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力涌入三生石碎片,幽蓮之力催動著這上古神物,試圖窺探天機,尋找那縷消散的殘魂究竟歸于何處。
云灼的眼中滿是孤注一擲的執拗,她死死盯著碎片中流轉的光影,期待著哪怕一絲一毫與他相關的畫面。
然而,沒有。
什么都沒有。
三生石所映照出的未來,是一片死寂的、純粹的漆黑。
那是一種連絕望都無法存在的虛無,是神魂徹底湮滅、連輪回資格都被剝奪的終極結局。
戰神墨臨淵,真的連一絲真魂都未曾留下。
“不可能……”云灼喃喃自語,聲音輕得仿佛一碰就碎。
她收緊手指,那縷銀火灼燒著她的掌心,她卻感覺不到絲毫痛楚,只有一種深入骨髓的冰冷。
她對著那縷微弱的火光,像是對著一個永遠不會回答的幻影,低聲問道:“你說……換我重新愛上你……可你還活著嗎?”
話音落下,周圍的空氣似乎都凝滯了。
就在這時,一道近乎透明的、帶著無盡哀傷的虛影在她面前緩緩凝聚。
那是一個女子的輪廓,眉眼間盡是化不開的悲戚,正是執掌世間終末之情、早已消散的終情引殘念。
“姐姐……”終情引的聲音空靈而悲憫,仿佛穿透了萬古歲月,“他的魂,已歸于沉寂,墮入連天道都無法觸及的歸墟之淵。尋常法術,早已無用。”
云灼猛地抬頭,眼中迸射出駭人的光芒,那光芒里沒有神的高傲,只有凡人的偏執。
“說下去。”
“世間萬物,唯情之一字,可逆天道,可改生死。”終情引的虛影微微顫動,“尚有一法,名為‘情引歸魂術’。此術能以情為引,跨越歸墟,喚回沉寂之魂。但……”
“但什么?”云灼追問,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但此術的引子,必須是施術者此生‘最痛之憶’。以最深的痛,方能撕開歸墟的壁壘。且此術霸道無比,一旦施展,術法之力必將反噬施術者的情核,令其永生永世,再難動情。”
最痛的記憶?
云灼聞言,竟發出一聲極輕的冷笑,笑聲里滿是自嘲與荒涼。
“我被剝離情絲,斬斷過往,神魂重塑。我早已忘了何為愛,何為恨,又何來最痛之憶?我已……無憶可獻。”
她的話語斬釘截鐵,卻也蒼白得令人心疼。
就在此時,一個沉默的身影悄無聲息地來到她身邊。
那是靜情童,他手中捧著一朵潔白的紙蓮,蓮花雖是紙制,卻散發著淡淡的微光。
他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將那朵紙蓮放入云灼的掌心。
當云灼的指尖觸碰到紙蓮的剎那,一股鉆心刺骨的劇痛毫無預兆地從她心口炸開!
那痛楚來得如此猛烈,如此猝不及防,讓她瞬間白了臉色,身體都控制不住地晃了晃。
她驚愕地低頭看去,只見那朵紙蓮在她掌中緩緩綻放,蓮心之中,一幕畫面如水波般蕩漾開來。
畫面里,是無盡的混沌與毀滅。
墨臨淵站在她的身前,以血肉之軀為她擋下了足以令神魂俱滅的致命一擊。
他的戰神金身寸寸碎裂,神魂化作漫天光點消散。
可就在他徹底消失的前一瞬,他回過頭,對著她,留下了一個笑容。
那個笑容,沒有痛苦,沒有怨懟,只有無盡的溫柔和一絲如釋重負的滿足。
仿佛他的死,是他此生最盛大的一場獻祭,而她,就是他唯一的神明。
云灼猛然怔住。
她的大腦里沒有任何關于這一幕的記憶,一片空白。
可她的心,卻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幾乎要停止跳動。
眼淚,毫無征兆地從她那雙清冷淡漠的眼眸中滾落,灼熱得像是巖漿。
她忘了。她明明已經把一切都忘了。可為什么,心還會這么痛?
