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寒潭底的古陣
林縛的指尖剛觸到寒潭水面,刺骨的寒意便順著經脈直逼丹田,仿佛有無數根冰針在撕扯他的靈力。他猛地縮回手,眉頭緊鎖——這潭水的寒氣遠超尋常,竟能直接侵蝕修士的靈力根基。
“此處絕非自然形成。”蘇清鳶蹲下身,指尖懸在水面三寸處,眸光微凝,“你看水面下的波紋,是不是有些規律?”
林縛凝神望去,只見潭水雖靜,但若仔細觀察,便能發現水面下隱有細微的漣漪在周期性起伏,像是某種力量在水底律動。他運轉靈識沉入水中,卻在深入丈許后被一股無形的屏障擋住,靈識撞上屏障的瞬間,竟被反彈回來,震得他太陽穴突突直跳。
“有陣法。”林縛沉聲道,“而且是能隔絕靈識的上古陣法。”
兩人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凝重。這片幽谷本就透著詭異,如今寒潭底藏著陣法,更說明此地絕非偶然出現的秘境。
“要不要試試破陣?”蘇清鳶取出腰間的青銅羅盤,羅盤上的指針正瘋狂旋轉,卻始終無法穩定指向一個方向,“羅盤失靈了,看來陣法能干擾天地靈氣的流動。”
林縛點頭,從儲物袋中摸出一柄刻滿符文的短匕——這是他早年在一處古修士洞府中所得,據說能斬斷低階陣法的陣紋。他深吸一口氣,將靈力灌注于短匕之上,短匕瞬間亮起淡金色的光芒。
“我先試試用蠻力破陣,你留意陣法的反應。”
話音未落,他已縱身躍起,短匕帶著破空之聲刺入潭水。然而短匕剛沒入水面,潭水突然翻涌起來,水面下浮現出密密麻麻的銀色紋路,紋路交織成網,將短匕牢牢鎖住。林縛只覺一股巨力從短匕傳來,竟要將他整個人拖入水中,他急忙松手,短匕瞬間被潭水吞噬,連一絲漣漪都沒留下。
“好強的吸力!”林縛后退數步,心有余悸,“這陣法不僅能防御,還能主動反擊。”
蘇清鳶卻盯著水面上漸漸隱去的銀紋,忽然道:“我好像見過類似的紋路。”她從懷中取出一卷泛黃的古籍,快速翻閱起來,“你看這里——《上古陣法考》中記載的‘鎖靈陣’,陣紋以銀紋為基,能鎖住方圓百里的靈氣,供陣眼之物吸收。”
林縛湊過去一看,古籍上的手繪陣紋果然與剛才水面下的銀紋極為相似,只是古籍上的陣紋更為繁復,顯然是完整版的鎖靈陣。
“如此說來,這寒潭底的陣法是簡化版的鎖靈陣?”他沉吟道,“可它鎖靈是為了什么?陣眼又在哪里?”
就在這時,寒潭中央突然涌起一股水柱,水柱頂端托著一塊半透明的晶體,晶體中似乎包裹著什么東西,隱約能看到一抹赤紅。
“那是什么?”蘇清鳶驚呼。
林縛瞳孔驟縮——那晶體散發的氣息,竟與他體內的焚天訣隱隱呼應。焚天訣是他偶然得到的上古功法,修煉時需以自身靈力引動天地間的火屬性能量,而這晶體中的赤紅之物,給他的感覺就像是一團被封印的本源之火。
“不管是什么,它應該就是陣眼。”林縛道,“鎖靈陣吸收的靈氣,恐怕都在滋養它。”
他再次運轉靈力,這一次,他沒有選擇強攻,而是按照《上古陣法考》中記載的鎖靈陣弱點,將靈力凝聚成絲,小心翼翼地探向潭水邊緣的一處死角——那里是陣紋交織的薄弱點。
靈力絲剛觸及水面,潭水再次波動,銀紋浮現,但這一次,它們似乎沒有察覺到威脅,只是如常律動。林縛心中一喜,繼續將靈力絲深入,終于在三丈深的地方觸到了一根纖細的銀紋。
“找到了!”他低喝一聲,靈力絲猛地收緊,順著銀紋逆向游走。這是破解鎖靈陣的關鍵——找到陣紋的流轉方向,從內部切斷它的能量供給。
然而就在靈力絲即將抵達陣眼時,潭水突然劇烈翻涌,整個幽谷都開始震動,頭頂的崖壁落下無數碎石。水面下的銀紋驟然變得狂暴,一道銀色光柱從潭中沖天而起,直刺蒼穹。
“不好!陣法要自爆了!”蘇清鳶臉色煞白,拉著林縛就往谷外跑。
林縛卻死死盯著潭中央的晶體,那里的赤紅之物似乎被光柱驚動,竟在晶體中劇烈掙扎起來,晶體表面開始出現裂痕。他心中一動,掙脫蘇清鳶的手,縱身撲向潭水:“我必須拿到它!”
