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的鐘聲像是帶著鉤子，準時鉆進溫言的耳朵里。她掙扎著從被窩里探出頭，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發，眼神迷茫地看向窗外——天剛蒙蒙亮，連蟲鳴都帶著惺忪的睡意。

“溫言師妹，該起了。”江知遠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帶著少年人特有的清朗。

溫言哀嚎一聲，慢吞吞地爬起來。穿上那身灰撲撲的弟子服時，她忍不住又嘆了口氣——這料子糙得像是在磨她的仙體，跟天界的云錦天絲比起來，簡直是云泥之別。

洗漱完畢，兩人匆匆趕往演武場。外門弟子的晨練依舊是扎馬步、練基礎拳術，溫言全程劃水，看似搖搖欲墜，實則神元在體內慢悠悠地轉著圈，比打坐修煉還舒服。

“今日有外門任務，做完任務可抵半日功課。”管事站在高臺上，手里拿著一張任務榜，“采集凝露草五十株，地點在后山青霧谷，午時前交回，記兩分貢獻點。”

貢獻點是玄天宗弟子兌換資源的憑證，外門弟子每月只有十個基礎貢獻點，想換些好點的丹藥或符箓，全得靠額外任務掙。

“我去！”溫言眼睛一亮，采集草藥可比扎馬步有意思多了，而且還能抵功課，簡直是摸魚的絕佳機會。

江知遠也點了頭：“我也去，青霧谷雖不算危險，但有妖獸出沒，兩人同行更穩妥。”

同行的還有十幾個外門弟子，其中就有那個被燒了袖子的李虎。他看溫言的眼神依舊帶著不善，卻沒敢再出聲挑釁——想來是被昨日趙峰的退縮給鎮住了。

青霧谷離宗門不算遠，走了約莫一個時辰便到了。谷口彌漫著淡淡的霧氣，草木蔥蘢，空氣中飄著濕潤的草木香。

“凝露草喜陰濕，多生在溪邊石縫里，莖葉帶白霜，很好認。”江知遠拿出一本草藥圖譜，給溫言指認，“但要小心，溪邊常有墨鱗蛇，毒性雖不致命，被咬一口也夠受的。”

溫言點頭如搗蒜，心里卻在想：墨鱗蛇？是不是那種鱗片會反光的小蛇？上次在瑤池邊見過類似的，肉質挺鮮美的……

她甩了甩腦袋，把奇怪的念頭趕走——現在是來做任務的，不是來打獵的。

兩人分開行動，江知遠細心地在溪邊搜尋，溫言則漫不經心地晃悠著，目光時不時被林間的小鳥、路邊的野花吸引。她指尖微動，一縷極淡的神念散開，周圍百丈內的動靜盡收眼底，哪里有凝露草，哪里藏著小妖獸，都看得一清二楚。

“找到了。”溫言走到一塊濕漉漉的巖石旁，輕松地從石縫里揪出幾株帶著白霜的凝露草，隨手扔進腰間的竹簍里。不到半個時辰，她的竹簍就快滿了，比埋頭苦找的江知遠還多。

“溫言師妹，你動作好快。”江知遠走過來，看到她竹簍里的收獲，有些驚訝。

溫言嘿嘿一笑：“運氣好而已，一找就找到了。”

正說著，不遠處傳來一聲驚呼：“啊！蛇！”

是李虎的聲音。只見他臉色慘白地站在溪邊，手里的竹簍掉在地上，一條小臂粗的墨鱗蛇正盤踞在他腳邊，吐著分叉的信子。

其他弟子嚇得不敢上前，李虎更是腿都軟了，連拔劍的力氣都沒有。

江知遠皺眉，剛要上前，卻見溫言已經走了過去。

“別動哦。”溫言蹲下身，看著那條墨鱗蛇，眼神亮晶晶的，像是在看什么好玩的東西。

墨鱗蛇似乎被她身上的氣息震懾，竟沒有攻擊，只是警惕地盯著她。

溫言伸出手指，輕輕碰了碰蛇頭。那蛇像是被點了穴，瞬間僵住，隨后竟乖乖地纏上了她的手腕，像是條銀色的手鐲。

“哇，好乖。”溫言笑了，提著蛇尾巴把它拎起來，“別怕，我送你去個好地方。”

她說著，隨手一拋，墨鱗蛇就像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托著，悠悠地飛向了山谷深處。

所有人都看呆了。

李虎張著嘴，半天說不出話來——這丫頭不是五靈根資質平庸嗎？怎么敢徒手抓蛇？還把蛇給“送走”了？

江知遠也愣了愣，隨即走上前，低聲道：“你剛才……”

“哦，它好像不太想咬我。”溫言眨眨眼，一臉無辜，“可能是我長得比較友善？”

江知遠：“……”