原來,神魂可以重塑,記憶可以抹去,唯有刻在心臟上的感覺,是無法磨滅的。
那一笑,是她此生最痛的記憶,是她不曾記起,卻從未忘卻的錐心之刻。
“情不滅,魂可歸。”不遠處,忘川河畔的歸源使提起了他那支無墨的判官筆,在虛空中寫下這六個字。
每一個字都散發著大道至理的金色光輝,仿佛是對這逆天之術的最終批注。
奈何橋頭,一直沉默不語的心燈守,那個提著一盞心燈、照亮了無數亡魂歸途的老者,對著云灼深深一揖,聲音沙啞卻堅定:“玄冥大人,您放心施法。這橋,老朽替你守著,任何宵小,休想踏過一步。”
而最后一位,金情童,那個掌管喜樂之情的童子,此刻臉上卻不見半分笑意。
他捧著一朵金色的蓮花虛影,緩步上前,輕聲說道:“姐姐,這一局,你用最痛的記憶找到了救他的方法,你贏了。”他頓了頓,抬眼看向云灼,目光深邃得不像一個孩童,“但是,下一局……才是最難的。”
話音未落,金情童的身影化作一道璀璨的金光,瞬間消散。
而他手中那朵金蓮虛影,則化作一道流光,沒入了云灼的眉心。
原本第九蓮的位置,此刻竟凝成了一道繁復而古老的金色印記——魂引印。
這是“情引歸魂術”的鑰匙,也是她此行唯一的憑仗。
云灼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翻涌的劇痛。
她不再猶豫,轉身一步踏上了通往輪回的往生金橋。
她盤膝坐于金橋之巔,這里是陰陽交界、輪回中樞,是距離歸墟之淵最近的地方。
她抬起手腕,指尖凝出鋒利的神力,沒有絲毫遲疑地劃過自己白皙的肌膚。
殷紅的神血涌出,卻未滴落,而是懸浮在空中,散發著幽蓮的清香與神祇的威嚴。
她引著自己的血,以指為筆,在腳下的金橋橋面上,一筆一劃地刻畫著那道繁復至極的“情引歸魂陣”。
隨著陣法最后一筆落下,整座往生金橋都發出了嗡嗡的轟鳴。
陣法需要巨大的能量來啟動,而僅僅是神血,還遠遠不夠。
云灼閉上雙眼,將那幾片三生石碎片決然地按入自己的心口。
她要主動獻祭,獻祭掉自己僅存的、最后一絲與他有關的溫情記憶。
那是她尚未恢復神格,還是個懵懂的凡人少女時,第一次帶著幾分俏皮,幾分試探,輕輕叫他“墨小淵”的場景。
陽光正好,微風不燥,那個平日里威嚴冷峻的戰神,在聽到這個稱呼時,竟破天荒地愣住了,隨即,耳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染上了一抹淡淡的薄紅。
那是她貧瘠的記憶里,唯一一抹暖色。
“以此溫情,燃我神魂。以此劇痛,開辟歸墟!”
她低喝一聲,心口的三生石碎片光芒大放,那段溫暖的記憶被徹底剝離,化作最精純的能量,涌入她的四肢百骸。
剎那間,一股幽藍色的火焰自她體內逆燃而起,那是她的本源——幽蓮業火!
眉心的第九蓮虛影轟然震顫,十六瓣象征著她神格的金蓮花瓣,在業火的灼燒下,盡數化作金色的光流,如飛蛾撲火般,義無反顧地匯入了橋面上的血色陣法之中!
轟隆——!
往生金橋劇烈地顫抖起來,橋下的忘川河水掀起滔天巨浪,竟開始詭異地倒流!
無數在河中沉浮的亡魂,此刻都停止了掙扎,不約而同地抬起頭,望向橋上的那道身影,口中齊齊發出了古老而悠遠的低語:
“歸來……歸來……”
“歸來——”
聲音匯聚成一股磅礴的意念,穿透了幽冥,撕裂了空間,直達那萬物終結的歸墟之淵!
深淵最底部,那滴代表著墨臨淵最后存在的、被無盡怨念與魔氣包裹的黑血,在感應到這股召喚之力后,竟開始劇烈地顫動。
包裹著它的魔氣被一點點凈化、驅散,黑血的內核,漸漸透出了一絲純粹至極的銀光。
那銀光越來越盛,最終徹底沖破了黑色的外殼,化作一道微弱卻堅定的光團,開始緩緩地、掙扎著向上浮起。
光團之中,一道模糊的人影漸漸清晰。
他看起來虛弱到了極點,仿佛隨時都會再次消散,銀色的火焰在他周身微弱地跳動著。
他努力地抬起眼,看向那召喚他歸來的方向,在看到金橋上那個不惜一切代價的身影時,他那蒼白透明的臉上,竟緩緩牽起一抹熟悉的、帶著幾分無奈和寵溺的輕笑。
他的聲音,輕得像是一縷風,卻清晰地傳入云灼的耳中:“你……是不是又欺負我了?”
