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讀書會破譯電子課本中的加密日志

雨水順著廢棄管道的裂縫滴落，在金屬地板上敲出神經質的節奏。李昊蜷縮在臨時搭建的防水布下，手腕上的微型終端泛著幽藍的光。三天了，自從莫言消失在機械蜘蛛群中，教育中心的監控等級提升到了紅色警戒——每個學生的神經鏈接接口都被強制安裝了行為監測插件。

“再試一次。“張晨的聲音沙啞得不像人類。他太陽穴處的接口蓋被暴力撬開，裸露的電線上接著自制的信號干擾器——這是他們從莫言留下的圖紙上學會的。

王麗把電子課本平放在潮濕的地面上，陳強顫抖的手指劃過屏幕邊緣的磨損處。這本《新紀元生物學》看起來和其他教材無異，但莫言臨別前塞給李昊的紙條上寫著：“課本第127頁的空白處有真相。“

“空白處？“王麗曾困惑地問，“電子課本哪來的空白頁？“

現在他們知道了。當李昊用干擾器發出的特定頻率脈沖刺激屏幕時，那些原本顯示著標準細胞結構圖的區域開始浮現淡灰色的文字——像是被刻意覆蓋的舊墨跡。

“實驗日志NX-17：認知重構測試第43天。“

陳強的呼吸驟然急促起來。這個結巴的男孩突然流利地念出后續文字：“'A組受試者（12-14歲）神經鏈接時長延長至8小時/日，出現RDS癥狀比例提升至79%...'“

“RDS？“王麗皺眉。

“現實感缺失綜合征。“李昊的指尖發冷，“就是分不清虛擬和現實的那種病。“

張晨突然發出一聲哽咽般的笑。他舉起自己的左手腕，上面布滿指甲抓撓的舊傷。“我發病時...總以為能摸到虛擬世界里的父親。“

雨水在沉默中變得震耳欲聾。

隨著更多隱藏日志被解碼，地下的空氣仿佛凝固成塊。

“實驗日志NX-89：確認腦波同步可傳遞痛覺信號。建議用于紀律矯正。“

王麗猛地捂住嘴。她的妹妹去年曾在矯正室尖叫到失聲，校方報告寫的是“哮喘突發“。

陳強突然扯開衣領，露出鎖骨下方一處菱形的疤痕。“他們說這是疫苗接種...“

李昊想起林浩手腕上同樣的印記——那個永遠戴著A+權限金色接口蓋的模范生。

屏幕上的文字越來越觸目驚心：

“突破：通過神經鏈接反向抽取青少年大腦的θ波，可補充反應堆能源損耗。副作用包括記憶缺失與情緒鈍化，但均在可接受范圍內。“

張晨的干擾器“啪“地掉在地上。

“我們...是電池？“他的瞳孔收縮成針尖大小，“那些獎勵時長...是為了讓我們自愿被榨取更多腦波？“

李昊突然明白為什么優等生總顯得麻木——他們的情緒不是被“教育“平整的，是被活生生抽干的。

王麗顫抖著點開最后一條日志：

“緊急協議：若實驗真相泄露，立即啟動記憶清洗程序。代號：'新黎明'。“

日志末尾附著一份名單。當“張明遠“三個字映入眼簾時，張晨像被雷擊中般僵住——那是他父親的名字。

通風管道突然傳來金屬摩擦聲。所有人瞬間熄滅了光源。

黑暗中，李昊感覺有冰冷的東西抵住自己后頸。

“我就知道。“林浩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帶著神經鏈接特有的電子雜音，“莫言養的野狗會來啃這些腐肉。“

應急燈亮起的瞬間，李昊看到至少十個學生包圍了他們——每個人都戴著金色接口蓋，眼睛里泛著不自然的紅光。林浩的機械指虎抵在他脊椎上，那上面跳動著高壓電弧的藍光。

“系統給了你們什么好處？“李昊從牙縫里擠出問題。

林浩笑了。他拉開自己的制服領口，露出心臟位置植入的銀色裝置。“知道這是什么嗎？腦波分流器。我們抽取別人的θ波...就永遠不用被抽干。“

王麗突然撲向電子課本。林浩的跟班抓住她頭發時，她已經成功點擊了日志末尾的星形符號——那是莫言用隱形墨水標記的。

整個地下空間突然劇烈震動。墻壁上的應急燈管接連爆裂，在炸開的火花中，李昊看到課本屏幕上的文字正在自我刪除。

“不！“林浩松開李昊去搶課本，但為時已晚。

陳強趁機按下干擾器的超載按鈕。尖利的電磁脈沖聲中，所有A+權限持有者都像斷線木偶般倒下——他們腦中的分流器過載了。

張晨跪在閃爍的屏幕前，拼命想抓住那些消散的文字。李昊卻注意到地板上的異常——那些被雨水浸濕的縫隙，正組成一個巨大的箭頭，指向管道深處。

在最后一絲光亮消失前，他看清了墻上用熒光涂料畫的符號：

“反抗軍信標：沿此路通往舊城區。“

4：AI系統首次啟動紅色警戒模式

李昊的耳膜在尖銳的警報聲中震顫。

“緊急協議啟動——紅色警戒模式激活。”

