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臺側(cè)幕的陰影濃稠如墨，帶著陳年灰塵和朽木的氣息，沉甸甸地壓在肺腑上。空氣里彌漫著一種令人窒息的、混合了劣質(zhì)桐油、干涸顏料、霉變布匹和……一絲若有若無的、鐵銹般的血腥甜腥氣。那氣味來自柳煙眉肩后繃帶下不斷滲出的、被毒傷侵蝕的體液，也來自她緊貼胸口那枚玉佩金鱗鑰深處散發(fā)出的、越來越刺骨的玄冰寒氣。柳煙眉倚靠在冰冷的木柱上，身體微微顫抖。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牽扯著肩后那道撕裂般的劇痛，每一次心跳都讓胸前那枚玉佩的寒氣更深地滲入骨髓。玉佩深處那些蝌蚪狀的符文，在黑暗中仿佛活了過來，無聲地、瘋狂地盤旋流轉(zhuǎn)，每一次流轉(zhuǎn)都帶起一股更深的寒意和一種奇異的、令人心悸的悸動，如同冰封的火山在無聲咆哮。那悸動與她體內(nèi)肆虐的毒素產(chǎn)生了某種詭異的共鳴，每一次毒傷的抽痛，都讓玉佩的寒氣更加洶涌，冰火交織的酷刑幾乎要將她的神志撕裂。側(cè)幕的縫隙外，是燈火通明、如同巨大祭壇般的舞臺。慘白的汽燈光從頭頂傾瀉而下，將舞臺中央那片空曠區(qū)域照得纖毫畢現(xiàn)，也照亮了臺下那片令人窒息的景象。前排幾張鋪著雪白桌布的紅木方桌后，佐藤一郎端坐正中。一身筆挺的將校呢子軍服，肩章金穗在強光下閃著冷硬的寒芒。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那雙鷹隼般的眼睛，銳利如刀，穿透舞臺的強光，牢牢鎖定在側(cè)幕的陰影深處，仿佛早已洞悉柳煙眉的存在。他戴著雪白手套的右手，食指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點著桌面，發(fā)出篤、篤、篤……單調(diào)而沉重的聲響，如同敲擊在每個人的心臟上。錢伯鈞如同最忠實的影子，佝僂著腰，緊貼在佐藤身側(cè)。金絲眼鏡片后的目光閃爍著，臉上堆砌著謙卑到令人作嘔的笑容，正微微側(cè)頭，用極低的聲音向佐藤匯報著什么。他的目光不時掃過舞臺，帶著一種毒蛇般的窺探和審視。更遠處，高橋一郎那張涂著厚厚白粉、如同能面的臉在陰影里若隱若現(xiàn)。他死魚般的眼睛半瞇著，視線如同冰冷的探針，穿透側(cè)幕的縫隙，無聲地刺在柳煙眉身上。他身旁，幾個穿著深灰色和服、同樣涂著慘白厚粉的日本能劇演員如同泥塑木雕般靜立，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烈甜膩、令人作嘔的線香氣味。臺下，黑壓壓一片。前排是穿著挺括軍裝、腰挎軍刀的日本軍官和油頭粉面、長袍馬褂或西裝革履的官紳富賈。再后面，便是被偽軍刺刀驅(qū)趕著、擠在長條木凳上、甚至自帶小馬扎的紹興百姓。一張張臉在慘白燈光下呈現(xiàn)出灰黃麻木的死氣，眼神空洞，如同曬干了的魚。整個戲院大廳如同一個巨大的、被強行塞滿活物的鐵皮棺材，空氣凝滯得令人窒息，只有佐藤手指敲擊桌面的篤篤聲，如同喪鐘的倒計時，一下下碾過所有人的神經(jīng)。柳煙眉的目光艱難地掃過臺下那片死寂的“觀眾”，最終死死釘在舞臺另一側(cè)昏暗的角落——樂池的位置。