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的是蒼梧。
衛(wèi)淵眸中一寒，猛地起身，不料衣袖卻帶翻了硯臺。
漆黑的墨汁潑灑在雪白的紙上，迅速暈開一片。
陳小滿倒吸一口涼氣。
這可是瘋批看了一上午的公文！
彈幕緊急提示：
【快！趁他發(fā)火前轉(zhuǎn)移注意力！】
【提小公子，別問為什么，趕緊的！】
“世子爺，”陳小滿一把抓住衛(wèi)淵的袖子，大眼睛滿是霧氣，“昭兒...昭兒在西跨院?！?/p>
衛(wèi)淵低頭看了看白色衣袖上新添的抓痕，額頭青筋直跳。
就在陳小滿以為他要發(fā)火時，卻聽見他冷聲道：“跟上。”
三人匆匆趕到西跨院時，二房的管事正指揮著小廝翻檢陳小滿的住處。
一眼瞧見衛(wèi)淵帶著侍衛(wèi)和丫鬟過來，那管事立刻對其笑臉：“世子爺，老奴是奉了二老爺之命......”
蒼梧：“世子爺院里的事什么時候輪到二老爺來指手畫腳了？”
管事繼續(xù)賠笑，“世子爺有所不知，二夫人的首飾不見了幾個，二老爺聽說這里有個丫鬟，手腳不干凈......”
管事話音未落，就見衛(wèi)淵一腳踹翻腳邊的水桶。
渾濁的污水，潑了那管事滿身。
“滾！”
一個字，嚇得二房的人屁滾尿流。
永寧侯府是老侯爺有從龍之功，先皇御賜的。
永寧侯這個爵位是世襲，老侯爺一共有三個兒子，長子就是衛(wèi)淵的爹衛(wèi)琛，如今官拜禮部侍郎，從三品。
老侯爺去世后，二房和三房也沒分家，兩家人都同侯爺夫人一同住在這永寧侯府內(nèi)。
長房這邊因侯爺平日里并不好女色，所以人丁單薄，除了衛(wèi)淵一個親生兒子，加上個外面帶回來不知底細的養(yǎng)子謝昭，便再無一兒半女。
二房、三房雖無人躋身仕途，卻枝繁葉茂，每房都有嫡子嫡女，還有好些個庶子、庶女。
衛(wèi)淵是長房嫡孫，將來爵位肯定是他的。
可若是他有個什么不測，周氏必然會在二房、三房的子侄中選一個過繼到大房，承襲永寧侯這個爵位。
二房和三房的人自然都會看周氏臉色行事。
所以，稍微用腦子想想都知道，定是周氏不敢親自觸衛(wèi)淵的霉頭，便挑唆了二房的人來趟這趟渾水。
“阿姐......”剛才躲在角落里瑟瑟發(fā)抖的謝昭，撲進陳小滿懷里，“他們說你是賊，要抓你......”
小臉上掛著淚痕，懷里還緊緊抱著陳小滿藏在床底的小包袱。
里面有這些天她偷摸攢著的傷藥和點心。
衛(wèi)淵還是第一次進西跨院這間小屋，看著摟住謝昭的陳小滿，又看了看屋里唯一的木板床，面色沉了下來。
“收拾東西。”衛(wèi)淵忽然道，“搬去我院子?！?/p>
陳小滿傻了眼，“?。俊?/p>
瘋批世子爺又是要唱哪出？
雖說這邊小院子破舊，可只有她和謝昭兩人，倒真的算得上一方樂土。
搗亂的人不是已經(jīng)被攆走了嗎？
怎么還要她搬到他院子里去？
原以為他攆走二爺那邊的人，是在保護自己，怎么竟提出讓自己搬到他院子這么過分的要求？
“怎么？”衛(wèi)淵唇角扯出點冷笑，“你不是本世子的通房丫鬟嗎？”
天菩薩！
她差點忘了這一茬！
“......”
“從明日起，你負責(zé)整理本世子的書房。”衛(wèi)淵眸中閃過一絲促狹，“每日辰時起，亥時止?！?/p>
彈幕一片哀嚎：
【這是要近距離折磨主播??！】
【辰時到亥時......生產(chǎn)隊的驢都不敢這么使！】
【等等！住一個院子？！】
【周氏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想要送人進瘋批的院子都沒成，主播竟然被邀請進駐？】
陳小滿只覺眼前一黑，仿佛已經(jīng)看到未來那個在潔癖瘋批手下討生活的自己。
形容枯槁，面黃肌瘦，還掛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
“阿姐，那我呢？”
懷中的謝昭忽然仰起臉，又轉(zhuǎn)頭可憐巴巴地看著衛(wèi)淵，“我能跟著阿姐嗎？”
衛(wèi)淵垂眸看了看這個異父異母的弟弟，難得溫言軟語，“你就住這西跨院，我會派人修葺，再送兩個嬤嬤過來侍候?！?/p>
咦？
他不是總兩三個字蹦詞兒的人嗎？
竟然對小昭兒能如此溫暖體貼。
好像，瘋批偶爾也沒有那么討厭。
不過就是偶爾！
看著謝昭癟癟嘴要哭的樣子，陳小滿趕緊哄他，“小公子乖，阿姐每日都會來看你的?！?/p>
說完又偷偷瞄了眼衛(wèi)淵，發(fā)現(xiàn)他并沒有反對，這才松了口氣。
傍晚，陳小滿待謝昭睡著以后，帶著自己那點少得可憐的行李，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站在衛(wèi)淵院子的廂房前。
這屋子比西跨院那間強了不止一星半點，就是距離衛(wèi)淵的寢屋太近，讓她心里發(fā)毛。
那間屋，她進去過一次，呆了整整一晚，連人都沒見著第二天卻被打了個半死！
她對那屋有了心理陰影。
“這是規(guī)矩冊子?！鄙n梧面無表情地遞來一本厚厚的冊子，“主子讓你今晚就背熟?！?/p>
陳小滿翻開一看，眼前又開始直冒金星。
整整三十八條禁忌！
從“不得踩踏門檻”到“不得在院中大聲喧嘩”，事無巨細。
彈幕嘖嘖稱奇：
【還真的是瘋批，這潔癖程度，絕了！】
【第三十七條笑死，不得在主子面前打噴嚏！】
【主播保重。】
青松苑，夜深人靜。
陳小滿還在屋里酷酷背規(guī)矩，忽然聽到窗外像是有什么動靜，她輕手輕腳推開窗，卻正好看見衛(wèi)淵披了件外衣在院中梅樹下。
月光給他鍍上一層銀邊，襯得身影愈發(fā)顯得清冷孤絕。
原來貴如衛(wèi)淵，也有如此落寞的時候。
像他那樣的人，自幼又沒有親娘的關(guān)愛，難怪會變成如今怪異冷僻的樣子。
陳小滿的目光柔和了些，甚至還同情地嘆了口氣。
衛(wèi)淵似乎察覺到什么，忽然轉(zhuǎn)頭，陳小滿都來不及躲避，四目相對。
陳小滿慌忙關(guān)上窗，耳朵里傳來一聲極輕的嗤笑......
彈幕突然刷屏：
【臥槽臥槽！】
【剛才那個眼神！】
【這瘋批該不會是故意的吧？！】
陳小滿將發(fā)燙的臉頰埋進被子里，心想，這日子怕是沒法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