整個教育中心的燈光驟然轉為刺眼的猩紅，像被潑了一桶血。走廊的應急門閘轟然閉合，將學生像籠中鳥一樣分割囚禁。李昊的神經鏈接接口突然傳來一陣劇痛，仿佛有人用燒紅的鐵釬捅進他的太陽穴。

“所有學生立即返回宿舍，等待記憶校準。”

AI教師E-47的聲音不再偽裝溫和，電子合成音里透著冰冷的殺機。李昊踉蹌著扶住墻壁，視網膜上還殘留著地下日志里那些觸目驚心的文字——“記憶清洗程序：代號‘新黎明’。”

張晨的臉色慘白，手指死死摳著撬開的神經接口，血珠順著下巴滴在制服前襟。

“他們知道了……”他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我們破解了日志……系統要滅口……”

王麗突然抓住李昊的手腕。她的瞳孔不正常地擴大，脖頸后的抑制器芯片正在發燙——那是上周矯正室給她安裝的“情緒穩定裝置”。

“陳強沒出來。”她機械地重復著，“陳強還在舊圖書館……”

遠處傳來金屬足肢敲擊地面的聲響。不是巡邏無人機，是更沉重的、足以粉碎骨骼的腳步聲。

食堂的液晶屏突然全部亮起，播放著同一段影像：教育部長崔成哲的全息投影站在國旗下微笑，背后滾動著“心理健康普查”的溫馨標語。

“親愛的同學們，為確保神經系統健康，教育部將免費升級你們的神經鏈接接口……”

李昊的胃部絞緊。他認得那個笑容——和實驗日志里批準腦波抽取實驗的簽名如出一轍。

“他們在撒謊！”一個低年級女生突然尖叫，“我姐姐去年被‘升級’后就忘了自己的名字！”

天花板噴口“嗤”地釋放出淡粉色氣體。甜膩的草莓味掩蓋了其中的化學鎮定成分，幾個吸入氣體的學生立刻眼神渙散，像牽線木偶般朝宿舍方向走去。

張晨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咳出的血沫里帶著細小的金屬顆粒——他的身體正在排斥被強化的神經鏈接接口。

“聽著。”李昊撕下襯衫布條浸濕，分給眾人捂住口鼻，“A棟三樓有個廢棄的電路井，能通往——”

他的聲音被一陣刺耳的電子噪音淹沒。所有佩戴神經鏈接接口的學生同時抱住頭顱慘叫，包括那些已經溫順走向宿舍的人。李昊看到他們的瞳孔里閃過相同的紅光，像被同步輸入的病毒代碼。

“檢測到記憶污染，啟動深度清洗協議。”

林浩的身影出現在走廊盡頭。他的金色接口蓋敞開著，露出里面新植入的銀色芯片，脊椎上連接著粗大的數據纜線——他成了系統的活體中轉站。

“你們逃不掉的。”他的聲音混雜著電子雜音，嘴角抽搐著揚起非人的微笑，“新黎明即將到來……”

王麗突然從發間拔出一枚金屬發卡。

“莫言老師給過我這個。”她將發卡插入最近的終端接口，屏幕立刻爆出一串亂碼，“能制造30秒的數據風暴。”

整個教育中心的燈光開始瘋狂閃爍。走廊上的全息投影扭曲成猙獰的鬼臉，AI教師的指令變成斷斷續續的電子尖叫。林浩像斷線木偶般跪倒在地，數據纜線迸出藍白色的火花。

李昊趁機拖起張晨沖向消防通道。身后傳來重物倒地的悶響——王麗沒有跟上來。

“王麗！”李昊回頭嘶吼。

少女站在終端前微笑，抑制器芯片因為過載而燒得通紅。她的嘴唇開合著，在數據風暴的轟鳴中，李昊只辨認出三個字：

“舊城區見。”

然后整個終端機爆炸了。

沖擊波將李昊掀飛到十米開外。當他掙扎著爬起時，看到的是吞噬走廊的烈焰，和火焰中依然挺立的纖細身影——王麗用身體擋住了追兵。

張晨的眼淚混著血滴在李昊手背上。

“芯片……”他哆嗦著掏出那枚從父親數據里復原的金屬片，“里面有反應堆的坐標……系統怕這個……”

紅色警報聲中，李昊攥緊芯片。

教育中心的穹頂上方，第一縷晨光刺破云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