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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記憶縫合師

記憶銹斑

凌晨三點十七分,仄轍的睫毛忽然抖了一下。不是空調的嗡嗡聲,也不是孩子們翻身的動靜,那聲音像條潮乎乎的蟲子,順著通風管的縫往里鉆,還帶著股鐵銹味兒。

她一下子睜開眼。

宿舍區的晚上總開著深藍色的燈,模擬地球的夜空——記憶議會說這是“關心人”,能讓孤兒們更有家的感覺。可這會兒,這假星星的光里,飄著點說不出的怪東西。

仄轍光腳踩在地上,合金地板本該一直是二十二度的暖和溫度,腳底板卻突然竄起一股涼氣,順著腳心往脊梁骨爬。在這“星塵孤兒院”當院長三年,她頭一回覺得這地方像口大冰窖。

走廊的聲控燈壞了三天,議會派來的修理工總說“排不上號”。仄轍摸黑往前走,手指擦過墻,碰到一塊黏糊糊的濕印子。湊到鼻子前聞了聞,不是消毒水味兒,倒像什么東西爛了——就像上輩子在博物館見過的,民國那本沒保存好的牛皮賬本,又酸又腐,還帶著點燒草木的味兒。

這念頭剛冒出來就被她壓下去了。都星際歷372年了,誰還見過真的賬本啊。

“……洋布進價又漲了三成,得往南邊來的貨里摻點棉線……”

細碎的夢話從三號宿舍門縫里擠出來,是安安的聲音。那孩子才五歲,腦子里“布料”都只有動畫片里的樣子,哪懂什么“洋布”?

仄轍的心跳突然快了半拍,不是害怕,是一種說不出的熟悉。好像好多年前,她也這樣在夜里豎著耳朵,聽賬房先生在隔壁打算盤,窗外是黃浦江的船鳴。

摸到三號宿舍的門把手,金屬面上有一道新劃的印子,邊兒還扎手。像被什么尖東西磨了又磨,又像……指甲摳出來的。

“……碼頭的貨再放三天,等關稅調了再說……”

這次是阿元。六歲的孩子,昨天還分不清“碼頭”和“太空港”有啥不一樣。

仄轍推開門的瞬間,所有聲音全停了。十二張小床上,孩子們睡得筆直,喘氣勻得像按了開關,連睫毛抖的幅度都差不多。就靠窗那張床,被子疊得四四方方,空著。

安安不見了。

仄轍轉身就往天臺跑。安全通道的紅燈發著快滅的光,把她的影子拉得一會兒長一會兒短。跑了一半,腳底下踢到個東西——是安安的軟底鞋,鞋尖沾著和墻上一樣黏糊糊的濕印子。

天臺門沒關嚴,風從縫里鉆進來,帶著股甜膩膩的香。不是營養液的味兒,也不是院里種的假花香,倒像……她猛地站住腳,腦子里閃過個模糊的畫面:雕花銅爐里燒著的香,在民國老宅的煙里忽明忽暗。

“院長。”

安安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平得像塊鐵板,半點兒孩子的軟和勁兒都沒有。

仄轍推開門,月光“嘩啦”一下潑了滿身。安安站在天臺邊上,小小的身子晃了晃,像片隨時會被吹走的葉子。他仰著頭,眼里映著奇怪的光——不是星光,是孤兒院頭頂那層像玻璃似的能量罩滲下來的,流金似的小光點。

那些光點像活蟲子,順著安安的頭發往皮膚里鉆。他光溜溜的胳膊上,血管一點點亮起來,像有無數條小金蛇在皮膚下游動。

“他們說這是補身體的。”安安慢慢轉過頭,嘴角咧開個硬邦邦的弧度,牙縫里還卡著半塊沒咽下去的營養膏,“可疼得厲害……像有人拿針在腦子里縫東西,把別人的縫進來,把我的縫出去……”

縫東西?

這詞像燒紅的烙鐵,“滋啦”一下燙在仄轍的太陽穴上。

眼前突然炸開三個畫面:

一個是火。民國十七年的冬夜,賬本在火盆里卷成焦黑的蝴蝶,她攥著半塊玉印,聽著巡捕房的皮鞋聲從巷口滾過來。

一個是血。星際歷298年的宮殿里,她穿著十二米長的大禮服,看著自己信得過的人舉著激光槍對準自己,血泊里漂著枚刻著“仄”字的戒指。

一個是電腦屏幕。2024年的辦公室,電腦上閃著“加班猝死”的新聞,她的手指還停在沒保存的PPT上。

三個時候的碎片在腦子里瘋狂亂撞,撞得她耳朵嗡嗡響,眼前發黑。她扶著墻才沒倒下,指縫里滲出血來——不知什么時候,指甲已經深深掐進了手心。

“看來不光能收記憶,還能撿個活樣本。”

陰冷的男人聲音從身后冒出來。仄轍回頭,三個穿白大褂的站在紅光里,胸前的蛇形徽章在應急燈下閃著冷光。領頭的手里攥著個金屬儀器,屏幕上跳著彎彎繞繞的線,正對著安安。

“記憶議會的‘補身體’項目,就是偷孩子的記憶。”仄轍的聲音發顫,卻透著股連自己都驚訝的硬氣,像凍在冰里的鋼針。

男人笑了,眼角的金屬假眼閃著藍光:“別說得這么難聽。這些孩子本來就是議會養的‘記憶罐子’,能給貴族老爺們提供干凈的情緒碎片,是他們的福氣。”他頓了頓,目光掃過仄轍流血的手心,“倒是你,仄院長,腦子動得太厲害……夠得上‘記憶縫合體’的標準。今天算賺了。”

