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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春臺弈

第一章?元宵夜

近來天總陰沉沉的,鉛云低垂,少見晴光,連帶著人心也仿佛蒙了一層薄翳。

春杏端著熏著安神香的鎏金暖爐掀簾進屋時,沈清晚正倚在臨窗的小幾前細細修剪著一盆綠萼梅。窗外細雪無聲,院中海棠枝頭已落了薄薄一層白。屋內炭火燒得正旺,熏得人骨酥神懶。

“姑娘,仔細手冷。”春杏將暖爐塞進她手里,又從袖中抽出一封砑花箋,“大姑娘的信到了,說是過兩日就能到京,趕得上給老夫人賀壽呢。”

沈清晚擱下銀剪,指尖掠過信箋上“吾妹親啟”四個清雋小字,眼底漾開笑意。展開信紙,長姐沈清妍的字跡溫婉如舊:

『晚妹如晤:

妾與承燁已自揚州啟程,不日當抵京。承燁承蒙圣恩,遷任權知揚州軍州事,此番述職,特備了蘇杭織錦為祖母賀壽。另尋得一匣子胭脂,揚州時新的‘醉芙蓉’,瞧著與你相宜。聞說今冬京城多雪,切記添衣,勿要貪涼……』

信末還有林承燁添的幾行字,問及長輩身體,又說起揚州風物,邀她得空定要南下一觀。字跡與長姐的并立,墨色交融出洇開淡淡暈痕,想是二人執筆時比肩而坐了。

“大姑娘和姑爺感情真好。”秋橘捧著藥盞進來,見沈清晚眉眼舒展,順勢道,“這藥晾到七分熱了,姑娘快用了吧。”

沈清晚瞥見黑黢黢的藥汁,眉頭一蹙:“先放著。”

“不成,上次您這么說,最后還不是便宜了窗臺上那盆海棠。”秋橘一臉無奈,將藥盞又往前送了送,“奴婢特意加了甘草,一點兒不苦。您昨兒看許姑娘給的話本子到三更,今早又咳了兩聲——”

“好了好了,打住,我喝就是了,小小年紀的怎么比陳嬤嬤還嘮叨……”沈清晚無奈投降,捏著鼻子一飲而盡,藥味沖得她直皺眉。忙含了顆蜜煎梅子才壓下苦味,忽聽窗外一陣笑鬧。

晚香院的月洞門下,幾個小丫鬟正踢著毽子,那彩羽飛過高高的海棠枝,不偏不倚,正好砸在路過的沈清硯肩上。黛藍直裰肩頭頓時沾了幾縷松散的白羽。

“二、二公子恕罪!”小丫頭們嚇得跪了一地。

沈清硯拎著毽子,板著臉道:“平日里規矩都學哪去了?府規抄三遍,明日交給鄭嬤嬤。”轉頭卻低聲讓書檀去庫房取些彩線來,“就說是我要的,顏色艷一些,這毽子毛都散了,也不知道她們怎么玩的這般歡騰。”

沈清晚起身倚窗,含笑看著兄長這副嘴硬心軟的模樣。身后兩個丫鬟憋著笑,春杏最是藏不住事,“噗嗤”一聲笑出聲來,惹得沈清硯循聲抬頭。

見妹妹正瞧著他,幾步走近:“沈三姑娘好大的架子,我聽秋橘說,今年元宵宮宴,你又遞了告病帖上去?”

她轉頭看向身后,秋橘立刻垂下眼睫,專心整理藥碗,春杏則一臉無辜地眨著眼。一股被“貼心人”出賣的無力感瞬時涌上心頭。

披了件銀狐裘斗篷出來,兄妹倆一同往祖母的松鶴堂走。雪粒子“簌簌”落在油紙傘上,沈清硯沉默地行著,手中傘柄微傾,不動聲色地將大半傘檐籠在妹妹肩頭,自己半邊肩頭卻落了些許晶瑩。

“我聽說,兄長又接了新案子?”

