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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西江沉夢

第四章盒子里的真相

第四章,盒子里的真相

江照棠的二十一歲生日,是被窗外的雨聲吵醒的。

她躺在床上,聽著雨點敲打著玻璃,像在數著時間的刻度。床頭柜上的電子日歷顯示著9月17日,這個日子她記了很多年——母親說,她出生那天也是這樣的陰雨天,早產的她只有三斤八兩,在保溫箱里住了整整一個月,醫生都說能活下來是奇跡。

“所以照棠要好好活著,替媽媽看看晴天的樣子。”江晚晴總是摸著她的頭發,眼神溫柔得像融化的春水。

可現在,母親在監獄里,而她連拉開窗簾的力氣都沒有。胃里的絞痛又開始了,比昨天更厲害,像有無數根針在扎。江照棠蜷縮起身子,伸手去摸床頭柜上的藥盒,指尖卻撲了個空——昨晚撿回來的藥片,不知什么時候被她吃光了。

“醒了?”

門口突然傳來的聲音嚇得她一哆嗦。顧寒舟站在那里,穿著一身黑色真絲睡袍,長發松松地挽在腦后,露出線條優美的脖頸。她手里端著一個托盤,上面放著一碗白粥和一小碟咸菜,蒸騰的熱氣模糊了她眼底的情緒。

江照棠愣住了。她從沒見過顧寒舟這個樣子,褪去了西裝的凌厲和冷漠,睡袍的慵懶讓她多了幾分煙火氣,像寒冬里突然照進窗欞的一縷陽光,陌生得讓人心慌。

“起來吃藥。”顧寒舟把托盤放在床頭柜上,從口袋里掏出一個藥瓶——不是江照棠昨天那個廉價藥盒,而是進口的特效藥,瓶身上的外文標簽閃著冷光。

江照棠看著那瓶藥,突然想起父親顧義。他生前總說要給她買最好的藥,卻總被江晚晴攔住:“省著點吧,你那點股份,還不夠照棠住一次院的。”那時她不懂,現在才明白,父親在顧家的日子,或許并不像表面看起來那么風光。

“謝謝。”她接過藥瓶,聲音細若蚊蚋,指尖碰到顧寒舟的手,那溫度比她自己高了許多,像暖手寶一樣熨帖著她冰涼的皮膚。

顧寒舟沒說話,轉身走到窗邊,猛地拉開了窗簾。雨點噼里啪啦地打在玻璃上,西江的輪廓在雨幕中若隱若現,像一條被驚醒的巨蟒。

“今天不去公司。”顧寒舟的聲音透過雨聲傳來,“把顧義給你的盒子拿來。”

江照棠的手猛地一顫,藥片差點從掌心滑落。她知道該來的總會來,可當這一刻真的到來時,心臟還是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了,連呼吸都覺得疼。

“在……在抽屜里。”她指了指床頭柜最下面的抽屜,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顧寒舟彎腰拉開抽屜,里面只有一個陳舊的木盒子,巴掌大小,表面刻著顧家的家訓——“守正出奇”。盒子的鎖已經生銹了,顯然很久沒被打開過。

“鑰匙呢?”顧寒舟掂了掂盒子,木質堅硬,沉甸甸的,不像裝著什么貴重東西。

江照棠從枕頭底下摸出一把小巧的銅鑰匙,遞過去時,指尖的顫抖暴露了她的緊張。這把鑰匙是父親臨終前塞給她的,那時他已經說不出話了,只是用盡全力看著她,眼里的悔恨像潮水一樣涌出來,幾乎要將她淹沒。

顧寒舟接過鑰匙,插進鎖孔輕輕一擰,“咔噠”一聲,鎖開了。

盒子里沒有珠寶,沒有存折,只有一沓泛黃的信紙和一個小小的錄音筆。信紙的抬頭印著啟元集團的logo,字跡是顧義的,卻比照片上的他要年輕許多,筆鋒里帶著少年人的銳氣。

顧寒舟拿起最上面的一張信紙,目光剛落在第一行字上,臉色就瞬間沉了下去。

“這是……”江照棠也湊過來看,看清上面的內容時,倒吸了一口涼氣——那竟然是一份股權轉讓協議,顧義把自己名下百分之十五的啟元股份,無償轉讓給了蘇鈺。日期是二十年前,母親蘇鈺去世前一個月。