“林縛!”蘇清鳶驚呼,卻見林縛已被銀色光柱籠罩。在光柱中,他體內的焚天訣瘋狂運轉,周身浮現出淡淡的金色火焰,竟與光柱中的能量產生了共鳴。
潭底的銀紋在共鳴中寸寸斷裂,鎖靈陣徹底崩潰。那枚晶體“咔嚓”一聲碎裂,里面的赤紅之物化作一道流光,沒入林縛的眉心。
瞬間,林縛只覺一股焚天滅地的力量在體內炸開,他忍不住噴出一口鮮血,意識在劇痛中漸漸模糊。在他失去意識前,他仿佛看到蘇清鳶焦急的臉龐,以及幽谷外傳來的陣陣獸吼——無數被陣法崩潰驚動的妖獸,正朝著這邊涌來。
作者有話說(關于《鎖妖樓記事》的二三事)
寫《鎖妖樓記事》的第一個字時,窗外的老槐樹正落著今年的第一片葉。我蹲在樹下撿那片葉子,突然想起小時候住的家屬院——那里也有棵老槐樹,樹下總圍著下棋的老頭、擇菜的大媽,王大爺的鋤頭靠在籬笆上,李奶奶的針線笸籮擺在石桌上,誰家燉了肉,半條街都能聞見香。
那時候不懂什么叫“人間煙火”,只覺得那些吵吵嚷嚷的日子,像槐樹上的花,開得熱熱鬧鬧,落得踏踏實實。后來搬了家,老槐樹被砍了,家屬院拆了,再想找個人問“你家醬油借我點”,都得隔著防盜門說“謝謝”“不用了”。
于是就有了寫這個故事的念頭。
我想寫一群“不完美”的人。王大爺脾氣倔,護著自己的鋤頭像護著命,可當年洪水時,是他第一個跳下去堵缺口;李大媽愛念叨,蒸饅頭總多放半勺糖,可誰家有難處,她的蒸籠準會多出幾個熱乎的;張大爺的鳥比孫子還親,卻會在冬天把鳥食分給流浪貓——他們不是什么大英雄,就是你我身邊那個會拌嘴、會計較,卻在關鍵時刻能遞上一把力的街坊。
也想寫些“不嚇人”的妖。花妖不是魅惑眾生的狐媚子,她是三百年前為了護人間靈識,甘愿散靈的傻姑娘;河伯子不是翻江倒海的惡神,他只是個被垃圾堵了家門,氣得掀浪花的孩子;就連那只愛逗人的狐女,最后也會掏出珍藏的舊照片,說“欠了人情要還”。
有人問我,鎖妖樓到底鎖著什么?