“嗯。只是此番……似乎牽扯上東宮了。”

又是太子。沈清晚心中驀然一緊。“東宮”二字入耳,沈清晚心頭驀地一緊。近來陛下對東宮行事屢有微詞,朝野皆知,此刻再牽扯進去……

她壓下翻涌的思緒,抬眼看向兄長,故意轉了話鋒:“兄長剛從大理寺提審回來就直闖往我這闖,不知道的還以為相府千金與什么案子有涉呢。”

“怎么,我審得了重案,卻偏生管不了你這個慣會逃宮宴的妹妹了?”

“管得,自然管得,只是兄長今晚可千萬收一收審人時的煞氣,莫再與那位陸世子起什么沖突,免得被有心之人編排……”她故意拖長調子,“沈相嫡子是個斷袖!”

“沈!清!晚!”

沈清晚輕笑一聲,提起裙裾便跑,將兄長的“狂怒”甩在身后。繡鞋在雪地上留下一串淺痕,春杏和秋橘忙不迭追上去撐傘,留下沈清硯一個人在原地搖頭失笑,抬手拂去袖口落雪。

望著妹妹跑遠的背影,方才獄中那人陰鷙的詛咒倏然回響在耳畔——

“沈少卿倒是清高,如此行事也不怕有朝一日遭報應,我上面可是……”嘶啞的聲音被粗暴打斷,但那毒蛇吐信般的眼神,陰冷粘膩,仿佛仍附著在脊背之上。

“世子!二爺回來了!”

羽鋒一陣風似的卷進平遠侯府的演武場,險些撞翻兵器架。架子上的長槍晃了晃,“哐啷”作響。

陸容川正挽弓搭箭,聞言手一抖,箭矢歪斜著扎進草靶邊緣。他嘖了一聲:“二叔不是說要修道成仙嗎?怎么,天庭放假了?”

話音未落,后腦勺就挨了一記拂塵。

“孽障!”陸正行一身道袍飄然如仙,面上卻氣得漲紅,“貧道夜觀星象,見侯府煞氣沖天,源頭果真是你這小混賬!”

陸容川嬉笑著躲到羽鋒身后:“二叔,您都是要霞舉飛升的人了,何必與我這等紅塵俗人計較呢?”

正鬧著,一聲清咳傳來。侯夫人蘇氏帶著閆嬤嬤站在月洞門下,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們:“二弟既然回來了,先去祠堂給祖宗上炷香才是正經。至于你——”目光掃向陸容川,“陛下賜了元宵宮宴的帖子,你再敢稱病,就滾去睡馬廄!”

陸容川夸張哀嚎一聲,羽鋒早已司空見慣自家世子不干人事,小聲補刀:“世子,聽說沈家那位也要赴宴……”

“沈清硯?”陸容川瞇起眼,“那這宮宴,也不算全然無趣。”

夾著細雪的風吹著檐角的銅鈴,發出清脆的聲響,廊下的燈籠已經點上了,映在青石板上,泛起點點暖光。

門簾撩起,兄妹倆一前一后進了崔老夫人的屋子。老人家坐在榻上,手里捻著佛珠,見二人來了,將兄妹倆細細打量過,不緊不慢叮囑:“今日宮宴,硯哥兒還是要注意些,少說話,維系好同僚之間的情誼便好,不必多熟稔,免得落人口實,尤其……看顧著你父親些,莫再與陸侯起了齟齬。”

“至于你。”目光轉向沈清晚,慈藹中帶著關切,“外頭燈市人多,你與許家丫頭多帶些人手,仔細著些,莫要走散了,早些回府。”

“祖母,您就是太慣著她了,宮宴都能讓她給推了。”沈清硯佯裝不滿對著老夫人抱怨,“等長姐回來,定要讓她好好評評理。”

“等長姐回了,也必是向著我的。”沈清晚眉眼彎彎,沖老夫人盈盈一禮,“屆時兄長才是孤立無援呢。”說罷,便辭了出門去了。

“你們兩個,一個賽一個的精明,整日在這府里斗得我頭疼。”崔老夫人望著孫女離去的背影,對沈清硯嘆道,“看來是該讓溫氏著手相看你們的婚事了。”