“他為什么要給我媽股份?”顧寒舟的聲音冷得像冰,指腹因為用力而掐進了信紙的邊緣,“那時他們已經在鬧離婚了。”

江照棠搖搖頭,拿起另一張信紙。這張是蘇鈺寫的,字跡娟秀有力,和她設計圖上的筆跡一模一樣:“義哥,景耀的項目我查過了,那塊地有問題,你別被姓林的騙了。下周我去鄰市實地勘察,等我回來,我們好好談談。”

“姓林的?”顧寒舟的眉頭擰得更緊了,“林薇的父親?”

林薇的父親林國棟,二十年前是啟元集團的副總,也是景耀項目的合作方代表。母親去世后沒多久,他就帶著全家移民國外了,這些年一直杳無音信。

江照棠沒說話,拿起第三張信紙。這張是顧義寫給江晚晴的,語氣里帶著明顯的不耐煩:“別再查蘇鈺的事了,那塊地的黑料一旦爆出來,啟元就完了!你只要乖乖待在我身邊,以后什么都會有的。”

“黑料?”顧寒舟的心跳漏了一拍,“難道母親的死,和景耀的項目有關?”

她一把奪過剩下的信紙,飛快地翻看著。那些信大多是顧義和蘇鈺的往來,字里行間能看出他們曾經的情深意切,也能看到后來的裂痕——蘇鈺發現了項目的問題,想要揭發,而顧義為了保住啟元,選擇了隱瞞。

最后一張信紙,是顧義在蘇鈺去世后寫的,沒有抬頭,像是寫給自己的懺悔:“小鈺,我對不起你。那塊地的手續是假的,林國棟聯合了拆遷隊的人,害死了三個釘子戶。你查到的證據,足以讓我們所有人坐牢。我不是故意要撞你,是剎車失靈了……江晚晴說她能處理干凈,我信了她,可我沒想到她會……”

信紙寫到這里突然中斷了,最后幾個字被墨水暈開,像一滴凝固的血。

顧寒舟拿著信紙的手劇烈地顫抖起來,眼眶瞬間紅了。原來母親的剎車失靈不是意外,是顧義做的手腳?可他最后那句“沒想到她會……”又是什么意思?難道江晚晴還做了別的事?

“錄音筆。”顧寒舟的聲音嘶啞得像被砂紙磨過,指著盒子里那個小小的黑色錄音筆。

江照棠連忙拿起錄音筆,按了播放鍵。里面傳來一陣電流聲,接著是顧義的聲音,帶著濃重的喘息,像是在病床上錄的:

“照棠,當你聽到這段話的時候,爸爸應該已經不在了。二十年前的車禍,是我對不起蘇阿姨。我為了掩蓋項目的黑料,動了她的剎車……但我沒想害死她,我只是想讓她暫時不能動,等我處理完林國棟的事再說。是江晚晴,她偷偷改了剎車的零件,還找了那個‘黑司機’……她以為這樣就能徹底除掉蘇阿姨,讓我沒有退路……”

“我知道她恨蘇阿姨,恨她什么都有,而自己只是個見不得光的小三。可我沒想到她會這么狠……照棠,你要記住,蘇阿姨的死,我有責任,江晚晴是主謀,而林國棟,才是這一切的根源。”

“寒舟那孩子,性子像她媽,太剛了。她回來繼承啟元,林國棟肯定會回來搶……你把這些證據給她,告訴她小心林薇,那丫頭跟她爸一樣,笑里藏刀……”

“還有,抽屜里的股份轉讓協議,是我偷偷留給你的,百分之五,不多,但足夠你活下去了……別恨寒舟,她只是被仇恨蒙蔽了……”

錄音筆里傳來一陣劇烈的咳嗽聲,接著是顧義的最后一句話,輕得像嘆息:

“如果有來生……我不想再做什么顧總了,只想做個普通人,守著我愛的人……”

錄音結束了,房間里只剩下窗外的雨聲,和兩人沉重的呼吸聲。

江照棠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砸在地毯上,暈開一小片水漬。她一直以為父親是愛母親的,卻沒想到他對母親的“愛”里,藏著這么多的利用和算計。而那個口口聲聲說愛她的母親,竟然真的是殺害蘇鈺的兇手。

