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天蔽日的煙塵緩緩沉降,如同為這場驚世駭俗的“鬧劇”落下沉重的帷幕。破碎的殿門、坍塌的墻壁、深不見底的巨坑,以及那徹底消失無蹤的巍峨假山,無聲地訴說著方才那毀天滅地一幕的真實。
死寂整個六王府陷入了一種連呼吸都需屏住的死寂??諝庵袕浡鴫m土、破碎木石的嗆人氣息,以及一絲若有似無、源自那銀鱗巨獸殘留的、令人靈魂戰(zhàn)栗的洪荒威壓。殿外廊下,仆役侍衛(wèi)癱軟如泥,面無人色,眼神空洞,尚未從那滅頂般的恐懼中掙脫。幾個膽小的丫鬟,早已昏死過去。
廢墟的中心,唯有兩人一獸(雖已消失)的殘影,凝固成一副詭譎的畫面。
江綰一依舊閑適地倚靠著……空氣。方才那龐大如山岳、覆蓋先天符文的溫?zé)峋捃|已然消失無蹤,懷中只剩下那只通體雪白、緊閉雙眼、氣息微弱得幾乎難以察覺的小小團子,如同耗盡了所有生機,軟軟地伏在她臂彎里,陷入最深沉的昏睡。
識海中,冰冷的系統(tǒng)提示清晰浮現(xiàn):
**【靈寵“白澤幼體”強制初醒結(jié)束。狀態(tài):深度沉眠,本源能量嚴(yán)重透支。恢復(fù)所需:巨量純凈靈氣/天材地寶?;謴?fù)時間:未知?!?*
**【新手任務(wù)‘初露鋒芒’完成。獎勵:靈契點x10,基礎(chǔ)吐納法《引靈訣》x1(已自動存入靈臺識海)?!?*
江綰一心中微凜。團子的代價,比她預(yù)想的更大。但此刻,她面上卻未顯露分毫。她甚至沒有低頭去看懷中的小獸,只是維持著那慵懶倚靠的姿態(tài),仿佛那無形的神威巨軀仍在支撐著她。她蒼白絕艷的臉上,冰冷漠然依舊,唇角那抹戲謔的弧度也未曾收斂,只是眼神深處,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警惕,鎖定了面前那個男人。
墨瑾川。
他依舊站在原地,大紅喜服在煙塵彌漫中依舊醒目,身姿挺拔如孤峰寒松,未曾因方才的天崩地裂而挪動半分。然而,他那雙深邃如寒潭的墨眸,此刻卻翻涌著從未有過的驚濤駭浪。那浪濤并非恐懼,而是極致的震撼、冰冷的審視、以及一種面對完全超出認(rèn)知的未知存在時,本能的、高度凝聚的探究與……凜冽的殺意?又或是一種深沉的忌憚?
方才那毀天滅地的銀鱗巨獸,那覆蓋著闡述天地至理符文的龐大身軀,那漠視眾生的熔金之瞳……絕非此界凡俗之物!那是神祇!是只存在于上古傳說、開天辟地之初的洪荒神祇!
而眼前這個倚靠著“空氣”、姿態(tài)睥睨的紅衣女子——這個他原本視如塵埃、甚至帶著厭棄的“廢柴”王妃——竟能召喚并驅(qū)使如此存在?!她方才那句“曾被你看入塵埃的‘故人’”,此刻聽來,字字如驚雷,蘊含著難以想象的深意!
“你……究竟是何方神圣?”墨瑾川再次開口,聲音比方才更低啞了幾分,每一個字都仿佛淬了寒冰,帶著穿透靈魂的銳利和不容置疑的沉凝。他周身那股無形的、屬于上位者的強大威壓,如同無形的潮水,無聲無息地彌漫開來,試圖鎖定江綰一,將她的一切偽裝撕碎。
江綰一感受著那股如同實質(zhì)般的壓迫感,體內(nèi)剛剛被系統(tǒng)洗髓丹重塑過的經(jīng)脈中,一絲微弱卻異常堅韌的暖流(系統(tǒng)賦予的初級契約靈力殘余)本能地流轉(zhuǎn),竟隱隱抵消了部分壓力。她心中微動,面上卻笑意加深,帶著一種近乎天真的殘忍:“王爺方才不是問過了?妾身,江綰一,您的王妃啊。至于那‘故人’……”她刻意頓了頓,眼波流轉(zhuǎn),掃過周遭的斷壁殘垣,語氣輕飄飄的,“許是王爺貴人事忙,忘了哪個犄角旮旯里曾見過妾身這般不起眼的‘廢物’吧?!?/p>
她一口一個“妾身”、“王妃”、“廢物”,將墨瑾川之前的厭棄和殿外的嘲諷原封不動地砸了回去,字字誅心。
墨瑾川眸色驟然一沉,寒意更甚。這女子,不僅身負(fù)驚天秘密,更是牙尖嘴利,睚眥必報!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而整齊的腳步聲打破了死寂。一隊身著玄鐵重甲、氣息彪悍沉凝的王府親衛(wèi),如同黑色的洪流,迅速涌入這片狼藉的庭院。他們訓(xùn)練有素,面對眼前這如同被天外隕石砸過的景象,眼中雖有駭然,卻無一人失態(tài),迅速分散,將整個寢殿廢墟隱隱包圍,隔絕了所有窺探的視線。
為首一名身材魁梧、面容剛毅的將領(lǐng),單膝跪地,聲音洪亮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稟王爺!屬下等護(hù)衛(wèi)不力,驚擾王爺王妃,罪該萬死!請王爺示下!”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掃過那深坑和昏迷的團子,最終落在江綰一身上時,充滿了驚疑與敬畏。
墨瑾川的目光終于從江綰一身上移開,掃過跪地的親衛(wèi)統(tǒng)領(lǐng),又掠過那些癱軟在地、失魂落魄的仆役,最后落回那一片廢墟之上。他的聲音恢復(fù)了慣常的冰冷,聽不出絲毫情緒:“驚擾?何止是驚擾?!彼D了頓,命令簡潔而冷酷:
“其一,今日在場所有仆役,即刻押入暗牢,嚴(yán)加看管,無本王令,任何人不得探視、不得妄言!”
