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漸濃，長安城的梧桐葉被染上了一層金黃，隨風簌簌落下，鋪滿了駙馬府的庭院。李東陽結束了一天的忙碌，拖著略顯疲憊的身軀回到府中時，已是掌燈時分。

剛踏入內院，一股溫馨的飯菜香氣便撲鼻而來，驅散了他一身的寒氣與倦意。李婉馨正站在廊下，身上披著一件月白色的披風，手里提著一盞小巧的宮燈，正翹首以盼。看到李東陽的身影，她臉上立刻綻放出溫柔的笑容，如同暗夜中盛開的曇花，瞬間點亮了整個庭院。

“東陽哥哥，你回來啦！”她快步迎上前，自然地接過他脫下的朝服外氅，又將手中溫熱的湯婆子塞進他冰涼的手中，“今天朝堂上事情多嗎？看你累的，臉色都有些發白了。”

李東陽握著溫暖的湯婆子，心中一片暖意。他反手握住婉馨的手，觸手溫潤柔軟，笑道：“沒什么大事，就是討論疏通漕運和推廣新式農具的細節，多費了些唇舌。有你在，再累也值得。”

婉馨被他說得臉頰微紅，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就會說好聽的。快進屋吧，飯菜都快涼了。”

兩人攜手走進溫暖的內堂。餐桌上早已擺滿了精致的菜肴，四菜一湯，雖不奢華，卻都是李東陽愛吃的家常口味。一碗熱氣騰騰的粟米粥，幾碟清爽的時蔬，一盤香氣四溢的醬肘子，還有一碗燉得酥爛的雞湯。

“都是你愛吃的。”婉馨為他盛好飯，又舀了一勺雞湯，“這雞湯我燉了一下午，加了些溫補的藥材，你最近操勞過度，正好補補身子。”

李東陽拿起筷子，胃口大開。有妻如此，夫復何求？他一邊吃飯，一邊和婉馨聊著家常，說著朝堂上的一些趣事（當然，那些勾心斗角、兇險萬分的事情，他是絕不會告訴她的，免得她擔心）。婉馨靜靜地聽著，時而點頭，時而發出銀鈴般的笑聲，偶爾也會問一些她感興趣的問題。

“東陽哥哥，你說的那個曲轅犁，真的比以前的犁好用很多嗎？能讓莊稼增產多少？”婉馨好奇地問道，她雖是金枝玉葉，但自小也并非不食人間煙火，對于關乎民生的事情，也頗為關心。

李東陽放下筷子，耐心解釋道：“是啊，曲轅犁操作更靈活，省力，而且深耕效果好，能讓莊稼的根系扎得更深，吸收更多養分。至于增產嘛，根據試驗田的數據，至少能增產三成以上。如果能在全國推廣開來，對我大唐的糧食安全，可是天大的好事。”

“三成？那真是太好了！”婉馨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百姓們就再也不用擔心吃不飽飯了。東陽哥哥，你真厲害！”她毫不吝嗇自己的崇拜之情，看向李東陽的目光充滿了愛意和驕傲。

被自己心愛的人如此稱贊，李東陽心中比得了皇帝的賞賜還要受用。他笑了笑：“這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是將作監的工匠們共同努力的結果。”

晚飯后，李東陽照例要去書房處理公務。婉馨沒有像往常一樣回房刺繡或者看書，而是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蓮子羹，也跟了過來。

“我陪你一起吧。”婉馨將蓮子羹放在李東陽手邊，輕聲說道，“你處理公務，我在一旁看書，不打擾你。等你忙完了，這蓮子羹也剛好溫了。”

李東陽心中一暖，點了點頭。有她在身邊，即使是枯燥繁重的公務，似乎也變得輕松了許多。

書房里很安靜，只有李東陽翻閱公文的沙沙聲，以及燭火偶爾發出的噼啪聲。婉馨安靜地坐在一旁的軟榻上，手里捧著一卷書，但她的目光，卻時不時地落在李東陽專注的側臉上。看著他時而蹙眉沉思，時而提筆疾書，她的心中充滿了寧靜和幸福。

不知過了多久，李東陽處理完一份關于江南漕運河道清淤的奏折，揉了揉有些發脹的太陽穴，端起碗，將蓮子羹一飲而盡。清甜的蓮子羹滑入腹中，疲憊仿佛也消散了不少。

“味道真好。”他放下碗，笑著對婉馨說。

婉馨走到他身邊，拿起他揉過的太陽穴，用她柔軟的手指，輕輕為他按摩起來。她的手法很輕柔，卻恰到好處，讓李東陽緊繃的神經漸漸放松下來。

“東陽哥哥，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難題了？我看你這幾天都愁眉不展的。”婉馨一邊按摩，一邊輕聲問道。她冰雪聰明，雖然李東陽不說，但她能感覺到他似乎有心事。

李東陽閉上眼睛，享受著妻子溫柔的服務，沉吟片刻，開口說道：“也不算什么難題，就是關于推廣新式農具的事情。雖然父皇下了旨，但各地官員執行起來，效率參差不齊。有些地方官陽奉陰違，覺得推廣新東西麻煩，還是沿用舊法；有些地方則是缺乏懂技術的工匠，新式農具做出來了，卻不會用，或者用不好，效果大打折扣。我正琢磨著，該如何解決這些問題。”

這確實是他最近頭疼的事情。政策的推行，往往會遇到各種各樣的阻力和困難，尤其是在信息傳遞不便、各地發展不均衡的古代。

婉馨聽了，沒有立刻說話，而是停下了按摩的手，走到李東陽面前，眼神中帶著一絲思索。她沉吟片刻，忽然眼睛一亮，說道：“東陽哥哥，我倒是有個想法，不知道行不行。”

李東陽有些意外地看著她：“哦？婉馨你有想法？說來聽聽。”他知道婉馨聰慧，從小飽讀詩書，見識不凡，說不定真能給他一些啟發。

婉馨在他對面的椅子上坐下，認真地說道：“你看，那些陽奉陰違的官員，多半是覺得這事情對他們沒什么好處，或者怕麻煩，怕擔責任。而那些缺乏技術工匠的地方，則是苦于沒有人指導。”

“那你的意思是？”李東陽饒有興致地看著她。

“我的意思是，”婉馨微微一笑，眼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父皇不是讓你牽頭這件事嗎？你可以向父皇請旨，設立一個專門的‘勸農使’職位。從將作監和工部抽調一些熟悉新式農具制作和使用方法的工匠和官員，組成一支‘勸農隊’，由你親自帶隊，或者派遣得力干將，分赴各地。”

“一方面，這些勸農使可以監督各地官員推廣新式農具的情況，將那些陽奉陰違、敷衍了事的官員上報給父皇，嚴加懲處。這樣一來，就沒人敢怠慢了。”

“另一方面，勸農使可以現場指導當地的工匠制作新式農具，并且親自教給農民們如何使用，如何保養。這樣，那些缺乏技術的地方，不就有辦法解決了嗎？”

“而且，”婉馨繼續補充道，“勸農使在各地巡查的時候，還可以順便了解當地的農業生產情況，收集民間的一些好的經驗和建議，反饋給朝廷。這樣一舉多得，豈不是比只靠一紙公文強多了？”

李東陽靜靜地聽著婉馨的話，越聽眼睛越亮！

婉馨的這個想法，簡直是說到了他的心坎里！設立勸農使，組建勸農隊，既能解決監督執行的問題，又能解決技術指導的難題，還能收集基層信息，簡直是一箭三雕！他之前怎么就沒想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