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懷抱緊得幾乎讓攸寧喘不過氣來。
她本能地掙扎起來,雙手抵在男人的胸前用力一推,整個人像只受驚的小動物般往后縮去。
攸寧的瞳孔中閃過一絲警惕,像只受驚的小獸般弓起背脊,連帶著肩膀都不自覺地聳起。
“小寧?”
攸寧打量著眼前這個陌生的男人,鼻尖輕輕抽動,嗅著空氣中混合著雨水和雪松的氣息。
手腕上的玉鐲突然微微發燙,白澤的聲音在她的腦海中響起。
【這是原主的哥哥安毅,快叫哥哥!】
“哥……哥哥?”攸寧聞言試探性地喚了一聲,尾音微微上揚,帶著幾分不確定。
安毅的表情變得更加復雜。他伸手想摸攸寧的額頭,卻被攸寧下意識地躲開。
她的舉動似乎刺痛了安毅,他的手僵在半空,眼中閃過一絲受傷。
但他很快調整好情緒,聲音放得很輕似是怕嚇到面前的女孩一般。
“我給你打了很多電話,你都沒有接?!?/p>
他的西裝袖口還沾著雨水,領帶歪在一邊,整個人看起來風塵仆仆的。
“我不放心你,才連夜從F國趕回來的。”
攸寧這才注意到男人眼下濃重的青黑色,像是很久都沒有好好休息過的樣子。
她眨了眨眼,學著記憶中人類少女的樣子,露出一個乖巧的笑容:“我……我沒事,就是太累睡的時間有點長?!?/p>
安毅松了口氣,伸手想扶她起來:“地上涼,先起來吧?!?/p>
攸寧猶豫了一下,剛剛將手搭上去,立刻就被緊緊地握住。
在她站穩后,就聽見安毅急促地問道:“有沒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叫醫生過來?”
他的聲音里帶著明顯的焦慮,眉頭緊鎖的樣子讓攸寧想起森林中護崽的母狼。
“不用不用!”攸寧連忙擺手,雖然她不知道什么是醫生,但是身體上本能地排斥這個提議。
“我就是……就是還有點困,睡一覺就好了?!?/p>
她說著,還裝模作樣地打了個哈欠,眼角擠出兩滴生理性淚水。
這個理由似乎說服了安毅。他嘆了口氣,拉著攸寧往客廳走去。
“我給你熱杯牛奶,今晚好好休息。還有幾天就要開學了,這段時間……”
攸寧亦步亦趨地跟在后面,眼睛卻不停地打量著四周,根本沒有聽安毅說了什么。
客廳寬敞明亮,水晶吊燈在天花板上投下細碎的光斑,明亮卻不刺眼。
米色的沙發上整齊地放著幾個純色抱枕,茶幾上擺著幾本燙金封面的商業雜志。
巨大的落地窗外,整座城市的燈火如同星河般璀璨。
她的目光被墻上掛著的油畫吸引——那是一張全家福,畫面中年輕的夫婦坐在前排,中間是個穿著蓬蓬裙、頭戴小王冠的小姑娘,笑得眼睛彎成了月牙。身后站著的少年安毅,臉上還帶著青澀的笑意。
“那是你6歲生日的時候,爸媽特意請了畫家來家里畫的?!?/p>
安毅注意到她的視線,聲音柔和了幾分,像是陷入了某種溫暖的回憶。
“之前這幅畫一直在老宅那邊,是我最近讓人送來的。”
攸寧點了點頭,心里默默記下了這個信息。
她小心翼翼地坐在沙發邊緣,雙手規規矩矩地放在膝蓋上,像個第一次做客的乖孩子。
但當安毅轉身去廚房時,她立刻原形畢露。
先是偷偷摸了摸沙發扶手,絲絨的觸感讓她舒服得瞇起眼睛;又好奇地戳了戳茶幾上的遙控器,不小心按到了開關。
液晶屏幕突然亮起,里面傳來夸張的笑聲,嚇得她差點現出原形,尾巴毛都炸開了。
她手忙腳亂地繼續戳遙控器,卻把音量越調越大。
“給?!卑惨愫芸旎貋?,正好看見她對著遙控器齜牙咧嘴的樣子。
攸寧心虛地將遙控器藏到身后,然后伸手從安毅的手里接過杯子。
她先是謹慎地用舌尖碰了碰牛奶表面,溫熱的液體沾到舌尖,香甜的味道在她的味蕾中漫開。
她的眼睛一亮,這才放心地喝了一大口,嘴角沾了一圈奶沫都沒發現。
安毅的眼神因為她的舉動變得更加深沉。
“慢點喝。”安毅在她的身邊坐下,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膝蓋。
“在你開學前的這幾天,我就不去公司了,在家陪你好不好?”