只這一句話,便讓云灼耗盡所有力氣強撐的堅冰防線,瞬間土崩瓦解。
淚水如斷線的珍珠般滾落,她再也抑制不住,從橋上飛身而下,在那道光團即將消散之際,一把將他緊緊抱在懷里。
這一次,她的聲音里帶著哭腔,卻也帶著前所未有的堅定與霸道。
“這次不是欺負,是抓你回來。”
她緊緊抱著那團由他殘念所化的光,像是抱著失而復得的全世界。
金橋之上,銀色的火焰在她懷中微微閃爍,時明時暗,仿佛昭示著這重聚的脆弱與不穩。
忘川河水漸漸平息,萬魂的低語也已散去,幽冥地府似乎恢復了亙古的寧靜。
云灼將臉埋在那團微弱的光暈里,貪婪地感受著那熟悉的氣息。
她贏了,她把他從歸墟之淵的邊緣拉了回來。
然而,金情童那句“下一局……才是最難的”警告,卻如同一個陰影,悄然籠罩在心頭。
她懷中的這團光,是他,卻又不是完整的他。
這只是一個開始,一個無比艱難的開始。
這一刻的擁有,脆弱得仿佛一觸即碎。
可無論如何,她都不會再放手。
而就在云灼沉浸在這來之不易的重逢中時,她和所有人都未曾察覺到,在他們視線無法觸及的幽冥最深處,在那被遺忘的魔紋禁地,那第三只詭異的眼瞳,早已無聲地睜開。
這一次,它不再低語,而是緩緩抬起了一只由純粹魔氣凝聚而成的手,指向了云灼的身后——那口仍在咕嘟冒泡的孟婆湯釜。
釜中,一縷微不可查的黑霧,正悄然無聲地,凝成一個熟悉而邪魅的輪廓。
低沉的笑聲在無人聽見的角落里響起,帶著一絲玩味與惡意。
“情……呵,果然才是這世間,最好的蠱。”
金橋之上,萬魂的低語仿佛凝固成了永恒的背景音。
云灼低頭,凝視著掌心那團由墨臨淵殘念所化的微光,銀色的火焰在其中跳躍,溫暖而脆弱。
這縷殘魂是她歷經萬劫尋回的珍寶,是她對抗無邊孤寂的唯一慰藉。
她正欲催動神力,將他帶回幽冥淵最深處好生蘊養,指尖卻陡然傳來一陣刺骨的寒意。
那不是來自幽冥的陰冷,而是一種源于靈魂深處的、被毒蛇盯上的悚然。
掌心的銀火驟然劇烈震顫起來,光芒扭曲,竟如一面水鏡,清晰地倒映出不遠處孟婆湯釜中的景象——原本清澈的湯面不知何時升騰起絲絲縷縷的黑霧,那霧氣陰毒無比,正凝成一道細若游絲的黑線,如同一條伺機而動的毒藤,悄無聲息地纏上了懸于湯心、代表著她本源的第九幽蓮虛影。
云灼猛然回頭,金色的瞳眸中殺意一閃而過。
只見那巨大的湯釜之內,湯水翻涌,濁浪滔天,而那縷黑絲已然攀上了蓮瓣,正貪婪地吮吸著從蓮心逸散出的、帶著她與墨臨淵糾纏氣息的情感之力。
是楚厲!
她瞬間明白了。
這卑劣的魔頭,竟是在她心神最為激蕩、情感最為濃烈之時,借由她親手種下的“情蠱”作為橋梁,反向寄生了她的魂脈!
他不是要直接奪取她的玄冥本源,那太過艱難,也容易被她察覺。
他選擇了一條更為陰險毒辣的路——通過她對墨臨淵那份死而復燃的執念,逆溯而上,污染她的情源!
就在這時,金橋上光影浮動,四道小小的身影自虛無中顯現。
終情引所化的孩童面色凝重,聲音因神力消耗而顯得沙啞:“姐姐……他的目標變了。他不是要你的本源,他是要借你剛剛重新為墨臨淵點燃的情火,以你的神魂為溫床,煉成一枚前所未有的‘噬神蠱種’!”
