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青走進林冬霞辦公室的時候,林冬霞正低頭寫著什么。
明知道王秀青進來了,她仍然不抬頭,一副專心致志的神情。
王秀青還以為她沒有發現自己,就輕輕“咳”了一聲。
林冬霞好像沒聽見似的,仍然低著頭寫她的東西。
王秀青心中一片悲涼,明明知道他來了,她卻視而不見。他還從沒有遇到過如此輕薄自己的人。他真想拂袖而去。
思慮再三,王秀青還是把火氣壓了下去。唉,自己已到了這種地步,死皮賴臉地來求人家,還談什么自尊。
王秀青心中的火氣一壓再壓。不管怎樣,林冬霞是不能得罪的。
只要你在月亮灣,乃至西原縣生活,你很難逃出他們林氏家族的掌控。
林冬霞的父親是月亮灣村的村長;叔叔是縣里的某領導。在月亮灣,是龍,你得盤著;是虎,你得臥著!
王秀青又不傻,當然深諳此理。如果他現在甩手而去,豈不得罪了林冬霞?!更何況,自她姐姐林冬蓮死后,林冬霞及其家人也沒有視他為仇人。
僅此一點,也足見林冬霞一家并非睚眥必報的小人。
想想也是,倘若林冬霞對他王秀青有什么過分之舉,也是情有可原;畢竟她姐姐的死與他有著逃脫不掉的因果關系!
這么一想,王秀青的氣消了大半,反而對林冬霞生出些許敬畏之意。
既然林冬霞無視他的存在,既然想讓他這樣一直站著,這又何妨,大不了站到天黑!這里又沒有第三人,即使丟人,也丟不到外邊去。
王秀青拿定主意,強做鎮定,在林冬霞對面的沙發上坐下來。
過了一會兒,又過了一會兒,林冬霞似乎覺察到了什么,抬起頭。
見王秀青微笑著望著她,她反而有點不好意思。
她站起身,倒了杯水遞給他,道:“秀青哥,你來了呀,先喝口水?!?/p>
王秀青接過水杯,點點頭。
林冬霞道:“秀青哥,你也許不知道,咱們菌業公司一直在擴大生產。有句俗話‘家有千口,主事一人’。公司這么個大攤子,什么事兒都得我去操心,哪一項照顧不到就出問題。
以前,有王小丫給我幫忙還能過得去?,F在我身邊沒有了王小丫,忙得我整天昏頭脹腦的!”
林冬霞喘了口氣接著道:“秀青哥,抱歉,把你這大事忘到了一邊,還請理解!”
話雖這樣說,林冬霞心里卻有自己的看法:王秀青呀王秀青,你覺得我姐姐的死就這么不明不白的完了?!你覺得高等學府畢業就了不起啦?!呸,別在我跟前裝什么大人物!若想招聘高文憑的才子,一抓就是一把,什么樣的人才招不來?!“忘了通知你”的意思,不就是想調理調理你!咱走著瞧,我姐姐的死,定要你給我個說法!
不過,林冬霞畢竟受過高等教育,表面上的禮節還是過得去的。
王秀青聽了,站起身,謙虛地鞠了一下腰,道:“理解理解!林老板能力過人誰人不知?!能在您的麾下工作非常榮幸,還請您多多關照!”
林冬霞盯著王秀青的眼睛,道:“秀青哥,客套話咱就不用說了。眼下呢,咱們公司里有兩個職位可供你挑選:一個是去倉庫工作,把進進出出的貨物裝裝卸卸,就是工友們常說的‘裝卸工’。
另一個就是,就是……”林冬霞伶俐的嘴唇一下子變得有些笨拙。
她把目光從王秀青的臉上移開,望著窗外,深深吐了口氣,道:“你剛來,不知道公司里的具體情況。以前給我做下手的是會計王小丫。也就是說王小丫既是會計,又是我的勤務工。實際上,她一個人擔了兩個人的職務。
現在呢,由于公司的發展壯大,王小丫顯然不能勝任這兩份工作。因此,我不得不讓她專干會計工作。這么一來,我身邊就少了一個幫忙的人。”
王秀青默默看著她,等待她的下文。
林冬霞收拾著桌子上凌亂不堪的東西,又道:“給我幫忙的這個人,說白了就是我的秘書。秘書這個職位非一般人所能為。寫寫畫畫,前景設計、藍圖描繪等等,都得需要有一個相當學歷的人來做!”
林冬霞頓了頓,盯著王秀青片刻,又道:“秀青哥,明白了吧?!一個是裝卸工,一個是我身邊的秘書。這兩個差事任你選,干哪個由你定。”
王秀青沉默良久,才道:“我就做裝卸工吧?!?/p>
林冬霞吃了一驚!她怎么也不會想到王秀青的選擇是這個結果!
俗語道:水往低處流,鳥往高處飛。王秀青的腦子難道出了問題?!裝卸工,顧名思義是出大力的活計,而秘書的工作,既有前途,工資又高,更難得的是給一位美女當秘書。
有美女相伴的日子何其美哉,誰優誰劣顯而易見,稍有思維的人也不至于選擇出大力的裝卸工!
難道嫌我……
林冬霞不敢想下去。她心里非常難受,未曾有過的屈辱感涌上心頭。
她不自然地站起身,踱步到梳妝臺前,不經意地對照鏡子。
立刻,鏡子里反射出她俏麗的容顏。
為什么?為什么?!
林冬霞感到臉上熱辣辣的難受,就好像王秀青在她臉上狠狠抽了幾巴掌般的不是滋味。
她想問問王秀青到底因為什么不愿做她的私人秘書,卻又張不開口。
罷,罷,罷,既然想出大力,那就成全他!
林冬霞平息了一下起伏不定的心情,勉強做出一副笑容,道:“那好吧秀青哥,現在你就可以去裝卸隊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