顧寒舟靠在窗邊,看著雨幕中的西江,眼眶紅得嚇人,卻沒有掉一滴眼淚。二十年來的恨意突然有了宣泄口,卻比想象中更疼——原來母親的死,是父親和情人聯手造成的。那個她曾經怨過、恨過,卻在心底深處還存有一絲期待的父親,親手把她的母親推向了死亡。

“呵。”她突然笑了,笑聲里帶著無盡的悲涼和嘲諷,“真是……好一出豪門恩怨。”

江照棠看著她顫抖的背影,突然覺得很害怕。顧寒舟此刻的樣子,像一頭被激怒的獅子,隨時可能撕碎身邊的一切,包括她自己。

“對不起……”江照棠的聲音哽咽著,“我媽她……”

“別跟我說對不起。”顧寒舟猛地轉過身,眼底的紅血絲像蛛網一樣蔓延,“你媽是你媽,你是你。但江照棠,你要記住,你身上流著她的血,這是你永遠甩不掉的烙印。”

江照棠的臉瞬間變得慘白,嘴唇哆嗦著,卻說不出一個字。她知道顧寒舟說得對,她是江晚晴的女兒,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就像蘇鈺的死一樣,是橫亙在她們之間的血海深仇。

“把這些東西收起來。”顧寒舟指了指盒子里的信紙和錄音筆,語氣恢復了往日的冰冷,“別讓第三個人看到。”

江照棠點點頭,小心翼翼地把東西放回盒子里,鎖好,塞進床頭柜的最深處。做完這一切,她才發現自己的手抖得厲害,連鑰匙都差點拿不住。

“今天起,你搬到客房去。”顧寒舟突然開口,目光落在她蒼白的臉上,“離我遠點。”

江照棠的心臟猛地一沉,像被什么東西狠狠砸了一下。她知道這一天總會來,可當顧寒舟真的說出口時,心里還是空落落的,像被挖走了一塊。

“我知道了。”她低下頭,聲音輕得像嘆息。

顧寒舟沒再說什么,轉身走出了房間。門被關上的瞬間,江照棠再也支撐不住,趴在床上失聲痛哭起來。雨聲和哭聲混在一起,像一首悲傷的挽歌,祭奠著她死去的親情和剛剛萌芽就被掐斷的希望。

顧寒舟把自己關在書房里,一待就是一整天。

她把那些信紙鋪在書桌上,一張一張地看,試圖從字里行間找出更多的線索。顧義的懺悔,蘇鈺的警惕,江晚晴的狠毒,林國棟的陰謀……這些碎片像拼圖一樣,在她腦海里慢慢拼湊出二十年前的真相。

原來母親的死,不僅僅是情殺,更是一場為了掩蓋商業黑幕的謀殺。林國棟為了讓啟元簽下那塊有問題的地,買通了拆遷隊,害死了釘子戶;顧義為了保住公司,選擇了隱瞞,甚至動了母親的剎車;江晚晴則趁機下了死手,徹底除掉了情敵,也讓顧義徹底沒有了退路。

而她自己,像個傻子一樣,恨了江晚晴二十年,卻不知道真正的幕后黑手,還有那個她從未放在眼里的林國棟,以及……她的親生父親。

“呵。”顧寒舟拿起桌上的威士忌,猛地灌了一大口。辛辣的液體灼燒著喉嚨,卻壓不住心口的疼痛。她想起小時候,父親把她架在肩膀上,在西江的岸邊看煙花,那時他的笑聲比煙花還要亮。

原來那么多的美好,都是假的。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林薇發來的消息:“寒舟,晚上有空嗎?我爸回來了,想跟你聊聊景耀的項目。”

顧寒舟看著“我爸回來了”這幾個字,眼底瞬間閃過一絲寒光。林國棟終于肯露面了,是為了景耀的項目,還是為了當年的黑料?

“在哪?”她回復道。

“西江飯店頂樓包廂,八點。”林薇很快回了消息,還附帶了一個紅唇的表情。

顧寒舟把手機扔在桌上,拿起車鑰匙就往外走。經過江照棠的房間時,她腳步頓了頓。里面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音,不知道那個女孩是睡著了,還是在偷偷哭。

想起錄音筆里顧義說的“別恨寒舟,她只是被仇恨蒙蔽了”,顧寒舟的心臟像被針扎了一下。她對江照棠做的那些事,難道真的只是因為仇恨嗎?還是因為……她在這個女孩身上,看到了自己缺失的東西?