蕭寒的身影隱在樂池最深的陰影里，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只有他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在昏暗中閃爍著兩點幽微的寒光，如同潛伏在深淵中的孤狼。他身前，那把用灰布包裹的古琴靜靜橫在膝上。他枯槁的手指搭在琴弦上，指節(jié)因用力而微微泛白。隔著整個舞臺的喧囂與死寂，柳煙眉卻清晰地感覺到一道冰冷而堅韌的目光，如同無形的絲線，穿透重重光影，牢牢系在自己身上。那目光里沒有安慰，沒有鼓勵，只有一種近乎殘酷的、帶著血腥氣的決絕——一種同墜地獄的無聲契約。“姐……”一聲微弱得如同蚊蚋、帶著濃重哭腔的呼喚在柳煙眉身后響起，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柳煙眉猛地一顫！沒有回頭，但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是小月！那丫頭不知何時竟也溜到了后臺，此刻正蜷縮在側(cè)幕另一根柱子后面，瘦小的身體在陰影里瑟瑟發(fā)抖，像一片被狂風(fēng)撕扯的落葉。她那雙紅腫的眼睛透過柱子邊緣，死死地盯著柳煙眉的背影，眼神里充滿了巨大的、幾乎要將她吞噬的恐懼和無助。那恐懼是如此純粹，如此赤裸，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狠狠扎進柳煙眉早已千瘡百孔的心臟！她甚至能看到小月死死攥著衣角的手指，指節(jié)用力到發(fā)白，指甲深深陷進掌心。她能看到小月那微微張開的、無聲顫抖的嘴唇，似乎在無聲地哀求著什么……別上去……姐……別去……柳煙眉猛地閉上眼！一股滾燙的酸澀猛地沖上鼻腔！肩后的劇痛和胸前的冰寒在此刻交織成最殘酷的絞索！她死死咬住下唇，用盡全身力氣將那股幾乎要沖破喉嚨的悲鳴和翻涌的淚意狠狠咽了回去！再睜開眼時，眼底只剩下被冰雪徹底凍結(jié)的死寂。就在這時——“咣——！”一聲極其沉悶、如同巨獸心臟搏動般的鼓點，猛地從樂池深處炸響！震得整個舞臺都似乎微微顫抖了一下！鼓聲如同沉重的鐵錘，狠狠砸碎了死寂！緊接著，一陣尖銳刺耳、如同鬼哭狼嚎般的能劇笛聲撕裂空氣！那笛聲怪異扭曲，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不屬于人間的凄厲！伴隨著笛聲，是沉重木屐踏在舞臺地板上的“噔！噔！噔！”的鈍響！高橋一郎登場了！他穿著那身深灰色、繡著詭異符文的厚重和服，踏著高齒木屐，如同一個從地獄爬出的提線木偶，僵硬地挪動著腳步，走向舞臺中央那片慘白的光圈。他臉上厚厚的白粉在強光下如同剝落的墻皮，猩紅的嘴唇咧開一個極其夸張、如同小丑般的弧度，卻沒有任何笑意，只有令人作嘔的詭異。他喉嚨里發(fā)出含混不清的、如同野獸低吼般的音節(jié)，開始了他那所謂的“楊貴妃”獨舞。動作笨拙而僵硬，如同被無形絲線操控的木偶。每一個轉(zhuǎn)身都帶著沉重的滯澀感，每一次抬手都像是關(guān)節(jié)生銹的機械。那身華麗的和服包裹下的，不是傾國傾城的貴妃，而是一個被強行塞進華美皮囊的、散發(fā)著腐朽氣息的怪物！