“其二,調(diào)‘影梟’三組,封鎖王府所有出入口,徹查王府內(nèi)外,凡有可疑行跡、妄議此事者,格殺勿論!”
“其三,”他的目光再次落回江綰一身上,帶著一絲審視,“送王妃……回西苑偏殿靜養(yǎng)。未經(jīng)本王允許,任何人不得打擾?!?/p>
“西苑偏殿?”江綰一眉梢微挑。那是王府最偏僻、最簡陋的角落,通常是安置失寵姬妾或犯錯下人的地方。這位王爺,是在用這種方式宣告她的“失寵”和變相的軟禁?還是……想將她隔絕開來,方便探查?
“怎么?王妃對本王的安排,有異議?”墨瑾川的聲音聽不出喜怒,但那無形的壓力再次加重。
江綰一抱著沉睡的團子,緩緩站直了身體。嫁衣的紅在廢墟的灰敗中依舊刺目。她迎著墨瑾川的目光,非但沒有被那“偏殿”的安置激怒,反而唇角勾起一抹更加明艷卻冰冷的笑容,帶著一絲慵懶的挑釁:“王爺安排,妾身豈敢有異議?只是……”她環(huán)視了一下自己所在、這幾乎被夷為平地的“新房”,語氣無辜,“妾身這‘寢殿’都成了這般模樣,王爺總得容妾身收拾幾件體己的舊物,再搬去那‘清凈’之地吧?畢竟……”她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懷中沉睡的團子,“妾身這唯一的‘嫁妝’,也累得睡著了呢?!?/p>
墨瑾川眸光微閃,深深看了她一眼,仿佛要將她靈魂看穿。最終,他冷漠地頷首:“準(zhǔn)。一炷香時間。凌峰,帶人看著?!彼麊镜氖悄敲H衛(wèi)統(tǒng)領(lǐng)。
“是!王爺!”凌峰沉聲應(yīng)道,立刻指派了兩名氣息沉穩(wěn)的親衛(wèi)上前。
墨瑾川不再多言,甚至連多看一眼這廢墟的興趣都欠奉,轉(zhuǎn)身,大紅蟒袍在煙塵中劃出一道冷硬的弧線,大步流星地離開了這片狼藉之地。那背影,挺拔依舊,卻仿佛裹挾著比深秋更刺骨的寒意和更深沉的疑云。
江綰一目送他消失在煙塵與殘破的回廊盡頭,唇邊的笑意緩緩斂去,只剩下冰冷的審視。腹黑難測,殺伐果斷,反應(yīng)極快。這墨瑾川,果然是個極難對付的角色。
“王妃,請?!庇H衛(wèi)統(tǒng)領(lǐng)凌峰上前一步,語氣恭敬卻不容置疑。
江綰一收回目光,抱著團子,無視周圍親衛(wèi)警惕而敬畏的視線,步履從容地踏過滿地狼藉,走向那同樣被沖擊波及、但主體結(jié)構(gòu)尚存的寢殿內(nèi)室。
室內(nèi)也是一片混亂。梳妝臺傾倒,珠寶首飾散落一地。床榻歪斜,錦被凌亂??諝庵校枪善娈惖奶鹦葰猓坪醣韧饷娓鼭饬诵?。
她的目光銳利如鷹,掃過每一個角落。原主昨夜被毒殺,那碗毒藥……必然有跡可循!系統(tǒng)只清除了她體內(nèi)的毒素,但源頭,必須揪出來!這不僅是復(fù)仇,更是立威和自保的關(guān)鍵!
她狀似隨意地翻找著自己的“體己”,實則五感全開,仔細(xì)搜尋著任何可疑的痕跡。指尖拂過冰冷的地面,鼻翼微動……忽然,她的腳步在一處傾倒的紫檀木矮幾旁停下。矮幾下方,一個不起眼的角落,散落著幾塊碎裂的瓷片,上面沾染著些許深褐色的、已然干涸的污漬。
那股殘留的、微弱的甜腥氣,正是來源于此!