話音未落,靜情童已面無表情地將手中一朵潔白的紙蓮投入了湯釜之中。
那紙蓮遇湯即化,卻未消散,反而在翻涌的黑霧中撐開一片小小的凈土,蓮心如鏡,映照出一段令人不寒而栗的未來——畫面中,云灼每一次對墨臨淵動情,哪怕只是一個思念的瞬間,她心口的第九蓮烙印便會明亮一分,同時,一縷微不可察的神力便會順著那無形的黑絲,源源不斷地注入深淵之底楚厲的魔軀。
她越是深愛,楚厲的力量便恢復得越快。
最終,她將在這場無法自控的情感沉淪中,親手用自己的神力喂養起最大的仇敵,直至將整個玄冥神族的傳承,焚燒殆盡。
歸源使面色沉肅,提著虛幻的筆,在空中寫下八個字:“情為引路,亦為斷魂。”
心燈守的小臉上滿是擔憂,他上前一步,稚嫩的聲音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這奈何橋,我替你守。姐姐,你安心施為。”
最后,是金情童。
他捧著一朵燦爛的金蓮,走到云灼面前,臉上竟帶著一絲悲憫的淺笑:“姐姐,恭喜你,這一局你贏了,你找回了他。”他頓了頓,目光掃過那翻騰的湯釜,輕嘆一聲,“可是,下一局……才是最難的。”
話音落下的瞬間,金情童的身影驟然化作漫天光點,義無反顧地投入了湯釜之中。
那朵金蓮虛影隨之沉入釜底,光芒大盛,于釜底烙印下一道復雜而隱秘的金色封印符文,暫時鎮住了那黑絲的蔓延之勢。
云灼緩緩閉上眼,再睜開時,眼中已是一片死寂。
她修長的指尖輕輕撫過掌心那團溫暖的光,墨臨淵的殘念似乎感受到了她情緒的劇變,銀火不安地跳動著。
“你說……換我重新愛上你。”她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帶著一絲自嘲的凄涼,“可我現在,怕是連愛都不敢了。”
絕境。
一個無解的死局。
若要徹底根除楚厲的寄生,唯一的辦法便是斬斷情念的源頭。
可她對墨臨淵的情感,正是這縷殘念賴以存在的根基。
一旦她強行斬情,墨臨淵將再次魂飛魄散,這一次,或許連一絲塵埃都不會留下。
可若放任這份情感滋長,楚厲便能借勢重生,甚至比從前更為強大。
待他功成之日,便是她、是整個幽冥覆滅之時。
她將成為玄冥神族最大的罪人。
兩難的抉擇如兩柄淬毒的利刃,抵在她的心口,讓她進退維谷,痛不欲生。
時間在一點一滴地流逝,釜底的金紋光芒正在逐漸減弱,那黑絲又開始蠢蠢欲動。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段被塵封于前世記憶深處的文字,如驚雷般在她腦海中炸響。
那是《玄冥真訣》禁術篇中一句早已被篡改、被視為無用廢招的法訣——“逆煉歸虛”。
此術本是玄冥神族用來徹底銷毀失控靈寶的終極手段,其過程霸道無比,會將靈寶連同其內蘊含的一切能量、法則盡數煉化為最原始的混沌虛無。
但法訣的注解中,曾有一行被劃去的小字:萬物同源,逆煉亦可提純,若以神血為引,神魂為爐,可將“被污染之物”反向煉化,剝離雜質,化煞為引。
一個瘋狂的念頭在她心中形成。
既然楚厲要以她的情為蠱,那她便以這淬毒之情為爐,以她的神魂為火,將這蠱,煉成他的囚籠!
云灼眼神一凜,再無半分猶豫。
她并指如刀,毫不遲疑地劃破了自己的手腕。
殷紅的神血滴落,每一滴都蘊含著磅礴的幽冥之力。
她引著血線,以一塊隨身攜帶的三生石碎片為筆尖,在巨大的孟婆湯釜之外,迅速刻畫出一座繁復無比的“逆煉陣”。
陣紋亮起的瞬間,整座奈何橋都為之震動。
她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地將墨臨淵那團微弱的殘念光團,放置在了陣法的核心——那里是力量最純粹、最安穩的位置。
隨后,她自己則盤膝坐于陣法的陣眼,與那湯釜遙遙相對。
“起!”
云灼一聲低喝,主動引動了潛藏于神魂本源深處的第九幽蓮業火!