那尖銳的笛聲和沉重的鼓點如同為他伴奏的喪樂，將整個舞臺的氛圍渲染得如同鬼蜮降臨！臺下前排的日本軍官們臉上露出一種近乎狂熱的欣賞表情，用力地鼓掌。錢伯鈞更是賣力地附和著，諂媚的笑容幾乎要咧到耳根。佐藤一郎依舊面無表情，只有那雙銳利的眼睛，如同冰冷的探針，穿透高橋一郎那拙劣的表演，始終牢牢鎖定在側(cè)幕陰影里的柳煙眉身上。柳煙眉只覺得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強烈的惡心感伴隨著肩后毒傷的劇痛和玉佩的冰寒，如同無數(shù)只手在撕扯她的內(nèi)臟！她死死攥緊拳頭，指甲深陷掌心，用尖銳的痛楚強迫自己保持清醒。目光死死盯著高橋一郎那扭曲怪誕的身影，胸中翻騰的不僅是厭惡，更是一種被強行按進污泥里的巨大屈辱！越劇的柔婉纏綿，江南的靈秀風(fēng)骨，竟要在這種鬼魅般的褻瀆下粉墨登場？！高橋一郎那令人作嘔的獨舞終于接近尾聲。他發(fā)出一聲極其怪誕、如同夜梟啼哭般的拖長音調(diào)，以一個極其別扭的姿勢僵立在舞臺中央，死魚般的眼睛直勾勾地望向側(cè)幕柳煙眉的方向，猩紅的嘴唇無聲地開合了一下，像是在下達最后的通牒。鼓點驟停！笛聲戛然而止！整個戲院大廳陷入一片死寂！所有的目光，如同無數(shù)燒紅的鋼針，瞬間聚焦在側(cè)幕那濃稠的陰影里！柳煙眉的身體幾不可察地晃了一下。肩后的劇痛如同毒蛇噬咬，胸前的玉佩寒氣驟然加劇，蝌蚪符文瘋狂流轉(zhuǎn)帶來的悸動幾乎要沖破她的胸膛！她深吸一口氣，那口氣冰冷刺骨，如同咽下了無數(shù)冰棱。她緩緩地、極其艱難地抬起腳，邁出了第一步。腳步落在冰冷的舞臺地板上，發(fā)出輕微的回響。慘白的汽燈光如同無數(shù)冰冷的探照燈，瞬間將她籠罩！那件淡荷色的“并蒂蓮”水緞戲衣在強光下流淌著柔滑的光澤，卻掩蓋不住她過分單薄的身形和肩后那處刺目的腫脹輪廓。劣質(zhì)胭脂覆蓋下的臉蒼白如紙，只有那雙眼睛，在強光照射下，深得如同不見底的寒潭，里面所有的情緒都被凍結(jié)，只剩下一種近乎死寂的、冰冷的平靜。她一步步走向舞臺中央，走向那片被高橋一郎占據(jù)過的、散發(fā)著腐朽氣息的光圈。每一步都如同踩在燒紅的炭火上，肩后的劇痛讓她步履微跛，身體因劇痛而微微顫抖。臺下，佐藤那審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鋒刮過她的肌膚；錢伯鈞那毒蛇般的窺探如影隨形；高橋一郎那雙死魚眼更是如同跗骨之蛆，死死黏在她身上！沒有鼓樂。沒有絲弦。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柳煙眉微微垂首，如同沉入唐宮舊夢。水袖輕揚，指若蘭花，身段在巨大的痛楚下被強行壓榨出最后一絲凝練的柔婉。右臂如弱柳拂風(fēng)，左袖輕抬……每一次動作都牽扯著肩后撕裂的筋肉，帶來一陣陣鉆心的劇痛和麻痹！額角的冷汗在強光下凝聚成大顆的汗珠，無聲滾落，砸在冰冷的地板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濕痕。無聲的舞步在死寂中流淌，沉重如鉛。