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驚蟄時的“一聲”雷與醒在土里的量詞激靈
雞叫三遍時，楊永革被窗外的“轟隆”聲震醒。一骨碌爬起來，見窗紙被照得“一片”慘白，緊接著是“一陣”風撞在窗欞上，“哐當”響，像有人在外面推。知知炸著毛蹲在炕頭，尾羽豎得像“一根”針，嘴里“咯咯”叫，腦門上的白毛沾著“一點”驚出的汗——這驚蟄的雷，是帶著性子來的，一聲就能把整冬的懶氣震跑。
“驚蟄聞雷，谷米成堆?！彼麓┬?，剛摸到門閂，就聽“咔嚓”一聲，院外的老槐樹被雷劈斷了“一截”枝椏，墜在地上砸起“一片”泥。推開門，雨點子“噼里啪啦”往下砸，打在糧倉頂上，像撒了“一把”豆子。地里的土被淋得發黑，咕嘟咕嘟冒“一串”泡，像凍了“一冬”的地在喘氣。
張大爺披著“一件”蓑衣站在菜畦邊，蓑衣上的棕櫚葉被雨打得“一片”塌，卻還舉著“一把”鋤頭往土里戳?！霸摲亓耍 彼麑χ茁暫?，聲音被雨吞了“一半”，“這雷一震，蟲都醒了，不翻出來曬，準啃‘一畦’苗。當年我爹總說，驚蟄不翻土，好比瞎忙乎，連草都長不‘一寸’精神。”
李大爺扛著“一捆”柴禾從伙房跑出來，柴捆上的草繩被雨泡松了，掉了“一根”枯柴，在泥水里滾了“一圈”。“灶膛快滅了！”他抹了把臉上的雨水，胡子上掛著“一滴一滴”的水，像串小珠子，“這柴經了雨，濕得能擰出‘一碗’水，得燒‘一爐’旺火才哄得干。當年在磚窯廠，雷雨天燒窯最費勁，添‘一筐’柴才熱‘一陣’。”
趙阿姨挎著“一個”竹籃從屋里鉆出來，籃子用“一塊”塑料布蓋著，掀開是“一捧”剛發芽的蒜，芽尖綠得像“一點”漆?！暗迷赃M土里去！”她往張大爺手里塞“一把”，“這蒜是‘一冬’在炕頭捂的，剛冒‘一寸’芽，經這雷雨一澆，準能躥‘一尺’高。當年我娘總說，驚蟄栽蒜，苗壯如傘，結的蒜頭能有‘一個’拳頭大?！?/p>
知知突然沖進雨里，對著菜畦“咯咯”叫。楊永革追過去看，見被鋤頭翻出的土里，爬著“一條”蚯蚓，渾身裹著“一層”泥，正一拱一拱往深處鉆?！斑@‘一條’蟲是好東西，”張大爺用鋤頭把它挑回土里，“能松‘一寸’土，頂得上‘一瓢’肥。當年生產隊的老把式，都盼著地里多爬‘幾條’這玩意兒?！?/p>
糧倉門口的石碾旁，王大媽正用“一塊”油布蓋麻袋，麻袋里裝著“一斗”新麥種，是留著春播的?！皠e讓雨泡了！”她拽著油布邊角往石碾上壓，雨順著油布往下淌，“一滴一滴”落在碾盤的凹坑里，積成“一汪”水，映著天上的“一片”云，跑得飛快?！斑@麥種金貴，‘一粒’能結‘一串’穗，泡壞‘一顆’都心疼。當年我選麥種，一粒一粒挑，眼花了就用針扎‘一下’眼皮，硬挑出‘一斗’最飽的?！?/p>
張大爺湊過去幫忙，用“一根”木楔把油布釘在碾盤上，木楔剛敲進“一半”，就被雷驚得手一抖，敲偏了，砸在指頭上，紅了“一塊”?！凹鄙?？”他往手上吐口唾沫搓搓，“當年在水庫修壩，雷雨天扛‘一袋’水泥跑，都沒抖過‘一下’?！?/p>
周老太抱著“一摞”秧盤從耳房出來，盤里的菜苗被雷聲驚得“一片”蔫，葉尖垂著“一滴”水珠，像嚇哭了的孩子?！暗冒徇M倉里去！”她把秧盤往石碾邊挪，“這苗剛長‘兩瓣’葉，經不住嚇，當年我那口子育秧，驚蟄天必在倉里搭‘一個’棚，說苗跟娃一樣，得哄著。”