他總覺得，這位溫言師妹身上，藏著很多秘密。

解決了蛇患，眾人重新開始采集。李虎看溫言的眼神變了，有敬畏，有疑惑，還有點不敢置信。

溫言沒理會他，跟江知遠一起，很快就采夠了五十株凝露草。兩人提前離開青霧谷，慢悠悠地往回走。

“江師兄，你為什么想修仙啊？”溫言踢著路邊的小石子，隨口問道。

江知遠沉默了一下，道：“我家鄉遭過妖獸禍亂，爹娘……沒了。我想變強，既能保護自己，也能保護別人。”

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堅定的力量。

溫言停下腳步，看著他清瘦卻挺拔的背影，心里忽然有點不是滋味。天界的神仙們生來就有無上法力，哪里懂凡界的疾苦。她以前總覺得凡界無趣，此刻卻覺得，這些為了生存、為了守護而努力的人，比天界那些養尊處優的仙官鮮活多了。

“會的，你一定會變強的。”溫言認真地說。

江知遠轉過頭，對上她清亮的眼睛，愣了愣，隨即笑了：“借師妹吉言。”

回到宗門，交了任務，領了貢獻點。溫言拿著那兩分貢獻點，像是得了什么寶貝，美滋滋地揣進懷里。

“這貢獻點能換什么呀？”她問江知遠。

“外門兌換處可以換丹藥、符箓，還有基礎的功法注解。”江知遠解釋道，“兩分不算多，夠換一瓶聚氣散，輔助修煉的。”

溫言點點頭，心里盤算著——要不要換點凡界的小玩意兒玩玩？

接下來的日子，溫言徹底進入了“咸魚模式”。晨練時劃水，學訣時發呆，演法時裝作手忙腳亂，只有在灑掃或者做任務時，才會稍微“正常”一點。

她發現，裝平庸也是個技術活。既要顯得努力，又不能太突出；既要偶爾犯錯，又不能真的拖后腿。好在有江知遠這個“參照物”，他勤勉認真，資質中等，正好襯托得溫言“資質平庸卻還算努力”。

期間，那個趙峰再來找過一次麻煩，想讓溫言給他端茶倒水，被溫言用一句“師兄若是渴了，弟子愿去廚房給您打桶井水”懟了回去，氣得趙峰拂袖而去。

溫言覺得，這凡界的日子雖然規矩多了點，起得早了點，但勝在自由。沒人管她是不是公主，沒人催她學那些枯燥的仙法，她可以像個普通小姑娘一樣，看看花，逗逗鳥，偶爾偷偷懶，簡直不要太舒服。

她甚至開始研究起外門的菜譜，覺得廚房的野菜粥比天界的玉液瓊漿還順口。

而凌霄天宮，依舊被“找女兒”這件事攪得天翻地覆。

天帝坐在龍椅上，看著底下戰戰兢兢的眾神，臉色陰沉得能擰出水來。

“真武大帝呢？讓他去玄天宗看看，怎么去了這么久還沒消息？”

太白金星擦了擦汗：“陛下，真武大帝傳來消息，說玄天宗有護山大陣，他不好貿然闖入，正在外圍觀察……”

“觀察？！”天帝拍案而起，“朕的女兒可能就在里面！讓他觀察到什么時候？！”

他來回踱了幾步，忽然眼睛一亮：“對了！上次曦兒不是說，凡界的‘驛站’能送信送東西嗎？咱們也給她送個‘快遞’！”

眾神：“？？？”

陛下最近看的凡界話本是不是太多了？

太白金星硬著頭皮道：“陛下，仙凡有別，直接送東西怕是……”

“怕什么！”天帝大手一揮，“就說是給玄天宗的‘賞賜’，讓真武大帝想辦法送進去！里面放幾件曦兒常用的衣物，再加點她愛吃的蟠桃蜜餞，她一看就知道是朕送的！”

眾神：“……”

這哪里是賞賜，分明是認親的信號啊！

但沒人敢反駁。很快，一個精致的錦盒被準備好，里面放著幾件流光溢彩的仙衣，還有滿滿一盒天界特產的零食。真武大帝接到旨意，看著那明顯是女子用度的錦盒，嘴角抽了抽，只能硬著頭皮，想辦法往玄天宗送。

而此時的玄天宗外門西廂，溫言正坐在院子里，托著下巴看月亮。江知遠在屋里打坐，月光灑在他身上，勾勒出安靜的輪廓。

她摸了摸肚子，有點想念瑤池的蟠桃了。

“不知道天界現在怎么樣了……”溫言小聲嘀咕，“老爹應該沒氣暈過去吧？”

她倒是不擔心自己的安全，畢竟她留下的屏障，除非是道祖級別的人物，否則誰也破不開。她就是有點好奇，天界那群家伙沒了她，是不是會無聊到發霉。

完全不知道，一個來自天界的“快遞”，正悄咪咪地朝著玄天宗飛來。

而這個快遞，即將在平靜的玄天宗，掀起一場不大不小的風波。溫言的咸魚日常，似乎也要被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