她的目光低垂，仿佛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然而，就在她一個看似不經(jīng)意的側(cè)身回旋，水袖翻飛遮住半邊臉龐的瞬間——她的眼尾余光如同最鋒利的刀鋒，極其短暫、卻又無比清晰地掃過臺下！佐藤一郎依舊端坐，手指有節(jié)奏地敲擊桌面，目光銳利如鷹隼。錢伯鈞微微側(cè)頭，正與佐藤低聲交談，鏡片后的目光帶著算計。高橋一郎僵立在舞臺邊緣，死魚眼死死盯著她。而樂池深處，蕭寒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在陰影里閃爍著兩點幽微的寒光，如同暗夜中的燈塔！就在柳煙眉的目光與蕭寒那幽深目光交匯的剎那——蕭寒搭在琴弦上的枯槁手指，極其輕微地、卻又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向下——猛地一撥！“錚——！”一聲清越、孤絕、如同裂帛般的琴音驟然撕裂了死寂！那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穿金裂石的穿透力，如同冰冷的閃電劈開厚重的烏云！琴音錚錚，帶著金戈鐵馬的殺伐之氣，又似孤雁哀鳴的凄絕，瞬間刺穿了整個戲院大廳凝滯的空氣！臺下，佐藤一郎敲擊桌面的手指驟然一頓！鷹目瞬間銳利如刀，猛地射向樂池深處！錢伯鈞臉上的諂媚笑容瞬間凝固！高橋一郎那死魚般的眼珠也極其輕微地轉(zhuǎn)動了一下！柳煙眉的心臟如同被那一聲琴音狠狠攥住！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瞬間涌向頭頂！她甚至能感覺到胸前那枚玉佩金鱗鑰在琴音響起的瞬間猛地一震！一股前所未有的、滾燙的灼熱感如同巖漿般從玉佩深處轟然爆發(fā)！瞬間壓倒了那刺骨的冰寒！玉佩上那些瘋狂流轉(zhuǎn)的蝌蚪符文驟然亮起刺目的赤紅光芒！如同燒紅的烙鐵！一股狂暴的、帶著毀滅氣息的力量在她胸口深處瘋狂沖撞！幾乎要破體而出！來了！就是現(xiàn)在！霓裳羽衣舞！第五轉(zhuǎn)！柳煙眉猛地一個旋身！淡荷色的水袖如同流云般翻卷！足尖點地，身體輕盈如燕，卻又帶著一種被劇痛撕裂的滯澀感，向著舞臺右側(cè)旋去！身如云卷！右臂舒展如翼，左臂卻因肩后那撕心裂肺的劇痛而猛地一沉！就是此刻！她強忍著左臂幾乎要脫臼的劇痛，借著旋轉(zhuǎn)的離心之力，左袖猛地向上反撩！水袖如同被狂風(fēng)卷起的旗幟，帶著決絕的姿態(tài)，劃出一道凌厲的弧線，直直地——撩向眉骨上方！就在那水袖反撩過眉的瞬間！“嗡——！”柳煙眉只覺得胸口那枚玉佩金鱗鑰如同被投入了滾沸的油鍋！一股難以想象的、狂暴的灼熱感轟然炸開！玉佩深處那些赤紅如血的蝌蚪符文瘋狂旋轉(zhuǎn)，幾乎要燃燒起來！一股滾燙的洪流順著經(jīng)絡(luò)猛地沖向左臂！那原本因劇痛而麻痹的左臂，在這股狂暴熱流的沖擊下，竟爆發(fā)出一種不可思議的力量！水袖反撩的動作在剎那間變得凌厲無比！快如閃電！袖角帶起的勁風(fēng)甚至拂動了額前的碎發(fā)！與此同時——“噗！”一聲極其輕微、卻又清晰無比的破裂聲，從她肩后繃帶深處傳來！一股溫?zé)岬摹е鴿饬诣F銹甜腥氣的液體猛地沖破繃帶的束縛，浸透了淡荷色的戲衣肩胛部位！