“別亂跑。”她最終還是沒敲門,只是隔著門板丟下一句話,聲音冷得像冰,“等我回來。”

房間里的江照棠聽到這句話,正在收拾行李的手猛地一頓。她抬起頭,看著緊閉的房門,眼眶突然有些發熱。顧寒舟的語氣雖然冷,可那句“等我回來”,卻像一顆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她心里漾起了圈圈漣漪。

她到底……在期待什么呢?

西江飯店頂樓的包廂里,水晶燈的光芒璀璨得刺眼。林國棟坐在主位上,頭發已經花白,臉上卻沒什么皺紋,保養得極好。他穿著一身意大利手工西裝,手里把玩著一串佛珠,笑容溫和,眼神里卻藏著老狐貍般的精明。

林薇坐在他身邊,穿著一身紅色的吊帶裙,妝容精致,時不時地給顧寒舟遞個媚眼,像只發情的母貓。

“寒舟啊,多年不見,出落得越來越漂亮了。”林國棟端起酒杯,笑容可掬,“比你媽當年還要有氣質。”

顧寒舟沒接他的話,只是拿起桌上的菜單,漫不經心地翻著:“林總回國,是為了景耀的項目,還是為了別的?”

林國棟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又恢復了自然:“當然是為了項目。你媽當年的設計多好啊,可惜……”他嘆了口氣,語氣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惋惜,“天妒英才。”

“是啊,太可惜了。”顧寒舟放下菜單,目光銳利如刀,直直地看向林國棟,“可惜有些人,明明知道真相,卻選擇了沉默。”

林國棟的臉色瞬間變了,端著酒杯的手微微一顫:“寒舟,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顧寒舟拿起桌上的紅酒,給自己倒了一杯,猩紅的液體在杯中晃蕩,像極了當年西江里的血,“就是突然覺得,二十年前的事,該好好聊聊了。比如那塊地的拆遷戶,比如我媽的剎車,比如……林總的海外資產。”

林薇的臉色也白了,她沒想到顧寒舟竟然知道這么多。她剛想開口打圓場,就被顧寒舟冷冷地打斷了:“林小姐,這里沒你的事。”

林國棟深吸一口氣,放下酒杯,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了:“顧寒舟,你想怎么樣?”

“我不想怎么樣。”顧寒舟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我只是想讓當年的兇手,都付出代價。”

“你有證據嗎?”林國棟的眼神冷了下來,像淬了毒的冰,“沒有證據,就別在這里血口噴人!”

“證據?”顧寒舟笑了,笑聲里帶著刺骨的寒意,“林總覺得,顧義的錄音筆,算不算證據?還有那些拆遷戶的家屬,他們這些年一直在找你,你說他們要是知道你回來了,會怎么樣?”

林國棟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身體抖得像篩糠。他沒想到顧義竟然留了后手,更沒想到那些拆遷戶的家屬還沒放棄。

“你……你想干什么?”林國棟的聲音里帶著明顯的恐懼,“我可以給你錢,很多錢,足夠你買下十個啟元集團!”

“錢?”顧寒舟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我媽的命,那三個拆遷戶的命,是你能用錢衡量的嗎?”

她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轉身就走:“明天早上九點,我會把所有證據交給警方。林總,好好享受今晚的最后時光吧。”

“顧寒舟!”林國棟突然像瘋了一樣撲過來,手里不知什么時候多了一把水果刀,“你不能毀了我!我好不容易才回來的!”

