去。

一直跟到一樓大廳，宋涔才后知后覺自己有點莫名其妙。

她本來想就此停下的，反正不出意外過兩天又會再見面，但此刻她像失了魂一樣繼續跟著。

她突然覺得畫面有點熟悉。

那個雨天她也是這樣跟在林云歇后面，而不同的是沈灼葉停下了腳步，回頭看了她。

“沈……灼葉？”宋涔試探的叫了一他一聲。

沈灼葉停在大門邊轉身看她，愣了幾秒，似乎在腦海里搜索對眼前人的印象，無果。

“有事嗎？”

明明搭訕的話沒少聽，也并非不會說，現在卻連一個開場白都難以啟口。

對方等了一會兒，兩人就這么干站著。

“沒什么事的話我就走了”沈灼葉非常禮貌的打破了沉默，盡管宋涔看出他有點無言。

蠢到爆了。

宋涔懊惱的復盤剛剛應該怎樣開口，目送沈灼葉出了公司，他正好與姍姍來遲的秦綰夕擦肩而過，開車走了。

秦綰夕隔著馬路就注意到公司門口有個帥哥了，身材高挑健壯但不夸張，很是吸睛。于是她加快了腳步，想一睹這位帥哥的真容。

走近的時候，秦綰夕如愿以償的看見帥哥的臉并擦肩錯過。

她先是隨意掃了眼，就戰略性的看同方向的遠方，反應了一秒，她又猛地將視線落回沈灼葉臉上，然后強裝鎮定的和他錯開。

我去……真是見鬼了。

后面幾步路，秦綰夕是在恍惚中走到宋城身邊的，而這邊宋涔還處于丟人的靜默中。

秦綰夕摸了摸手臂上的雞皮疙瘩:“大小姐。”

“嗯？”

“我好像見鬼了。”

還是在大白天。

“可能吧。”宋涔面無表情的回她。

什么叫可能吧？！

秦綰夕見她這個反應，大約猜到她說的又事是什么了。

她顫顫巍巍的抬手指向剛才沈灼葉的車停的地方:“所以，這是怎么個事兒？”

宋涔找好了下次見面的開場白，心情頓時平復了不少。

她示意秦綰夕往里走。

“來面試的，上次跟你提到的那個人。”

“就是他啊？！”

“嗯。”

“來面試……這么巧嗎？！！”

“嗯。”

“這也太像了吧……”秦綰夕沒忍住感嘆道。

“……嗯。”

秦綰夕一把拽住宋涔，雙手捧起她的臉，滿眼擔憂。

“你還好吧，大小姐？”

宋涔推開她的手:“別鬧，我沒事。”

秦綰夕一臉“你看我信不信”的表情。

“真的，”她補充道:“我就是有種要活過來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