那是焚盡世間一切罪業的火焰,此刻卻被她用以點燃自身。
紫黑色的火焰自她心口蔓延而出,瞬間包裹了她的全身。
難以言喻的劇痛傳來,仿佛靈魂被寸寸撕裂。
她強忍著劇痛,以逆煉陣為牽引,將體內那股剛剛為墨臨淵而生的“情火”,連同被楚厲寄生的黑色絲線,一同從魂脈中強行逼出!
一道夾雜著銀色情火與漆黑魔氣的洪流,被她硬生生從體內剝離,盡數注入了前方的孟婆湯釜之中!
“轟——!”
幽蓮業火逆向燃起,整個湯釜青光暴漲,釜內仿佛煮沸了一般,污濁的黑氣瘋狂翻滾、沖撞,發出尖銳的嘶鳴。
在業火的灼燒與逆煉陣的提純下,那無數游離的黑絲竟被強行聚合,在湯面之上,緩緩凝成了一道漆黑如墨的鎖鏈虛影——那正是楚厲留在她魂脈中的“歸墟烙印”本體!
剎那間,一聲驚怒交加的咆哮自無盡深淵之底傳來,震得整個幽冥都為之顫抖:“云灼!你竟敢以情為爐,以身為祭?!”
那道漆黑的鎖鏈虛影劇烈掙扎起來,化作一道黑霧,想要撕裂空間,抽離而逃。
云灼面色蒼白如紙,嘴角溢出一縷鮮血,眼中卻閃爍著瘋狂而冰冷的笑意。
她抬起顫抖的指尖,對著那黑霧猛地一引。
“你說情是蠱?”她用盡全身力氣,一字一頓地低語,聲音傳遍了整座奈何橋,也清晰地傳入了深淵之底,“那今日,我便把這蠱,煉成你的棺!”
指尖落下,那道漆黑的鎖鏈虛影驟然收緊,被一股無形的大力狠狠拽下,死死地縛在了釜底那道由金情童所化的金色符文之上!
金光與黑氣交織碰撞,發出滋滋的腐蝕聲,最終,鎖鏈被徹底釘死,再也無法動彈分毫。
湯釜漸漸歸于沉寂,鎖鏈虛影與金色符文一同隱沒于湯底。
云灼身體一軟,向后踉蹌數步,靠在了橋欄上。
逆煉陣傷及了她的情核,此刻心口處空蕩蕩的,像是被人生生剜去了一塊,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撕裂般的劇痛。
她低下頭,看著懷中那團雖依舊微弱、卻不再被黑絲威脅的光團,緩緩松了口氣。
可就在這時,她忽然察覺到了一絲異樣。
那團屬于墨臨淵的銀色火焰深處,不知何時,竟多了一絲極淡、卻無比純粹的金色紋路,那紋路的形態,與方才金情童消散時留在釜底的封印符文,竟如出一轍。
云灼的瞳孔驟然緊縮。
她猛地捧起那光團,湊到眼前仔細端詳。
那縷金紋安靜地蟄伏在銀火核心,仿佛本就是他靈魂的一部分。
一個讓她遍體生寒的疑問涌上心頭。
“你……到底是誰?”
而與此同時,在幽冥最底的深淵之中,那只巨大的魔紋第三只眼,緩緩睜開。
這一次,它的視線穿透了層層空間,卻不再看向奈何橋上搖搖欲墜的云灼。
它的目光,死死地、死死地盯著云灼懷中,墨臨淵殘念里的那一縷金色紋路。
那只眼中,不再有之前的貪婪與憤怒,取而代之的,是無窮無盡、幾乎要滿溢出來的……恐懼。
云灼強撐著站穩身子,懷中的光團因為剛才的劇變而變得更加黯淡,仿佛風中殘燭。
她知道,此地煞氣與怨念交織,不再是蘊養他的地方。
她的神力在剛才的逆煉中消耗殆盡,情核受損,已無法再用自身力量為他構建屏障。
必須立刻為他尋一個至純至凈、能穩固魂體的地方。
縱觀整個幽冥淵,能隔絕一切侵蝕,以最溫和的方式滋養殘魂的,唯有第七層禁地……那里,是整個幽冥最安靜的所在。
她最后看了一眼恢復平靜的湯釜,抱著懷中這團藏著驚天秘密的光,轉身踏入了通往幽冥更深處的黑暗之中。
她的腳步有些虛浮,但方向卻無比明確。
無論他是誰,她都要先讓他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