肩后毒傷深處那如同冰封的膿血，竟在這玉佩灼熱力量的沖擊下，被強行沖破！劇痛如同海嘯般席卷而來，幾乎將她淹沒！但柳煙眉死死咬住了牙關(guān)！借著那左袖反撩過眉、勁風(fēng)激蕩的瞬間，她的目光如同兩道冰冷的閃電，穿透翻飛的水袖邊緣，極其短暫卻又無比精準(zhǔn)地——射向樂池深處！蕭寒！就在柳煙眉那飽含決絕與指令的目光穿透水袖縫隙、如同燒紅的烙鐵般刺向樂池深處的剎那——蕭寒那雙深潭般的眸子驟然爆射出兩道駭人的精光！他搭在琴弦上的枯槁手指猛地一緊！指節(jié)因巨大的力量而瞬間慘白！那根承受著千鈞之力的琴弦發(fā)出一聲不堪重負(fù)的、如同瀕死哀鳴般的“嘣——！”的尖利嘶響！弦——斷了！斷弦的余音帶著一種撕裂般的凄厲，在死寂的戲院大廳里尖銳地回蕩！如同垂死巨獸的最后咆哮！就在這斷弦余音尚未消散的瞬間——“啊——！”一聲凄厲無比、如同被利刃刺穿心臟般的少女尖叫，猛地從舞臺側(cè)幕的陰影里爆發(fā)出來！那聲音充滿了極致的恐懼、絕望和一種被徹底背叛的尖銳破碎感！是小月！那瘦小的身影如同被無形的巨力狠狠推出陰影，踉蹌著撲倒在舞臺邊緣！她臉色慘白如紙，嘴唇哆嗦著，手指顫抖地指向舞臺中央柳煙眉那剛剛完成左袖反撩動作、水袖尚未完全垂落的身影！她的目光死死釘在柳煙眉左臂袖口下方——那里，淡荷色的水緞戲衣肩胛部位，正迅速洇開一片刺目的、暗沉如血的黑紫色污跡！那是毒血沖破繃帶浸染的痕跡！但在小月驚恐欲絕的眼中，在那片被強光照射得纖毫畢現(xiàn)的污跡邊緣，借著柳煙眉左臂反撩動作的牽扯，一抹極其微弱、卻又無比清晰的、如同冰層下幽藍鬼火般的——玉佩光芒！那光芒透過濕透的戲衣和繃帶，極其短暫地閃爍了一下！正是柳煙眉胸前玉佩金鱗鑰在剛才那狂暴力量沖擊下殘留的赤紅余暉！“血！光！她……她袖子里……有……有東洋鬼的火！！！”小月的聲音嘶啞破裂，帶著哭腔和一種被徹底嚇瘋的癲狂，每一個字都如同淬了毒的冰錐，狠狠扎向柳煙眉的后心！“她……她是鬼！是東洋鬼派來的！！！”轟——！整個戲院大廳如同被投入了一顆炸彈！死寂被瞬間撕得粉碎！臺下前排的日本軍官們猛地站起！臉上偽裝的欣賞瞬間褪去，露出兇狠的獠牙！錢伯鈞臉色劇變，厲聲喝道：“抓住她！”幾個偽軍士兵如同惡狼般撲向舞臺邊緣的小月！佐藤一郎猛地從座位上站起！那雙鷹隼般的眼睛銳利如刀，瞬間穿透混亂，死死釘在舞臺中央柳煙眉的身上！他臉上第一次露出了凝重和一絲……驚疑！高橋一郎那張涂滿厚粉的能面臉也驟然扭曲！死魚般的眼睛死死盯住柳煙眉左臂袖口下那片洇開的血污和那瞬間泄露的微光！喉嚨里發(fā)出一聲極其短促、如同野獸般的低吼！柳煙眉僵立在舞臺中央的強光下！如同被剝光了所有偽裝的祭品！左臂還保持著反撩過眉的姿態(tài)，水袖垂落一半。肩后毒血浸透戲衣的冰冷粘膩感，胸前玉佩那尚未完全褪去的狂暴灼熱和冰寒交替撕扯著她的神經(jīng)！小月那撕心裂肺的尖叫和指控如同驚雷在她耳邊炸響！背叛的冰錐和劇毒的火焰在她體內(nèi)瘋狂沖撞！完了！全完了！玉佩的光芒……暴露了！就在這千鈞一發(fā)、生死立判的瞬間——“砰！砰！砰！”戲院大廳那幾盞懸掛在高高頂棚上的、慘白刺眼的巨大汽燈，毫無征兆地、接二連三地——猛然爆裂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