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叢緩緩睜開眼睛，入眼的便是白花花的天花板，喉嚨像干涸發裂的河流，吞咽都會發疼，滿屋的消毒水味刺鼻但熟悉。

她轉動眼球四處看了看，手摸到的是質感不怎么好的純白色棉被，床的正前方掛著個四四方方的小電視，入門處還擺放著一個素色的布藝沙發。

這不是在家里。

她瞥見了右邊立著的吊瓶以及自己正在打點滴的右手，林叢只記得暈倒之前正在客廳的沙發上坐著看書，忽然感到頭暈，書上的字也是模模糊糊的，后來兩眼一黑記不得了

原來是被送到了醫院。

腦袋還是暈暈的，連起身喝水的力氣也沒有。

門外高跟鞋踏地的聲音越來越近，高倩蕓提著紅色的熱水壺推開門走到病床邊，發現床上的人已經睜開了眼睛。

“醒啦。”

林叢想說話動了動嘴皮卻發現一句話也吐不出來，只好微微點了點頭，高倩蕓拿過柜子上的調節器，把床調節到合適的高度使她可以坐起來。

“來，喝點水。”林叢接過高倩蕓給她倒的熱水，水剛接觸到嘴唇她就被燙的一抽，高倩蕓扯過一張紙遞給她，“吹一吹，慢慢喝。”

林叢有了前車之鑒，變得謹慎多了，她先吹了會兒然后再小口小口的吸。喉嚨的干澀得到緩解，林叢開口：“媽媽，我怎么會來醫院，我記得我當時在沙發上看書，然后一陣暈眩就倒過去了。”聲音還是沙啞的。

高倩蕓溫柔的把林叢臉上雜亂的碎發給拂到耳后去，“黃阿姨在廚房做飯，后來看見你倒在沙發上，以為你睡著了，但是怎么叫你都不醒才打的120。”

林叢捧著水杯，又喝了一口，沉默了半晌，才又開口：“媽媽，是不是因為之前的.....”還沒等林叢說完，高倩蕓直接否定，“不是因為那個，不過手術后多多少少會有點影響，醫生說你現在要好好休息，乖躺下再睡一會兒，我在這兒陪你。”

高倩蕓背后扎的一絲不茍的頭發，如今散落幾撮在肩頭，顯得有點凌亂。

她的臉上是受到驚嚇后的疲憊，腳上穿的是細矮跟棕色的舞蹈鞋，看來是在聽到消息后連鞋都沒換就趕過來了。

“嗯。”林叢聽話的躺在床上，高倩蕓坐在床旁邊的椅子上替她掖好被角。

“爸爸知道了嗎？”

“他現在應該在飛機上了，凌晨就能到陽城了。”

林叢小小聲嘀咕了一句：“有點想爸爸了。”隨后伴著均勻的呼吸聲，她慢慢睡著。

林叢睡醒的時候是第二天早上八點，病房里一男一女的聲音輕輕柔柔，生怕吵醒了她。

“媽.....”

林成生聽見女兒的聲音，趕緊跑到病床旁炮彈轟炸式詢問，哪里不舒服，是不是要喝水，頭還暈不暈。

林叢只是搖搖頭，高倩蕓把床調起來，在林叢的身后塞了個枕頭墊著，然后提起放在柜子上的熱水壺“我去打點熱水。”

留下他們父女倆在病房里。

“爸爸，你什么時候到的啊。”林叢注意到被隨意放在一旁的行李箱。

“原本是凌晨4點就可以到的，結果飛機延誤了，早上六點才到陽城。”林成生拿完行李在門口打了個出租車，急匆匆的從機場趕過來，半個小時前剛踏進病房，看見林叢醒了，這才真的松了一口氣。

他坐在病床邊的椅子上，“告訴爸爸，你還有沒有不舒服啊。”

“我現在感覺挺好的，爸爸，你的工作都處理好了嗎，你還會走嗎？”

林叢和父親已經有一個多月沒有見面了，林成生是陽城大學最出色的物理學教授，有時會代表學校去其他城市的大學演講或授課，這次他被學校安排出差到a市的幾所高校當特別講師。

林成生大片黑發間有幾縷特別顯眼的白發，眼角處的皺紋即使戴著黑色的方框眼鏡也遮不住，他看了眼身后的行李箱，笑道：“不走了，我留在陽城陪你們母女倆。”

林叢委屈巴巴的看著他，“爸，我好想你。”

“傻丫頭，你不是每天晚上都給我打視頻嗎？”

“那怎么能一樣，我想吃爸爸做的紅燒肉了。”

林叢握住林成生的手撒嬌，爸爸的手寬大且溫暖。

林成生拿她沒辦法，寵溺的拍了拍林叢的頭，“好，爸爸給你做紅燒肉吃。”

高倩蕓在門外看著這一切，眼睛發酸，差點就要落淚，她深呼吸了幾口，等收拾好情緒之后才推開門走進去。

高倩蕓給父女倆各倒了一杯水遞過去，她對林成生說：“你趕飛機過來的肯定累了，先回家整理一下再過來吧，這邊有我。”

林成生拒絕，“我在飛機上和車上都睡了一會兒，倒是你，昨天晚上肯定沒睡好，你回家去洗個澡好好補個覺，我在這兒陪著丫頭。”

倆人掰扯了好一會兒，終究因為擔心誰也沒回家。

上午九點，一個看起來大概四五十歲的醫生來查房，他的身后跟著三個身著白大褂，手拿筆記本，胸牌最前面標明了實習兩個字的年輕人們。

那位醫生拿起床板前的病例看了看，照常詢問了一下林叢的感覺以及情況。

“患者應該沒有什么大礙，但還需要照個腦部ct看看，等我確認好時間會叫護士來帶你們過去。”

“醫生，請問您現在方便嗎？我想問一下具體情況。”

主治醫生也看出來了林成生的擔憂，孩子生病做家長的擔心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林先生不必擔心，等拍完ct拿著片子來四樓我的辦公室找我，到時候我會說明具體情況和治療方案。”

醫生轉過頭與幾個實習生交談了幾句，便都撤出了病房。

他們離開病房不到半個小時，就有護士進來叫林叢去做各種檢查。

樓上樓下到處跑，一直到下午一點，他們才把所有的檢查都做完回到病房里。

林成生在醫院門口的飯館打包了三碗熱粥上來，林叢有些累到了，胃口不太好，只嘗了兩口便把粥放下。

林成生見她沒吃多少，擔心地問：“怎么才吃這么點？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我把護士叫進來看看？”

林叢笑著搖頭，“沒有，我就是剛剛跑來跑去的有點累，想休息一會兒。”

“好好好，那你躺下睡覺吧，我和媽媽小聲一點。”

林叢睡著后，林成生和高倩蕓不一會兒也放下了碗，心里有塊大石頭還沒落地，實在是沒有心情和食欲。

桌子上的粥每碗都剩下了一大半沒吃，病房里靜悄悄的，林成生和高倩蕓誰也沒開口，只剩下林叢均勻的呼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