沈清硯一聽這話題,如臨大敵,忙以宮宴時辰將近為由,匆匆告退,落荒而逃。

崔老夫人瞧著孫子倉促的背影,不禁失笑。

陳嬤嬤在一旁,笑著遞上新煮的茶:“老夫人何必如此心急,哥兒姐兒都還年輕,婚事自當細細斟酌,慢慢相看,總會尋得良配。”

“不小了。”老夫人接過茶盞,輕嘆一聲,“叫溫氏往后多留意些。若議得晚了,只怕……就由不得我們做主了。”

暮色四合,城中各處燈火次第亮起,暈開一團團暖黃的光暈。細雪依舊飄著,在燈火映照下,如碎玉紛揚。

朱雀大街上已是人潮如織,花燈璀璨,恍若星河傾落人間。沈清晚與許玲并肩走在人流中。許玲此番執意輕車簡從,身后只跟著染蕓、秋橘并兩個粗使婆子,另有幾個家丁遠遠綴著,美其名曰佳節同樂。

“真不知道那宮宴有什么好的,拘束得緊,哪比得上這逛燈會來的有趣兒?”許玲挽著她的手臂,興致勃勃,“聽說醉仙樓新來了個西域廚子,做的酥酪堪稱一絕!對了,你們家林姑爺升了揚州知州,妍姐姐這次回京,可是要惹人眼紅了。”

沈清晚淺笑未答,目光掠過一盞繪著鵲橋相會的走馬燈,轉到背面時,一道修長的玄色身影卻擦肩而過——

玄色錦袍,玉帶纏腰,腰間懸著的不是玉佩,而是一枚鎏金骰子。那人走得急,袖風帶起她一縷青絲,沉水香混著淡淡的酒氣拂面而過。

“那是……平遠侯世子?”許玲駐足回望,嘖嘖道,“果如傳聞般招搖過市。不過說真的,他那張臉倒真是……哎?清晚,你的玉蛾釵呢?”

沈清晚抬手去摸發髻,果然空落落的——那是兄長前幾日才命人精心打造送她的。心下一緊,忙轉身尋覓。一個帶著幾分慵懶笑意的聲音自身后響起:

“沈三姑娘,可是在找這個?”

沈清晚驀然轉身,正撞入陸容川一雙含笑的眼眸里。萬千燈火在他身后流轉,明明滅滅的光影落在他臉上。他正把玩著她那支白玉發釵,在她眼前輕晃。

“世子自重。”沈清晚后退半步,目光卻鎖在玉釵上。

陸容川卻不著急還,舉到眼前細細端詳:“沈三姑娘的發釵還真是別致,想來又是令兄所贈吧。還真是兄妹情深。”

“還我。”沈清晚伸手欲奪。陸容川手腕靈巧一翻,玉釵穩穩落回掌心。

“那沈姑娘可要收好了。”他唇角噙著笑,慢悠悠地將玉釵遞出,“這般好物件,若是落入哪個不知輕重的登徒子手里,怕是要糟蹋了。”

她迅速拿過簪子重新簪好,再抬眼時,那人已消失在熙攘人潮之中,只余一縷若有似無的沉水香,混著清冷的雪氣,縈繞不散。

“他方才說的登徒子,莫不是指他自己?”許玲瞧著那消失的方向,用胳膊肘碰了碰沈清晚,“不過話說回來,他若能收斂些那身紈绔氣,單憑那張臉,也是……誒!清晚!”話未說完,已被沈清晚拽著往前走去。

“不是要去醉仙樓嘗酥酪?再磨蹭,人擠得水泄不通,買不上你可別又怨氣沖天。”

“我不過隨口一提嘛!”

麟德殿滿室光輝之下,笙歌鼎沸。順寧公主再度不著痕跡地扯松了領口的珍珠扣,目光在滿席珠環翠繞間逡巡,第四次語氣哀怨地問身邊的阿月:“她們兩個真的不來嗎,留本宮一個人在這應付,這兩個叛徒……”

小宮女無奈搖頭。

上首的皇后似有所覺,示意劉嬤嬤端了碗酒釀圓子過去。

“殿下,娘娘說您若覺無趣,可先行回宮。”

