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星圖釀成酒,醉了歲月的喉
立春的風帶著土腥氣撞進鎖妖樓,小饅頭的曾孫蹲在沙棗樹下埋酒壇。壇子里裝著去年的沙棗汁,混了些廣東的荔枝蜜、XJ的奶酒,還有楊永革從甘肅帶來的沙棗粉。“周爺爺的法子,”他往壇口糊泥巴,“立春埋,冬至開,酒里能泡出星子的味。”泥巴上按了個棗核印,像給星圖蓋了個戳。
(一)甘肅:沙棗酒里的星子沉底
楊永革在紅石山的泉眼旁挖了個坑,把老馬的孫子釀的沙棗酒埋進去。酒壇是粗陶的,壇身上刻著圈星軌,小李數了數,正好是老周當年拓在窯壁上的獵戶座。“他說按周爺爺的規矩,埋酒得對著北極星,”楊永革用石頭在壇口壓了張星圖紙,“這樣酒里的星子才不會跑。”
泉眼的水漫過坑沿,在陶壇上漾出細波,像給星軌鑲了圈銀邊。楊永革突然發現,壇身的星軌和泉底的沙紋重合了——原來老周當年埋酒時,早把泉眼當成了“酒壺的嘴”。有顆沙棗從樹上掉下來,“咚”地砸在壇口,酒氣混著水汽漫出來,飄向廢窯的方向,窯壁的拓片星圖仿佛動了動,像在咽口水。
有個放駝的老漢路過,看見陶壇笑:“這是‘三星酒’啊!”他從懷里掏出個錫酒壺,“老周當年幫我尋回走失的駱駝,就在這泉邊開了壇酒,說‘星星喝了這酒,亮得都晃眼’。”老漢往泉眼里倒了半壺酒,水面頓時浮起無數小泡,“給星星添點新酒,它們才有力氣照著路。”
離開時,楊永革在陶壇旁栽了棵沙棗苗,苗根纏著張修車鋪的名片。“酒喝了,得留著能結果的念想,”他拍了拍土,“就像老周說的,日子得有盼頭,才熬得住戈壁的長。”風卷著酒氣往南飄,駝鈴跟著響,像在數壇子里沉底的星星。
(二)廣東:荔枝酒里的歸鄉船
博物館的青瓷碗旁,擺了個細頸瓶,里面泡著荔枝酒。酒液是琥珀色的,飄著幾片荔枝殼,標簽上寫著:“2015年,阿瑤按老周的法子釀的,他說‘荔枝殼帶酸,能泡出鄉愁的味’。”陽光透過瓶身,在展柜上投出片光斑,像艘小漁船在浪里晃。
阿瑤帶了壇新釀的酒來,說要給展柜里的腐乳餅屑添點味。“我爸說,老周當年幫他回家,路上總說‘等荔枝熟了,釀壇酒,把歸鄉的路泡在里面’。”她往瓶里扔了顆新荔枝,酒液頓時泛起紅暈,“你看這顏色,像不像晚霞里的船?”
小暖的孫女在整理老周的鐵皮盒時,發現個竹酒篩,篩底有個星圖鏤空——倒酒時,酒液能在杯里漏出星星的形狀。“他篩酒時總說,”她舉著篩子對光看,“星星掉進酒里才叫甜,人喝了,心里的路能亮堂些。”篩子縫里卡著片荔枝膜,膜上的紋路像張簡化的廣東地圖。
有個穿西裝的中年人,對著酒瓶掉眼淚。他說自己在國外多年,看見這荔枝酒,突然想起奶奶總在灶臺旁擺個酒瓶,“她說‘老周爺爺說的,酒里泡著家,聞聞就不慌了’。”中年人掏出個小玻璃瓶,裝了半瓶酒,“我得帶點回去,讓我兒子知道,家的味是酸里帶甜的。”
閉館時,小吳給酒瓶換了個新塞子,怕酒氣跑了。“阿瑤說,這酒得封得嚴實,”她望著瓶里的荔枝殼笑,“不然泡在里面的歸鄉船,會順著酒香漂走。”暮色漫進博物館,酒瓶的影子在地上晃,像艘正要啟航的船。
(三)XJ:奶酒里的氈房暖
阿依娜的曾孫女在氈房的木架上,發現個皮囊酒袋,里面裝著奶酒。酒袋上用紅毛線繡著個星星,針腳里還沾著點奶渣——是老周當年縫的,他說“奶酒得帶著奶味,才像氈房里的暖”。
巴圖把奶酒倒進銅碗,給轉場的牧民們分著喝。“老周爺爺說,這是‘同心酒’,”他舉著碗碰了碰阿爺的碗,“人喝了,心能貼得近,風雪再大也不怕。”奶酒滑進喉嚨,帶著淡淡的奶香,像有只暖手輕輕拍著心口。