顧寒舟早有防備,側身躲過他的攻擊,反手抓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擰。“咔嚓”一聲,水果刀掉在地上,林國棟發出一聲慘叫,疼得跪在了地上。

這就是常年練拳擊的力量,看似纖細的手臂里,藏著能瞬間制敵的爆發力。

“看來林總這些年在國外,養尊處優,連打架都忘了怎么打了。”顧寒舟的聲音冷得像冰,“可惜啊,法律不會因為你老了,就對你手下留情。”

她沒再看地上哀嚎的林國棟和嚇傻的林薇,轉身走出了包廂。走廊里的風帶著西江的濕氣,吹在她臉上,讓她清醒了不少。

大仇得報的快感并沒有想中濃烈,反而像空蕩的酒杯,只剩下泛苦的余味。顧寒舟站在電梯口,看著鏡面里自己冰冷的臉,突然覺得很疲憊。二十年的仇恨像一條鎖鏈,把她捆得死死的,如今鎖鏈斷了,她卻不知道該往哪里走。

電梯門打開時,她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江照棠站在里面,手里抱著一件黑色的大衣,臉色白得像紙,看到她時,眼睛瞬間亮了一下,又很快黯淡下去。

“你怎么來了?”顧寒舟的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驚訝,更多的卻是不耐煩。她明明讓她待在家里。

江照棠的手緊緊攥著大衣的衣角,指節泛白:“我……我看你沒帶外套,天氣預報說晚上降溫。”她的聲音很輕,像怕被風吹散,“而且林叔叔他……我怕你出事。”

顧寒舟的心猛地一顫。江照棠怎么會知道林國棟的事?難道她偷聽了錄音?可女孩眼里的擔憂那么真切,不像裝出來的。

“誰讓你多管閑事?”顧寒舟別過臉,不去看她的眼睛,語氣冷得像冰,“滾回去。”

江照棠沒動,只是把大衣往她面前遞了遞:“穿上吧,會感冒的。”她的指尖因為緊張而微微發抖,“林叔叔以前對我爸……不太好,他那個人,笑里藏刀。”

顧寒舟看著那件黑色大衣——是她的衣服,質地精良,是她剛回臨江時買的,不知什么時候被江照棠拿去洗了,還熨燙得平平整整。她突然想起自己昨晚把它扔在沙發上,上面沾著酒吧的酒漬,是她自己都懶得打理的樣子。

“不用。”顧寒舟后退一步,避開了她的手,“我不冷。”

電梯門緩緩合上,隔絕了江照棠失望的眼神。顧寒舟靠在電梯壁上,胸口卻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悶得發慌。她到底在別扭什么?是因為江照棠的關心,還是因為自己竟然對這份關心有了一絲期待?

回到顧家老宅時,已經是深夜十一點。

雨還在下,淅淅瀝瀝的,像永無止境的嘆息。顧寒舟推開門,客廳里一片漆黑,只有樓梯口亮著一盞壁燈,暖黃的光芒在地板上投下一小片光暈。

江照棠坐在沙發上,背對著門口,懷里抱著一個抱枕,像只被遺棄的小貓。她大概是等睡著了,呼吸很輕,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出淡淡的陰影,臉色比白天更白了,嘴唇泛著青紫色。

顧寒舟放輕腳步走過去,才發現她身上只蓋了一條薄薄的毯子,手腳都露在外面,冰涼的。她皺了皺眉,剛想轉身回房拿條厚毯子,江照棠卻突然驚醒了,看到她時,嚇得差點從沙發上掉下去。

“你回來了。”江照棠的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眼神里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欣喜,“我給你留了粥,在廚房溫著。”

顧寒舟沒說話,只是看著她凍得發紫的嘴唇,心里莫名竄起一股火。這個女孩到底有什么毛病?自己身體不好,還大半夜坐在客廳里等她,就為了那碗可有可無的粥?

“誰讓你等我的?”顧寒舟的語氣冷得像冰,“我說過,搬到客房去,離我遠點。”

江照棠的笑容瞬間僵在臉上,像被凍住了一樣。她慢慢低下頭,手指無意識地摳著抱枕上的流蘇:“我……我只是想讓你回來有口熱的吃。”

“不需要。”顧寒舟轉身就往樓梯走,“以后別做這些沒用的事。”

“林叔叔他……”江照棠突然開口,聲音里帶著一絲猶豫,“他沒對你怎么樣吧?”

顧寒舟的腳步頓住了。她轉過身,看著沙發上那個纖瘦的身影,突然覺得有些可笑。這個女孩是江晚晴的女兒,是她仇人的心肝寶貝,可現在卻在擔心她的安危。這算什么?命運開的一個惡劣玩笑嗎?

