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莫飛看到身邊有朋友買了私家轎車,他敏銳的嗅到了空氣中隱藏的危險味道。他原本還想再發展幾輛車,那一陣突然舉棋不定,觀望了好一陣,對雪花說,他要把出租車賣了,換個賽道。
雪花嚇了一跳,干得好好的,怎么就要轉行了?聽了莫飛的分析,雖然并不是很理解,但是雪花還是毫不猶豫地說:“好,我支持!家里有我。”雪花相信莫飛,相信他的一切,就像她相信他們之間的感情。
一聽要賣車了,第一個反對的竟然是雪勇。他說他怎么辦?不把他安置好,他不同意;莫飛養父母的兒子也開始跑出租,他倒不說話,就這么看著小舅子和姐夫公開叫板。
這回雪花沒有沉默,她讓雪勇算算這幾年他應該交多少,實際交多少?她告訴弟弟,莫飛也要往上面交錢,錢不會從天而降,雪花告訴弟弟這些年他干的基本上是無本生意。雪勇說加油不要錢嗎?雪花問這些年他的這輛車是誰在幫他承擔費用?弟弟當時小聲嘟嘟囔囔沒再說話了,第二天又扯著脖子不同意,還說他不交錢,因為莫飛他們是資本家剝削勞動人民。雪花拿出賬本,雪勇不看,說他老婆說賬本都是可以造假的。
莫飛做了和事佬,雖然憋屈,總算解決了。
那年,雪花說孩子大了,我們換個房吧,莫飛說好。雪花說,把老房子賣了吧,莫飛說手上有錢,老房子留著。雪花說你那里的錢盡量別去動,你到時候還是要做事的,就要有資金,并且還得給你換輛車。莫飛覺得雪花真好。
雪花是很好,就有一樣不好,讓莫飛心頭有個疑問,他很想知道真相,但他又覺得自己不該這么小心眼。
兒子讀小學那年,莫飛的酒店開張,雪花把自己的工資存折拿出來交給莫飛。雪花看莫飛的酒店,心里滿是為莫飛高興驕傲:一二樓餐飲,三樓KTV棋牌,四樓以上賓館住宿,是另一老板承包的。不算很大,也不算小。
莫飛投入很大,招聘了十來個服務員,還有一個年輕的前臺小嬌。小嬌是鄰省的,職高沒畢業就出來了,她來應聘時,莫飛第一眼看去就是眼前一亮。小姑娘笑起來落落大方,既不像不發達地區出來打工者那樣拘謹小家子氣,也不像才二十出頭的年紀說話辦事的稚氣。
這個叫小嬌的姑娘,總把最甜的笑臉留給莫飛,她崇拜的目光落在莫飛眼里心里,莫飛看到自己在姑娘眼里高大的形象頂天立地,漸漸地莫飛有種撲通撲通的預感。兩個多月后的晚上,在二樓的小包間里,小嬌撲進莫飛的懷里,莫飛愛不釋手的捧起她嫩嫩的小臉。
莫飛沒有覺得妻子雪花有什么不好,只不過偶爾靈魂在隱秘角落問,雪花給自己的是不是處子之身——第一次,他沒看到床單上有“落紅”,但是這問題,莫飛是不會問的,問了也未必是真相,反而可能被反噬。那么真正的chu女,會是怎樣的?
對小嬌莫飛并沒有想到是不是chu女的問題,他只是情不自禁。他覺得面對一個比自己小十五六歲的漂亮小姑娘,沒有男人能不動心,也沒有人能控制得住。再說現在成功的男人在小女孩面前出點狀況太多了,男人私下暗暗較勁的不是有沒有出狀況,而是出狀況的女性有多漂亮,誰更年輕。
莫飛沒想過自己對小嬌的感情是不是愛情,但是可以確定的是小嬌很讓他上癮。當他精疲力盡地回到家,面對妻兒,面對那盞暖暖的燈,他多希望妻子能理解他,能包容他對小嬌的感情。他也知道這不現實,畢竟不是古代可以三妻四妾,他能做的盡量瞞著雪花。而這種“瞞”,又帶給他不一樣的新的體驗。
不能光明正大的和小嬌談戀愛纏綿,更不能娶回家,莫飛只能在經濟上盡量的傾斜,小嬌提出的要求也盡最大努力滿足。一開始小嬌的要求不多,隨著酒店生意越來越紅火,小嬌的要求也開始漲起來了。小嬌說她小姨年紀不大,還沒找到好的工作,莫飛就讓小姨來店里做了領班;后來小嬌又讓她哥哥來廚房幫忙,莫飛看他原來只是工地上干活的,后廚也是實在沒有磚要搬,就讓他去買買菜;至于給小嬌的金錢,莫飛沒算過花了多少,他覺得都是應該的,但是小嬌要莫飛離婚娶她,莫飛覺得腳步都虛了。莫飛想著多給錢拖一拖,但是也拖不長久,若真的放下這水嫩水嫩的小嬌,心里實在痛得緊實。
其實酒店里都是知道莫飛和小嬌的事,只是雪花很少過問莫飛的工作,也極少到酒店來,她們衛生院搬了家,搬到新落成的大樓了,連名字也變了,名正言順成了醫院了,雪花被調到辦公室當了主任,工作還是挺忙的。現在的狀態若在古代也許算是一妻一妾,如果能一直維持這樣的平衡,莫飛其實還是比較知足滿足的。但是小嬌一次次的要他給個態度,莫飛有些黔驢技窮。
那回是小長假,雪花的母親帶著孫子過來。雪勇的兒子比他們的兒子小一歲,出生后就成了岳母的影子。這孩子在岳母的寵溺下五谷不分、六親不認,雪花提醒過母親,母親說雪勇兩口子不在身邊,這孩子她不寵著誰寵?母親話里話外還嫌雪花對這個侄兒不夠疼。雪花就不再說了,莫飛自然也不多說。這次,雪花本來是想讓弟弟弟媳帶兩天孩子,母親老說這里痛哪里痛的,她陪母親做個檢查,結果母親還是帶著侄兒來的,說雪勇兩口子去海邊了。
檢查出來的還是那些老年人的慢性病,雪花配好了藥,外科劉醫生拿著片子告訴雪花,母親的大拇指骨折變形已經在一年以上了,如果現在治療,可能會痛;雪花問母親怎么回事,母親說忘了,不要治療。劉醫生悄悄對雪花說,這傷,大概率是掰斷的,當時應該很痛,現在已經錯位長好了,好在功能性影響不大,老人選擇不治療問題不大。
雪花看這片子心地長嘆,對于母親,她很難達到心靈上的同步和母女間的感應,她有的只是人倫道義上的責任:我應該......我必須......