兩個穿黑制服的保鏢立刻上前,機械胳膊的末端彈出半透明的帶子。

仄轍還沒來得及想,身體先動了。她抄起墻角的金屬拖把,手腕轉的角度準得像算好了似的——這動作讓她自己愣了半秒,她明明連擰瓶蓋都得費半天勁。

“把孩子放下。”她聽見自己說,聲音里帶著種打了多年仗的累,又摻著點民國做生意時的狠勁。

保鏢的機械胳膊掃過來時,仄轍突然蹲下,拖把桿貼著地面滑出個怪角度,正好卡在機械胳膊的關節處。這是哪個記憶碎片里學的——民國碼頭的搬運工教她的卸力法子,說“對付巡捕房管用”。

“咔噠”一聲脆響,機械胳膊掉了。

另一個保鏢掏出能讓人暈過去的槍。仄轍抱著安安往旁邊一滾,動作快得像在躲星際戰場上的激光——又是個陌生的記憶碎片。

安安在她懷里突然尖叫:“院長!你眼睛!”

仄轍摸向眼角,指尖沾著溫熱的液體。眼睛邊上一點點泛紅,那些流金似的光點在她眼里突然變了樣——不是光點,是無數細小的記憶碎片,正扭著往孩子們腦袋里鉆:有哭喊聲,有算盤聲,有飛船爆炸的巨響,還有……她自己的聲音,在某個時候說“絕不認輸”。

“啟動強制收記憶程序!”領頭的白大褂大聲下令。

能量罩上的光點突然密起來,像下了場金色的暴雨。仄轍抱著安安轉身就跑,身后傳來儀器燒壞的爆炸聲。跑到樓梯口,她撞上一個結實的胸膛,鼻尖磕在對方鎖骨上,聞到股機油混著舊書的味兒。

“小心。”

低沉的男人聲音像浸過冰水的鋼珠,滾在耳朵里。仄轍抬頭,是墨塵——總來孤兒院修東西的機械師。他穿件沾著油的工裝,眼鏡片后的眼睛在紅光里亮得驚人,手里攥著半截斷了的金屬玩意兒,看著像……能擋記憶的東西?

“他們在偷孩子的記憶。”仄轍的聲音還在顫,可胸口里分明燃著團火,和民國賬本燒時的火、星際宮殿里的火,一模一樣。

墨塵的目光掃過她流血的眼角,喉嚨動了動:“我知道。”他遞過來個巴掌大的金屬塊,表面刻著復雜的花紋,“臨時擋記憶的東西,能攔住低頻的記憶波,撐不過十分鐘。”

仄轍接過時,指尖碰到他手心一道舊疤,像個沒寫完的句號。

就在這瞬間,第四個記憶碎片炸開——民國初年的碼頭,穿短褂的青年替她擋了一刀,血滴在賬本上,暈開的形狀和這疤一模一樣。

“抓緊。”墨塵的聲音把她拽回來,他抬手關掉快滅的應急燈,“議會的巡邏隊五分鐘內到。”

仄轍低頭看懷里的安安,孩子已經睡熟了,睫毛上還掛著金色的光點。她握緊那枚冰涼的擋記憶的東西,感覺腦子里那三個原本模糊的影子,正一點點聚成形。

她好像忘了好多事。忘了自己是誰,忘了為什么在這兒,忘了那些記憶碎片到底屬于哪個“她”。

但現在,這些都不重要。

她望著天臺方向不斷涌出來的金色光點,又看了看走廊里睡熟的孩子們,突然明白了。

那些貴族要的不是記憶,是靈魂。他們把孩子們的靈魂拆成碎片,當補品吞下去,卻不知道有些靈魂是縫不碎的——比如從民國火里爬出來的,比如從星際血泊里站起來的,比如……連加班猝死都沒打垮的。

仄轍深吸一口氣,血腥味和機油味在肺里混出種奇怪的勇氣。她對墨塵點點頭,聲音不大,卻帶著三個時候的分量:

“帶孩子們從修東西的通道走。”她掂了掂手里的金屬拖把,那些零散的記憶碎片突然在腦子里連成了線,“我去爭取十分鐘。”

墨塵的鏡片反射著紅光,他沒問“你怎么爭取”,也沒說“太危險”,只從工裝口袋摸出個小小的定位器,塞進仄轍手心:“三分鐘后,修東西的通道入口會打開。”

仄轍轉身時,聽見身后傳來金屬摩擦的輕響,大概是他在拼什么武器。

走廊盡頭傳來巡邏隊的腳步聲,又沉又齊。仄轍把安安交給聞聲趕來的護工,握緊拖把的手突然不抖了。

她好像又想起點別的——民國做生意時,她曾拿一把算盤算出對方的死穴;星際王座上,她曾用一支簪子抵住刺客的喉嚨;就連在寫字樓里,她也敢攥著辭職報告跟老板拍桌子。

原來不管在哪個時候,她都不是任人捏的軟柿子。

仄轍迎著腳步聲走去,感覺腦子里的三個影子,終于并肩站到了一起。

今晚,誰也別想從她這兒,再拿走一片記憶。

秋百悅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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