“不關你的事。”顧寒舟的聲音冷得像淬了冰,“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江照棠沒再說話,只是默默地站起身,往廚房走。她的背影在壁燈的光暈里顯得格外單薄,像一片隨時會被風吹走的葉子。

顧寒舟看著她消失在廚房門口的背影,心里突然有種說不出的滋味。她走上樓梯,回到自己的房間,卻怎么也睡不著。江照棠凍得發紫的嘴唇,擔憂的眼神,還有那句“我給你留了粥”,像電影片段一樣在她腦海里反復播放。

她到底在期待什么?期待江照棠能像正常的妹妹一樣對她好?還是期待自己能放下仇恨,和這個仇人的女兒和平共處?

顧寒舟拿起桌上的威士忌,猛地灌了一大口。辛辣的液體灼燒著喉嚨,卻壓不住心口的煩躁。她走到窗邊,拉開窗簾,雨幕中的玉蘭樹在風中瑟瑟發抖,像極了二十年前那個失去母親的夜晚。

那時她在外婆家,聽著外面的雨聲,抱著母親送的兔子玩偶,一夜沒睡。外婆走進來,給她蓋好被子,嘆著氣說:“寒舟,以后要學會自己照顧自己了。”

她以為自己早就學會了,可現在才發現,原來她也會期待有人等她回家,有人給她留一碗熱粥,有人在她冷的時候遞上一件大衣。

第二天早上,顧寒舟是被一陣輕微的敲門聲吵醒的。

她睜開眼,窗外的雨已經停了,陽光透過玻璃照進來,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墻上的時鐘顯示七點半,是她平時起床的時間。

“進來。”她坐起身,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

江照棠推開門走進來,手里端著一個托盤,上面放著一碗白粥和一小碟咸菜,和昨天早上一模一樣。她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棉布裙,頭發梳得整整齊齊,臉上卻帶著明顯的倦意,眼下有淡淡的青黑色。

“該吃早餐了。”江照棠把托盤放在床頭柜上,聲音很輕,“我熱了三遍,應該還是溫的。”

顧寒舟看著她眼底的青黑,心里突然明白了——她昨晚大概沒睡好,一直在擔心粥會涼掉。這個女孩,總是做這些費力不討好的事。

“放著吧。”顧寒舟掀開被子下床,走到衣柜前拿衣服。她故意選了一件黑色的西裝,把自己重新裹進冰冷的鎧甲里。

江照棠沒走,只是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欲言又止。

“還有事?”顧寒舟從鏡子里看了她一眼,語氣里帶著一絲不耐煩。

江照棠的手緊緊攥著衣角,猶豫了半天,才小聲說:“林叔叔……是不是被警察帶走了?”

顧寒舟系領帶的手頓了頓,轉過身看著她:“你怎么知道?”

“我早上聽傭人說的。”江照棠的聲音越來越小,“他們說……說林叔叔涉嫌謀殺。”

顧寒舟的目光銳利如刀,直直地看向她的眼睛:“你怕了?怕我把你媽也牽扯出來?”

江照棠的臉瞬間變得慘白,連連搖頭:“不是的!我只是……只是覺得很突然。”她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我爸生前總說,林叔叔是個狠角色,讓我離他遠點。”

顧寒舟看著她慌亂的樣子,突然覺得有些無趣。她以為江照棠會為林國棟辯解,或者求她手下留情,卻沒想到她只是單純的害怕。這個女孩,似乎比她想象中要簡單得多。

“吃完早餐,跟我去個地方。”顧寒舟轉過身,繼續系領帶,語氣恢復了往日的冰冷。

江照棠愣住了:“去哪?”

“到了你就知道了。”顧寒舟沒再解釋,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裝外套,徑直走出了房間。

車子在西山墓園停下時,陽光正好。

顧寒舟推開車門,看著眼前一排排整齊的墓碑,心里突然有些發慌。她已經很多年沒來過這里了,上次來還是三年前,給母親掃墓,卻被顧義攔住了:“寒舟,別去了,你媽在那邊也不想看到你不開心。”

那時她以為顧義是心疼她,現在才知道,他只是怕她想起母親的死,怕她追究當年的真相。

“下車。”顧寒舟的聲音有些沙啞,她推了推副駕駛座上的江照棠。

江照棠愣了一下,才慢慢推開車門。她看著眼前的墓園,臉色白得像紙,嘴唇哆嗦著:“我們……我們來這里干什么?”