順寧聞言,眼睛驟然一亮,規規矩矩朝母后的方向行了一禮,便拉著阿月腳底抹油般溜了,對滿殿的繁華毫無留戀。

宮宴依舊一派祥和。太子攜太子妃與宜安郡主坐于御座下首,面色不佳,左右分坐著端王以及懶散斜靠著看舞姬翩然起舞的安王。樂聲悠揚,光影流轉。

唯席間一角,陸正德與沈明遠各自端坐。樂聲正酣,百官對此早已見怪不怪,只有上首的皇帝,目光掃過這兩人,開始思索賜婚的可行性。

陸容川坐在父母身后,百無聊賴地把玩手中杯盞。母親親自押陣,他今夜是插翅難逃。忽覺一道視線落在身上,抬眸望去——對面席上,沈清硯正冷冷睨著他。

陸容川唇角一勾,隔空遙遙舉杯,挑釁般一飲而盡,笑意恣意張揚。

蘇氏似乎察覺兒子的舉動,回頭低聲警告,叫他安分些。

醉仙樓雅間內,臨窗俯瞰,樓下花燈如海,人流如織。沈清晚看著坐在窗邊,正捧著第三碗酥酪吃得眉眼彎彎的許玲,深感無奈。

堂堂許太傅的嫡孫,京中貴女典范,在她面前卻毫無形象可言。若非身在雅間,只怕明日京中頭號談資便是許家姑娘的饕餮之態了。

“清晚,你說殿下此刻會不會又在念叨我們了?等下回入宮伴讀,耳朵怕是要起繭子了。”許玲含混不清地問。

“宮宴未散,此刻趕去,或許還來得及。”沈清晚擺弄著面前的銀耳羹,漫不經心地答。

“怎么可能!”許玲瞬間坐直了身子,“咱們一會再去聽戲,慶喜班新排的,如何?”

沈清晚剛要應聲,就見她忽然湊近,眼底閃爍著熟悉的、探聽秘辛的光芒:“方才在府里,我聽底下人嚼舌根,說崔老夫人已讓溫姨娘開始替你相看人家了?”她頓了頓,觀察著沈清晚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問,“你……可還要等那位?”

沈清晚攪動銀耳羹的瓷勺微微一頓。雅間里暖爐融融,窗外喧囂的人聲仿佛隔了一層紗。她抬起眼,燈火透過精致的雕花窗欞,在她眸底投下明明滅滅的光影。

許玲口中的“那位”,是舊年塵封的一個名字——何煦月。那個眉眼清朗,曾在她記憶里留下過幾筆淡墨痕跡的書生。

一別經年,音書漸絕。他離京赴任時,她曾立于城樓遠望。車馬轔轔,揚起黃土,也碾碎了少女心中一點未及言明的懵懂期許。時光流轉,那點漣漪早已沉入心底,風平浪靜。

“何煦月……”她輕輕念出這個名字,唇角彎起一個極淡的弧度,辨不清是悵惘還是釋然,“年少時的驚鴻一瞥,不過春水映繁花,風過便散了。他自有他的錦繡前程要爭,我亦有我的方寸天地要守。等?”她搖了搖頭,端起茶盞,裊裊熱氣模糊了她精致的眉眼,“祖母和父親自有考量,相看便相看罷。高門貴女的姻緣,何時能由得了自己?左右不過是棋盤上一子——或用于家族結盟,或用于皇權制衡。”

許玲一時竟不知如何接話。她知曉她的清醒,卻也為她話語中那份過早看透的無奈而心頭微澀。閨閣女兒,誰不曾有過一點關于“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朦朧念想?可生在這樣的門第,那念想便如同精致杯盞,美則美矣,卻也易碎。

“可是……”許玲還想說什么。

“沒什么可是。”沈清晚放下茶盞,抬眼望向窗外那一片星河,“眼下我只盼著長姐平安抵京。揚州路遠,風雪又急……”她眉間染上一絲真切的憂慮,“能親眼見她幸福安好,比什么都強。”

“走吧,”她收回視線,唇角重新揚起慣常的、帶著些許慵懶的淺笑,“不是說慶喜班排了新戲?再不去,好位子怕是要叫人占盡了。”

許玲連忙應聲,將那點微妙的情緒壓下,重新換上興致勃勃的模樣。

東郊風物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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