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世紀九十年代,鄉村的人們普遍還是擔水,楊艷的家坐落在村子的一隅,門前是一條蜿蜒的小路,路的盡頭,有一口古老的水井。那水井的井口被歲月打磨得光滑圓潤,井壁上爬滿了青苔,像是歲月留下的印記。井水清澈見底,微微泛著清甜,那是大自然饋贈的甘霖,滋養著村子里的每一寸土地,也滋養著楊艷一家。
這天一大早,天剛蒙蒙亮,張明知道楊艷家的水缸快見底了,便主動前來幫忙擔水。
晨曦透過薄霧灑在大地上,給萬物披上了一層金色的輕紗。張明走到水井邊,俯身看著那口井,井水在晨光中閃爍著粼粼波光,仿佛在向他眨眼。他熟練地放下水桶,輕輕晃動幾下,讓桶口緊貼井壁,然后猛地一提,一桶清亮的井水便被提了上來。水桶里的水在陽光下跳躍著,發出清脆的聲響,像是在為他伴奏。
擔起第一擔水,張明邁著穩健的步伐向楊艷家走去。水桶里的水微微晃動,濺出幾滴,在地上留下星星點點的水跡。他來到楊艷家的院子里,輕輕放下扁擔,水桶里的水在桶壁的碰撞下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音,像是在訴說著它的歡快。
楊艷看到張明滿頭大汗的樣子,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快步走過去,接過扁擔,輕聲說道:“張明,真是麻煩你了。”張明擦了擦額頭的汗,笑著擺擺手:“這有啥,應該的。”他接過扁擔,又轉身向水井走去。
幾趟下來,楊艷家的水缸漸漸滿了。水缸里的水在陽光的照耀下,泛著柔和的光芒,像是盛滿了希望。張明放下扁擔,直起腰,看著那滿滿一缸水,臉上露出了滿足的笑容。楊艷站在一旁,心中滿是感激。
在楊艷家的房子前面,有一片稻田,它像一面巨大的鏡子,鑲嵌在大地的褶皺里。五一的風剛剛掠過,稻田便開始了一場盛大的儀式—插秧。
水擔完了,張明又去幫忙插秧。他穿過那條蜿蜒的小路,路旁的野花似乎也在竊竊私語,議論著這場即將到來的勞作。他站在田埂上,望著那片被春水滋養的稻田,心中涌起一種莫名的期待。稻田的水是溫熱的,仿佛剛剛從大地的懷抱中蘇醒。張明脫下鞋襪,踏入這片柔軟的泥濘。泥巴在他的腳趾間輕輕蠕動,像是無數小手在撓癢,又像是大地的呼吸,將他一點點擁入懷中。
他彎下腰,雙手捧起一兜嫩綠的秧苗,它們像是剛剛誕生的精靈,帶著生命的悸動。他開始插秧,動作起初有些笨拙,但很快便找到了節奏。每一次彎腰,都像是在向大地鞠躬;每一次起身,都像是從泥土中汲取了力量。他的腳在泥巴里挪動,留下一串深深淺淺的腳印,像是大地的注腳,記錄著這一刻的勞作與歡愉。
稻田的水在陽光下閃爍著光芒,像是無數顆跳躍的鉆石。秧苗在他的手中被一兜兜地插入泥土,它們迅速扎根,仿佛迫不及待地要開始新的生命旅程。張明的臉上掛著汗水,但那汗水在陽光下閃爍,像是他與大地對話的見證。
遠處,楊艷也在勞作,她的身影在稻田中搖曳,像是田野的精靈。她的笑聲穿過稻田,與蛙鳴交織在一起,構成了一首自然的樂章。張明抬起頭,看著她的身影,心中涌起一種溫暖。他知道,這片稻田不僅僅是一片土地,它是生命的源泉,是希望的起點。時間在稻田中變得模糊,只有秧苗在泥土中生長的聲音,只有泥巴與腳掌的摩擦聲,只有那無盡的綠色在眼前蔓延。張明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充實,他與大地如此貼近,仿佛自己也成了一株秧苗,深深扎根在這片土地之中。
當夕陽的余暉灑在稻田上,金色的光芒將一切都鍍上了一層溫暖的色彩。張明直起腰,望著那一片新插的秧苗,它們在微風中輕輕搖曳,像是在向他致意。他感到一種深深的滿足,一種從泥土中生長出來的快樂。他踏出稻田,泥巴從腳上緩緩滑落,像是大地不舍的挽留。他回頭望了一眼,那片稻田在夕陽下顯得格外寧靜,仿佛剛剛的一切都未曾發生,又仿佛這一切已經融入了大地的脈絡,成為永恒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