江綰一蹲下身,指尖輕輕捻起一小塊帶著深褐色污漬的碎瓷片。觸感冰涼。她閉上眼,識海中,系統(tǒng)界面似乎微微波動了一下,一股微弱卻清晰的信息流涌入腦海:
**【檢測到殘留毒素:混合型慢性劇毒‘蝕骨散’,主材:斷腸草、腐心花、噬魂藤…需特定藥引(如:七日醉蘭香)激發(fā)毒性。殘留痕跡指向:接觸者/容器?!?*
蝕骨散?七日醉蘭香?原主記憶中,昨夜送藥來的,正是她的陪嫁嬤嬤——趙嬤嬤!那老虔婆身上,似乎常年帶著一種淡淡的蘭花香……而且,她似乎與王府內(nèi)院的某位管事……來往甚密?
線索,瞬間清晰了大半!
江綰一不動聲色地將那塊碎瓷片收入袖中。她沒有再耽擱,隨意收拾了幾件原主帶來的、看似最不起眼的舊衣和一個樸素的小包裹,便抱著沉睡的團子站起身。
“走吧?!彼龑κ卦陂T口的凌峰淡淡道,神色平靜無波。
在兩名玄甲親衛(wèi)的“護(hù)送”下,江綰一抱著沉睡的白澤幼崽,踏著廢墟的瓦礫,穿過一道道或驚懼、或探究、或敬畏的目光,走向王府深處那偏僻荒涼的西苑偏殿。
偏殿果然簡陋。庭院雜草叢生,殿內(nèi)陳設(shè)簡單,甚至有些破舊,帶著一股久無人居的塵封氣息和淡淡的霉味。親衛(wèi)將她送至門口,便如同門神般一左一右守在了外面,隔絕了內(nèi)外。
江綰一毫不在意,抱著團子走進(jìn)這間冰冷空曠的屋子。她將沉睡的小獸小心翼翼地放在鋪著舊褥子的床榻一角,又拉過一床還算干凈的薄被輕輕蓋上。
做完這一切,她才走到唯一一張還算完好的舊木桌前坐下。窗外,天色已經(jīng)徹底暗了下來,只有遠(yuǎn)處王府主院方向透來些許燈火的光暈。
識海中,冰冷的系統(tǒng)界面再次浮現(xiàn):
**【宿主:江綰一(異世之魂)**
**【境界:凡人(經(jīng)脈初通)】**
**【靈寵:白澤幼體(深度沉眠,本源虧空)】**
**【功法:《引靈訣》(未入門)】**
**【靈契點:10】**
**【任務(wù):暫無(請盡快提升實力,解鎖更多功能)】**
江綰一閉上雙眼,心念沉入靈臺。一篇名為《引靈訣》的玄奧法訣,如同鐫刻般清晰地浮現(xiàn)在她的意識深處。法訣文字古樸,闡述著引動天地間游離靈氣入體,滋養(yǎng)自身、淬煉經(jīng)脈的至理。
“引靈入體……”江綰一心中默念。這,便是她在這異世立足、恢復(fù)團子、乃至向那些魑魅魍魎討回血債的真正依仗!
她不再猶豫,摒棄雜念,按照《引靈訣》所述,嘗試著調(diào)整呼吸,感應(yīng)那虛無縹緲的天地靈氣。初時一片混沌,但或許是因為系統(tǒng)洗髓丹重塑了經(jīng)脈,又或許是她異世靈魂帶來的某種特質(zhì),漸漸地,她仿佛“看”到了……黑暗中,有極其微弱的、如同塵埃般的淡白色光點,在空氣中緩緩漂浮。
她小心翼翼地,嘗試著用意念去捕捉、引導(dǎo)這些光點……
就在她心神沉入修煉的瞬間,識海中的系統(tǒng)界面,那代表“靈契點”的數(shù)字,悄然閃爍了一下,似乎與這篇《引靈訣》產(chǎn)生了某種玄妙的呼應(yīng)。
西苑偏殿的寂靜里,一絲微弱卻堅韌的靈氣,正悄然向她匯聚。而王府的另一端,燈火通明的書房內(nèi),墨瑾川負(fù)手立于窗前,望著西苑的方向,眸色深沉如夜。
“查!”他對著身后如影子般浮現(xiàn)的一道黑影,聲音冰冷刺骨,“她的身世,那只貓的來歷,昨夜毒殺之事……事無巨細(xì)!還有……”他頓了頓,眼中寒芒一閃,“傳訊‘天機閣’,不惜代價,查清……今日那銀鱗巨獸,究竟是何方神圣!”
暗影無聲領(lǐng)命,再次融入黑暗。
夜色,如濃墨般籠罩了剛剛經(jīng)歷了一場神祇之怒的六王府。廢墟的煙塵雖已落定,但無形的風(fēng)暴,才剛剛開始醞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