“給我媽掃墓。”顧寒舟的語氣很淡,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她的忌日快到了。”

江照棠的腳步猛地頓住了,像被釘在了原地。她看著顧寒舟走向墓園深處的背影,心臟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了,連呼吸都覺得疼。她怎么能去見蘇鈺?她是江晚晴的女兒,是殺害蘇鈺的兇手的女兒!

“我不去!”江照棠的聲音帶著明顯的抗拒,甚至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我不能去見蘇阿姨!”

顧寒舟轉過身,目光銳利如刀,直直地看向她:“為什么不能去?是怕我媽在天之靈,認出你是仇人的女兒嗎?”

江照棠的臉瞬間變得慘白,眼淚在眼眶里打轉,卻倔強地沒掉下來:“不是的!我只是……只是覺得愧疚。”

“愧疚?”顧寒舟冷笑一聲,一步步走到她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愧疚有什么用?能讓我媽活過來嗎?能抹去你媽犯下的罪嗎?”

江照棠的嘴唇哆嗦著,卻說不出一個字。她知道顧寒舟說得對,愧疚是最沒用的東西,可她還是無法面對蘇鈺的墓碑,無法面對那個被她們母女傷害的女人。

“要么跟我走,要么永遠別出現在我面前。”顧寒舟的聲音冷得像冰,“選一個。”

江照棠看著她決絕的眼神,知道自己沒有選擇的余地。她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慢慢抬起頭,迎上顧寒舟的目光:“我去。”

顧寒舟的心臟莫名地漏跳了一拍。她沒想到江照棠會答應,更沒想到她的眼神會那么堅定,像即將奔赴刑場的勇士。

“走吧。”顧寒舟別過臉,轉身往墓園深處走去。

江照棠跟在她身后,腳步有些踉蹌。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照在她臉上,能看到細密的冷汗和顫抖的睫毛。她的心臟在胸腔里劇烈地跳動著,像要掙脫束縛,胃里的絞痛也開始了,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厲害。

但她沒有停下腳步。她知道,這是她必須面對的。為了母親的罪,為了父親的懺悔,也為了……她自己那顆早已千瘡百孔的心。

蘇鈺的墓碑很簡單,沒有華麗的裝飾,只有一張小小的照片。照片上的女人穿著白色的連衣裙,站在玉蘭樹下,笑得溫柔又明媚,像從未被世俗污染的天使。

顧寒舟站在墓碑前,手里拿著一束玉蘭花——那是母親最喜歡的花。她看著照片上母親的笑容,眼眶突然有些發熱。

“媽,我來看你了。”她的聲音很輕,像怕驚擾了沉睡的母親,“對不起,這么多年才來看你。”

江照棠站在她身后幾步遠的地方,低著頭,手指緊緊攥著衣角,身體因為緊張而微微顫抖。她不敢看蘇鈺的照片,不敢想象這個溫柔的女人在生命最后一刻經歷了怎樣的恐懼。

“媽,我找到兇手了。”顧寒舟的聲音帶著一絲哽咽,“林國棟被抓了,江晚晴也會受到應有的懲罰。你可以安息了。”

風吹過墓園,帶來一陣淡淡的花香,像是母親的回應。顧寒舟伸出手,輕輕撫摸著墓碑上的照片,指尖的冰涼讓她想起母親最后一次抱她的溫度。

“媽,我知道你不喜歡仇恨。”顧寒舟的眼淚終于忍不住掉了下來,砸在墓碑上,暈開一小片水漬,“可我控制不住。一想到你死在冰冷的江水里,我就恨不得讓所有傷害你的人都付出代價。”

江照棠看著顧寒舟顫抖的背影,聽著她壓抑的哭聲,心里像被什么東西刺了一下,疼得厲害。她突然想起母親江晚晴,每次提到蘇鈺時,眼神里都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羨慕和嫉妒:“蘇鈺那樣的女人,才配得上顧義。不像我,永遠都是見不得光的。”

那時她不懂,現在才明白,母親的嫉妒里,藏著多少卑微和不甘。

“對不起,蘇阿姨。”江照棠的聲音很輕,帶著濃濃的愧疚,“我媽她……她做錯了,我替她向你道歉。”

顧寒舟猛地轉過身,目光銳利如刀,直直地看向她:“你道歉有什么用?你以為一句對不起,就能抵消我媽的命嗎?江照棠,你記住,你永遠欠著我媽的!”