“星空日記”里夾著塊奶酒泡過的羊毛,旁邊寫著:“今天釀奶酒時,把羊毛放進酒里,老周爺爺說‘這樣酒里就有氈房的味,喝了能記著家’。”孩子們把羊毛貼在氈房的天窗上,月光透過羊毛照進來,在地上投出片毛茸茸的光,像酒里的星星在打滾。
轉場途中遇到暴風雪,大家圍著篝火喝奶酒。巴圖的妹妹突然指著篝火的火苗笑:“你們看,火苗在學星星眨眼!”果然,火苗晃悠的節奏,和酒袋上的星星繡線重合了。“是老周爺爺在看咱們呢,”阿爺喝了口酒,“他說過,好酒能通神,能把念想傳到天上。”
(四)鎖妖樓:饅頭酒里的煙火氣
張大爺在沙棗樹下支起個小灶,王奶奶往鍋里倒了些發酵的饅頭汁。“老周的法子,”她攪著汁,“加三把薄荷,兩瓢井水,熬出來的酒帶麥香,能解乏。”鍋沿的蒸汽里,飄著淡淡的甜,像把鎖妖樓的日子熬成了蜜。
小饅頭的曾孫往酒里撒了把新棗核,說要泡出“星星的核”。有個修鞋的師傅路過,聞著香味停下來:“這是‘家常酒’啊!”他蹲在灶邊,“老周當年幫我修鞋,就在這樹下開了壇,說‘日子苦了,喝點甜的,就熬得過去’。”師傅喝了半碗,指著鍋底的饅頭渣笑:“渣別扔,埋在樹根下,來年的沙棗,甜得能醉人。”
鎖妖樓的街坊們都來添料:張大爺的薄荷、王奶奶的蜂蜜、楊永革的沙棗粉、阿瑤寄的荔枝蜜,混在酒里,熬出的酒竟帶著金圈。“你看這圈,”小饅頭的曾孫指著酒面,“像不像周爺爺星圖上的銀河?”
夜里,大家圍著酒壇唱歌,酒氣混著沙棗香飄向巷子深處。有個晚歸的外賣員,聞著香味停了車:“這酒里有家的味,”他喝了杯,“像我媽蒸的饅頭,總在面里多放勺糖,說‘日子得甜著過’。”月光落在酒壇上,把金圈照得發亮,像給鎖妖樓戴了個星星環。
(五)酒里的星圖醉了歲月
清明那天,四地的酒壇都開了封。甘肅泉眼旁的沙棗酒,泡得棗核發了芽;廣東博物館的荔枝酒,釀得荔枝殼泛了紅;XJ氈房的奶酒,醇得羊毛發了軟;鎖妖樓的饅頭酒,甜得棗核出了香。
楊永革把紅石山的沙棗酒,往泉眼里倒了半壇。“給星星敬酒,”他望著天上的云,“老周說,它們喝了這酒,亮得更久。”泉眼的水突然漲了些,漫過埋酒的坑,帶著酒氣往南流,像在給四地的酒壇串親戚。
阿瑤在博物館的展柜前,開了瓶荔枝酒,用青瓷碗盛著,對著蟬蛻敬了敬。“給歸鄉的路敬酒,”她說,“老周說,路喝了這酒,能記得每個回家的人。”酒液灑在展柜的玻璃上,映出蟬蛻的影子,像艘小船在酒里漂。
巴圖在草原上開了壇奶酒,灑在羊毛氈上。“給氈房的暖敬酒,”他摸著氈子上的星圖,“老周說,暖喝了這酒,能焐熱更多日子。”酒氣鉆進氈子的針腳,羊毛頓時軟得像團云,把孩子們的笑聲都吸了進去。
鎖妖樓的沙棗樹下,小饅頭的曾孫揭開酒壇,酒香漫過整條巷子。街坊們用棗核酒杯,你一口我一口地喝,酒里有戈壁的沙甜、廣東的蜜香、XJ的奶醇、鎖妖樓的麥暖,像把四地的日子都泡在了里面。
“老周的星圖,原來在酒里呢,”王奶奶喝得臉頰發紅,“喝了這酒,日子就醉了,苦的也變甜了,長的也變短了。”張大爺接話:“就像他說的,星圖記不住的路,酒能記住;日子熬不住的長,醉能熬住。”
風穿過沙棗樹,把酒香往遠處送,像在給所有沒到場的人遞酒杯。遠處的戈壁上,沙棗苗在酒氣里拔節;廣東的荔枝樹,在酒香里開花;XJ的草原上,氈房的羊毛在酒香里發暖;鎖妖樓的沙棗樹,在酒香里結出了小小的青果。
這些青果里,都藏著半壇沒喝完的酒,泡著星子的味,泡著歲月的喉,泡著所有被小心收藏的、不愿遺忘的暖。而那暖,比任何星圖都醉,比任何酒都長,能在日子的轉角處,讓每個路過的人,都嘗到點甜,記著點暖,盼著點來年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