雪勇電話打過來,說他們夫妻在回來的路上,順便把母親孩子接回去,明天小長假就結束了,要開學了。雪花讓他們直接到酒店,大家一起吃個飯。
那天莫飛不在酒店,他一早就帶著小嬌出去玩。
雪花帶著母親一家吃完飯,出門的時候看到小嬌的小姨在呵斥一個服務員,機關炮似的嚇的小姑娘眼淚汪汪。雪花看不下去,小姨沒見過雪花,她以老板娘的娘家人自居,結果......
雪勇氣的要上前理論,弟媳婦一把拽住,冷笑道:“這是你姐的家事,你干嘛?你姐不是很能干嗎?她會管不了自己的老公?”
母親看看弟媳也不敢說話,他們提著雪花給他們準備好的打包菜肴,消失在夜色中。
雪花咬著牙,在大家的目送中走進黑夜。
雪花在黑暗中彳亍,她不敢相信,也無法相信,相濡以沫怎么就會變了顏色?雪花第一次嘗試了安眠藥,最后她選擇和自己和解:人非圣賢孰能無過?而且兒子小學還沒畢業。只要莫飛能認真改正。
既然正牌已經知道了,小嬌更無所顧忌;雪花倒是沒吵沒鬧,她好幾天不和莫飛交流,但是在孩子面前卻像什么事都沒有。莫飛知道雪花克制著自己的情緒,給足了自己面子,在等自己做出選擇。如果說以前猶豫過,現在在小嬌和她娘家人的步步緊逼,莫飛的天平偏向了家庭。
小嬌說,不要她也行,她陪了莫飛三四年不能白白被玩,那天她娘家來了七八個,說是要讓小嬌走,就得給足錢,要么這個酒店,他們占一半。拉扯了很長時間,終于恢復平靜。
但是對于莫飛和他的酒店,已經元氣大傷,餐飲生意也長河見下,而且由于不少單位消費時掛賬的,結賬的時候,出現了不少問題,很多應收款成了爛尾樓。莫飛不得不面對何去何從的嚴峻問題。他和雪花商量,雪花盯著他看了半天,說,你看著辦。
莫飛感到雪花變了,他不滿,但說不出來。
莫飛把酒店盤了出去。他想和別人合開一家超市,和雪花商量,雪花淡淡的說隨他。
超市開業前,雪花問莫飛找了幾個服務員,不光打聽年齡姓名,還看了照片。開業前一天,她和莫飛出現在所有超市人員的眼前,但她只是笑笑不說話。吃飯的時候,她的目光在幾個年輕店員臉上掃過,停留在莫飛眼里。
超市離莫飛家隔了兩三個街區,有近兩公里的距離。但是雪花哪怕一包鹽也趕過來買,若看到莫飛和哪個女的在聊天,晚上就會打聽,若莫飛不在超市,就會視頻問他。有時莫飛打牌時會接到雪花的視頻要求。莫飛開始覺得沒什么,時間長了,心里就火苗竄起來了。兩人為此發生爭吵,每次吵架,雪花有時先是冷冷的看著,接著淚水嘩嘩流著,有時就一句話懟莫飛“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你有什么是不能讓我知道?”
有一回莫飛在洗手間接打電話,打開洗手間的門時,正撞上在門口的雪花,對上那一臉的毫無準備,莫飛不知道雪花在門口站了多久。
雪花開始和莫飛算賬,小到一包鹽,一支牙膏,都要莫飛拿錢。莫飛問她的工資,雪花冷笑說那是留給自己和兒子的。莫飛徹底知道人是會變的,以前雪花極少問自己要過錢,有時還問他有沒有困難,這樣的日子大概是不會有了。
莫飛認定雪花已經變得疑神疑鬼、不可理喻,也許她原本就是這樣一個人。莫飛深深地感到回到家里還不如待在超市好。
雪花怎么也想不到,再次走進莫飛生活的女人不是超市員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