李大爺拿起“一個”秧盤看，盤邊的紅繩補丁被雨泡得發漲，針腳卻沒松?！斑@補丁比上次牢，”他笑，王大媽白他一眼：“總比你強！當年你補的糧袋，雨一泡就漏‘一?！龋€說漏點正好喂鳥?！?/p>
知知突然叼來“一頁”紙，是從周老太的“蟲事記”上撕的，上面記著“驚蟄日，除蟲‘三籠’，曬種‘五斗’，修渠‘一丈’”。紙角被雷驚起的風吹得卷了“一折”，上面畫著“一只”螻蛄，被紅筆畫了“一個”叉?！斑@是十年前的字，”周老太指著那只螻蛄，“那天也打雷，你大爺帶著‘一群’娃去地里捉蟲，說‘一只’蟲能啃‘十棵’苗，捉凈了，秋收多‘一囤’糧。”
日頭爬到“一竿”高時，雷停了，雨也小了，天邊掛著“一道”彩虹，紅的像“一串”糖葫蘆，紫的像“一塊”桑葚醬。小寶帶著“一群”孩子舉著“一只”小網跑過來，網兜里兜著“一只”剛從土里鉆出來的青蛙，蹦得“一下一下”歡?！皸顮敔敚覀兡茉趥}前的水溝養青蛙不？”孩子們的褲腿全是泥，像裹了“一層”鎧甲，笑起來露出“一顆一顆”小虎牙，比彩虹還亮。
張大爺從倉里翻出“一個”破缸，幫孩子們往缸里舀“一瓢”雨水，水里漂著“一片”柳葉，是被風吹落的?！斑@缸離菜畦遠‘三尺’，青蛙能幫著捉蟲?！彼粗⒆觽兺桌锓徘嗤?，“當年我跟你爺爺捉青蛙，能裝‘一筐’，養在田埂邊，苗都少遭‘一半’蟲咬?！?/p>
孩子們圍著水缸爭論：
-“該叫‘一只’青蛙！”
-“不對，是‘一群’才對，它會叫來更多的！”
-“楊爺爺說過，單個的叫‘只’，聚在一起叫‘群’，這剛放進去‘一只’，等來了伴才叫‘群’！”
知知突然跳進缸邊的泥里，用爪子扒出“一只”小蟲子，叼到青蛙嘴邊，青蛙“噗”地吞了，濺起“一滴”泥水，落在孩子們的臉上，涼絲絲的，逗得他們笑成“一團”。楊永革看著那“一滴”泥在孩子臉上慢慢干成“一點”灰，突然覺得這驚蟄的雷，震醒的不只是蟲——是土里的“一絲”勁，是苗尖的“一點”怯，是老人眼里的“一汪”盼。
中午在伙房吃飯，王大媽端上“一鍋”馬齒莧燉豆腐，馬齒莧是雨后剛掐的“一籃”，嫩得能掐出“一滴”汁，豆腐嫩得像“一朵”云?！斑@菜得吃‘一碗’，”她往每人碗里撒“一撮”芝麻，“敗毒！當年你大爺總說，驚蟄吃口馬齒莧，全年不被蟲咬爛?！壁w阿姨擺上“一碟”腌香椿，是頭茬的“一把”，用鹽揉了“一遍”，香得能勾出“一肚子”饞蟲。
李大爺掏出“一壇”米酒，酒壇上的泥封被雨打濕了，軟乎乎的像“一塊”年糕。“這酒經了雷，更烈了，”他給每人倒“一盅”，“當年跟老張在雨里追肥，喝‘一口’，扛‘一袋’化肥都不覺得沉?！?/p>
張大爺灌了“一大口”笑：“再倒‘一盅’！喝完去修‘一渠’水，我敢賭‘一斗’谷，今年的水準比去年足‘一倍’。”
酒氣混著菜香飄出窗，落在菜畦的新芽上，芽尖挺了“挺”，像在伸懶腰。楊永革看著那“一棵”新芽，突然覺得這驚蟄里的量詞，驚得像“一聲”雷，卻能炸出“一春”的勁——“一聲”雷的醒，“一條”蟲的動，“一只”雞的啄食，合在一起，就是“一年”的激靈。
知知突然對著遠處的桃樹林叫，樹林里的枝椏上，鼓出“一個”一個的花苞，像“一串”粉珍珠。楊永革知道，等春分一到，這群老頭老太太又會為“一朵”花還是“一片”花吵起來，而這，就是最該歡喜的春日模樣——帶著“一絲”野，卻藏著“一肚子”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