其實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讓它鎖真正的妖。你看那些從樓里滲出來的“戾氣”,從來不是青面獠牙的怪物——是小夫妻吵架時摔碎的盤子,是雜貨店老板缺斤短兩時的算計,是你覺得“沒人懂我”時的委屈,是他覺得“付出不值”時的怨懟。這些藏在人心底的“小疙瘩”,攢多了,就成了能撼動樓基的“大戾氣”。
而解開這些疙瘩的,從來不是什么高深的法術。是王大爺拍著鋤頭罵“有啥不能好好說”,是李大媽蒸著紅糖饅頭說“甜絲絲的壓晦氣”,是張大爺把鳥籠掛在樹上說“老伙計幫咱鎮鎮場子”。這些帶著煙火氣的“笨辦法”,比墨先生的符咒、楊永革的《三十六計》管用多了——因為人心底的暖,本就是最好的“鎮物”。
寫楊永革這個角色時,總想起我爸。他退休后總揣著本舊書,不是《三十六計》,是本翻爛了的《菜根譚》,見誰都想講兩句“處世道理”,可真遇到事,他從不搬書里的話,就蹲在人家門口遞根煙,聽人把苦水倒完,再幫著想想辦法。后來我才明白,所謂“處世智慧”,從來不是算計別人,是懂得“我幫你,你幫我,日子就能熱熱鬧鬧過下去”。
所以楊永革的《三十六計》,到最后早不是兵書了。“關門捉賊”變成“把大家的心關在一起”,“美人計”變成“心若真,計難侵”,“釜底抽薪”變成“把堵在心里的疙瘩解開”。他記的那些批注,哪是什么計謀,全是街坊們用日子教會他的道理——就像我爸那本《菜根譚》里的批注,“寵辱不驚”旁邊寫著“張叔家的狗丟了,別笑他,幫著找找”,“去留無意”旁邊畫著個笑臉,寫著“李嬸的孫子考上大學,該請她吃頓餃子”。
有讀者問,墮仙最后會被徹底打敗嗎?
其實我更想寫的是,他永遠都在。就像那些藏在人心底的“不信”,永遠都在——可能是你覺得“朋友幫你是圖回報”,可能是他覺得“家人關心是添麻煩”,這些念頭一冒出來,墮仙的影子就會晃一晃。
但只要王大爺還在菜園種菠菜,李大媽的蒸籠還冒著白汽,張大爺的畫眉還在唱歌,周奶奶的銀針還在縫平安符,這些“不信”就成不了氣候。因為人間最厲害的“法術”,從來不是消滅黑暗,是讓光明一直亮著——一盞燈不夠,就兩盞;兩盞不夠,就湊成一片星河。
寫到最后一章時,特意讓楊永革把春杏的照片夾進《三十六計》。有人說這個情節多余,其實是想告訴大家:那些藏在心底的念想,不管是三百年前的花妖,還是老照片上的故人,都是支撐我們“信下去”的力量。就像老槐樹下的那些記憶,不管過多少年,只要你還記得“那年夏天,張大爺的棋下得臭,李大媽的饅頭甜”,那份暖就永遠都在。
現在每次路過小區的老槐樹,總愛站一會兒。看大媽們在樹下跳廣場舞,聽大爺們聊俄烏沖突,誰家的孩子跑過,撞翻了我的購物袋,一群人七手八腳幫我撿——陽光穿過樹葉落在他們身上,像極了書里的樣子。
突然就懂了,所謂“鎖妖樓”,從來不是某座埋在地下的樓。是每個普通人心里那點“要好好過日子”的念想,是街坊鄰居湊在一起,說“咱這日子,誰也別想攪和”的那股勁。
這念想在,這股勁在,鎖妖樓就永遠鎮得住邪祟,人間就永遠是熱熱鬧鬧的人間。
最后想謝謝每個追更的你。謝謝你們愿意相信,這世上真的有王大爺的鋤頭、李大媽的蒸籠、張大爺的畫眉,有一群吵吵鬧鬧卻互相惦記的街坊。
如果你的生活里也有這樣的人,記得多跟他們說說話;如果暫時沒有,也別著急——說不定明天下樓買醬油,就會遇到個蹲在樹下修鞋的張師傅,他會笑著說:“姑娘,鞋壞了?我幫你補補,不收錢。”
那時候你就知道,鎖妖樓的故事,從來不止在書里。
它在你我熱熱鬧鬧的日子里,在你幫我遞顆糖、我幫你撐把傘的瞬間里,在我們都愿意相信“人間值得”的念想里。
愿我們都能活成自己生活里的“守印者”,守著心里的暖,守著身邊的人,守著那點熱熱鬧鬧的人間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