江照棠的臉瞬間變得慘白,嘴唇哆嗦著,卻說不出一個字。她知道顧寒舟說得對,她永遠欠著蘇鈺的,這是她一輩子都還不清的債。

“我們走。”顧寒舟轉過身,不再看她,也不再看母親的墓碑,快步往墓園外走去。她怕再待下去,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會做出傷害江照棠的事。

江照棠看著她決絕的背影,突然覺得很累。累得不想再小心翼翼,不想再看別人臉色,只想就這樣倒下,永遠不再醒來。

她的心臟在胸腔里劇烈地跳動著,像要掙脫束縛,胃里的絞痛也越來越厲害。她扶著旁邊的一棵松樹,慢慢蹲下身,大口喘著氣。冷汗浸透了她的衣服,眼前也開始發黑。

“江照棠!”

恍惚中,她聽到顧寒舟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慌。接著,她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能聞到淡淡的雪松味,混合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煙草氣——是顧寒舟的味道。

“你怎么樣?”顧寒舟的聲音很慌,抱著她的手也在顫抖,“別嚇我!”

江照棠看著顧寒舟焦急的臉,突然笑了,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顧寒舟……我好像……快要死了……”

“閉嘴!”顧寒舟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她把江照棠抱得更緊了,“不準說這種話!我帶你去醫院!”

江照棠搖搖頭,伸出手,輕輕撫摸著顧寒舟的臉。她的皮膚很涼,像上好的玉石,卻帶著一絲溫度,熨帖著她冰涼的指尖。

“顧寒舟……”她的聲音很輕,像羽毛一樣搔刮著顧寒舟的耳膜,“如果……如果我不是江晚晴的女兒,你會不會……會不會對我好一點?”

顧寒舟的心臟像被什么東西狠狠砸了一下,疼得她幾乎喘不過氣。她看著江照棠蒼白的臉,看著她眼底的期待和絕望,突然覺得自己很殘忍。

她一直用仇恨武裝自己,用最刻薄的話傷害這個女孩,卻忘了她也是個受害者,是這場豪門恩怨里最無辜的犧牲品。

“會。”顧寒舟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她緊緊抱著江照棠,像是抱著失而復得的珍寶,“我會對你好一點,很多很多……你撐住,我們現在就去醫院!”

江照棠看著她焦急的臉,突然覺得很安心。她慢慢閉上眼睛,嘴角帶著一絲微弱的笑容,像個得到糖果的孩子。

或許,死亡也不是那么可怕。至少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她感受到了顧寒舟的溫暖,聽到了她想說的話。

醫院的搶救室外,顧寒舟坐在長椅上,手里緊緊攥著江照棠的病歷,指尖因為用力而泛白。

醫生剛才跟她說,江照棠的情況很危險,先天性心臟病加上嚴重的貧血和腸胃炎,隨時可能有生命危險。需要立刻進行手術,但手術風險很大,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五十。

“顧小姐,你是病人的家屬嗎?”一個護士走過來,手里拿著一份手術同意書,“請在這里簽字。”

顧寒舟看著那份手術同意書,手卻在顫抖,怎么也簽不下去。百分之五十的成功率,意味著江照棠有一半的可能,再也醒不過來。

她想起江照棠在墓園里問她的話:“如果我不是江晚晴的女兒,你會不會對我好一點?”

她想起江照棠在深夜里給她留的粥,想起她在雨中等她回家的身影,想起她在會議室里為她揉肚子的溫柔……原來這個女孩,早已在她心里留下了痕跡,只是她一直不愿意承認。

“我簽。”顧寒舟深吸一口氣,拿起筆,在手術同意書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她的字跡依舊凌厲果斷,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無論江照棠是誰的女兒,無論她欠了她母親多少,她都不能讓她死。她要讓她活著,要讓她看到晴天的樣子,要讓她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人在乎她。

搶救室的燈亮了起來,像一個巨大的問號,懸在顧寒舟的頭頂。

失箹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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