雖是在商量的語氣,但是字里行間都帶著不容拒絕的堅定。
“咳咳!”攸寧差點被牛奶嗆到,“不、不用了吧?”
“沒事的。”安毅揉了揉攸寧的腦袋,這次她沒有躲開。
“公司現在不忙,哥哥也有時間陪你。趁著開學前好好放松一下,別給自己太大的壓力?!?/p>
他的手指溫暖干燥,帶著令人安心的力量。
攸寧張了張嘴,最終只是悶悶地“嗯”了一聲。
她一口氣喝完牛奶,將空杯子往茶幾一放。
“我……我先回房間了?!闭f完就逃也似的沖進臥室。
關上門,攸寧立刻撲到床上,將臉埋進柔軟的枕頭里,深深地吸了口氣。
“白白!”攸寧有些不確定地開口,“我沒露餡吧?”
玉鐲泛起微光,白澤的身影出現在床邊。
“沒有,不過你還是盡快接收原主的記憶吧,不然露餡是早晚的事情?!?/p>
“怎么做?”攸寧翻了個身,好奇地盯著白白。
“閉上眼睛,集中精神。”白白的角尖泛起淡淡金光,“試著感受這具身體殘留的記憶?!?/p>
攸寧按照白白的指引,起初什么感覺都沒有,漸漸地,一些零碎的畫面開始浮浮現在她的腦海中——
刺眼的車燈,尖銳的剎車聲,還有玻璃破碎的聲音。
后座上的少女被母親牢牢護在身下,溫熱的液體一滴一滴落在她臉上,帶著鐵銹般的腥甜。
她拼命伸手想去拉前排的父親,卻只能眼睜睜看著變形的車體將父親吞噬……
“??!”
攸寧猛地睜開眼睛,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她終于明白為什么原主會過勞猝死了……
她根本不敢睡覺,一閉眼都會重回那場奪走父母生命的車禍。
“你沒事吧?”白白的有些擔憂地問道。
攸寧搖了搖頭,胸口有些悶悶的。更多的記憶碎片接踵而至……
父母去世以后,安毅一個人撐起搖搖欲墜的公司;原主看著哥哥深夜應酬歸來時疲憊的身影,自責的徹夜難眠;每個被噩夢驚醒的深夜,她都會爬起來做題到天亮……
甚至在生命最后一刻,她想的都是“又給哥哥添麻煩了……”
“這個笨蛋……”攸寧小聲嘀咕著,卻覺得鼻子有點酸。
她甩了甩腦袋,把那些情緒拋到腦后,繼續梳理記憶。
通過原主的記憶,她逐漸了解這個世界的基本規則:要上學,要上班,要遵守各種奇奇怪怪的社會規則。
“人類麻煩……”攸寧伸了個懶腰,蜷縮在床上閉上了眼睛。
困意漸漸襲來,她甚至連白白什么時候回到玉鐲里都沒有注意。
夜深人靜時,房門被輕輕推開。安毅放輕腳步走到床邊,看著妹妹熟睡的樣子。
月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灑進來,在她的臉上投下細碎的光斑。他伸手想替她撥開臉上的碎發,卻在半空中停住了。
頓了頓,他小心翼翼地拉過被子給攸寧蓋好。
最后看了一眼熟睡的妹妹,輕輕地帶上了房門。
安毅站在那副全家福前,停留了許久后,拿出手機撥通了助理的電話。
“取消我接下來三天的行程?!彼麎旱吐曇粽f道。
“加急的文件優先發到我郵箱……對,所有會議都推遲……蘇總那邊我親自解釋。”
安毅停頓了一下,又補充道:“聯系一下陳教授,說……我想咨詢一下創傷后應激障礙。”
掛斷電話,安毅抬手輕輕地用指腹去觸碰畫中妹妹燦爛的笑臉,眼神晦暗不明。
窗外,雨已經停了,城市的燈火在夜空中連成一片星河。
而此刻的臥室里,睡夢中的攸寧無意識地翻了個身,嘴角微微上揚。
她蜷縮在柔軟的被窩里,像只終于找到安心之所的小狐貍,連呼吸都變得輕緩平穩。
窗外的天際線漸漸泛起魚肚白,新的一天即將開始。而屬于攸寧的人類生活,正緩緩拉開它奇妙的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