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的空氣仿佛凝固了,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沉重。蘇姨娘昏睡在床榻上,臉色灰敗,呼吸微弱得幾乎難以察覺。杜大夫剛剛施完針,額角帶著細(xì)密的汗珠,臉色凝重地?fù)u了搖頭。
“姨娘脈象…越發(fā)沉滯了。毒已深入心脈,老夫…盡力了?!彼曇舻统?,帶著深深的無力感,“除非…除非能立刻找到解藥,否則…恐難撐過這個月了。”
一個月!
如同喪鐘在柳青青腦中敲響!震得她眼前發(fā)黑,幾乎站立不穩(wěn)。她死死攥緊拳頭,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鮮血滲出,帶來一絲尖銳的痛楚,才勉強(qiáng)壓住那幾乎要將她撕裂的恐慌和絕望!
不能再等了!
林氏的反撲已經(jīng)開始!王嬤嬤這條毒蛇,必須立刻拔除!否則,小娘隨時可能被她們悄無聲息地抹殺!
她送走杜大夫,轉(zhuǎn)身看向床榻上氣若游絲的小娘,眼中再無半分猶豫,只剩下破釜沉舟的決絕!
收網(wǎng)!就在今夜!
她喚來春草,聲音冰冷而清晰:“去,告訴外面當(dāng)值的婆子,就說…小娘服藥后突然嘔血不止,氣息微弱,杜大夫說…怕是…怕是就在今晚了…讓她們…都警醒些…”她刻意壓低聲音,帶著濃濃的悲戚和絕望。
“小姐…”春草嚇得臉色煞白。
“照我說的做!”柳青青眼神銳利如刀,“聲音要大,要讓院子里所有人都聽見!尤其是…王嬤嬤!”
春草不敢多問,含著淚跑了出去。很快,西苑里便彌漫開一股壓抑的恐慌氣氛。低低的啜泣聲、急促的腳步聲、壓抑的議論聲交織在一起。消息如同長了翅膀,迅速傳遍了整個西苑角落。
柳青青站在窗邊,借著窗欞縫隙,冷冷地注視著院中。夜色漸深,寒風(fēng)呼嘯,卷起地上的殘雪。廊下昏暗的燈籠在風(fēng)中搖曳,投下幢幢鬼影。
時間一點點流逝。西苑的燈火大多熄滅了,只剩下小娘房中和廊下幾盞孤燈。守夜的婆子丫鬟們,或倚在門邊打盹,或聚在耳房小聲說話,氣氛壓抑而緊張。
來了!
柳青青眼神驟然一凝!
只見一個穿著深褐色比甲、身形臃腫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從西苑小庫房的方向,悄無聲息地溜了出來!正是王嬤嬤!她手里緊緊攥著一個小布包,腳步匆忙,神色緊張地左右張望,然后弓著腰,躡手躡腳地朝著西苑最偏僻的后墻角——那棵老槐樹的方向走去!
那里!前世她偶然發(fā)現(xiàn)王嬤嬤偷偷埋東西的地方!
柳青青的心臟狂跳起來!她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涌的情緒,對身后陰影里早已埋伏好的兩個護(hù)院(用趙四提供的銀子秘密收買的心腹)低聲道:“跟上!聽我號令!”
她自己也悄無聲息地跟了上去,如同融入夜色的獵豹。
老槐樹下,積雪覆蓋。王嬤嬤警惕地再次環(huán)顧四周,確認(rèn)無人后,才蹲下身,用一根枯枝費力地刨開凍硬的泥土。她動作很快,顯然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
就在她將那個小布包塞進(jìn)坑里,準(zhǔn)備掩埋的瞬間!
“王嬤嬤!深更半夜,在此埋藏何物?!”柳青青冰冷的聲音如同炸雷,在寂靜的寒夜中驟然響起!
王嬤嬤渾身劇震!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跳了起來!手中的枯枝和布包都掉在了地上!她驚恐萬狀地回頭,看到柳青青帶著兩個身材魁梧、手持棍棒的護(hù)院,如同神兵天降般出現(xiàn)在她面前!燈籠的光線照亮了柳青青那張冰冷如霜、毫無表情的臉!
“三…三小姐?!”王嬤嬤聲音尖利變形,臉上血色盡褪,只剩下死灰般的驚恐,“老奴…老奴只是…只是睡不著,出來走走…這…這樹下埋的是…是些不要的舊物…”
“舊物?”柳青青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譏誚,目光如電,直刺王嬤嬤慌亂的眼睛,“那正好,本小姐也睡不著,想看看嬤嬤埋的是什么‘舊物’!給我挖出來!”
“不!不行!”王嬤嬤如同被踩了尾巴,尖叫著撲過去想阻攔!
“拿下她!”柳青青厲喝!
兩個護(hù)院如狼似虎般撲上,一左一右死死鉗制住王嬤嬤肥胖的身軀!任憑她如何掙扎嘶嚎,也動彈不得!
柳青青走上前,彎腰撿起地上那個沾滿泥土的布包。入手沉甸甸的。她當(dāng)著王嬤嬤驚恐欲絕的目光,一層層打開布包——
里面赫然是幾個油紙小包!還有一小塊用油紙仔細(xì)包裹的、黑褐色、散發(fā)著淡淡土腥清苦氣的根莖粉末!正是“鬼燈籠”的毒粉!旁邊油紙包里,還有幾片炮制過、但明顯帶著特殊燥烈氣息的老山參片!以及…一小包顏色發(fā)暗、氣味刺鼻的不知名藥粉(顯然是林氏新準(zhǔn)備的“加料”)!
人贓并獲!
“王嬤嬤!你好大的膽子!”柳青青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雷霆般的怒意和冰冷的殺機(jī),“竟敢在府中私藏劇毒!謀害主子!說!是誰指使你的?!”
“誣陷!這是誣陷!”王嬤嬤如同瀕死的野獸,發(fā)出絕望的嘶吼,眼神怨毒地瞪著柳青青,“三小姐!你…你好狠的心!竟敢栽贓陷害老奴!這些東西…這些東西都是你故意埋在這里的!你想害死老奴!害死夫人!你好毒的心腸!”
她反咬一口,聲嘶力竭,妄圖顛倒黑白!
柳青青看著她垂死掙扎的丑態(tài),心中冷笑連連。她等的就是這一刻!
“誣陷?”柳青青不慌不忙,從袖中緩緩取出兩樣?xùn)|西。
第一件,是一個一模一樣的油紙小包,里面裝著少許同樣的黑褐色粉末?!斑@是在嬤嬤你房中床板夾縫里找到的。嬤嬤藏得可真深啊!”
王嬤嬤瞳孔驟縮!
第二件,是那張謄抄的、帶著泥土氣息的賬冊片段!柳青青將其展開,對著燈籠的光亮,清晰地指向那條記錄:“臘月初七,收西南客商‘老刀疤’山貨一批…奇草‘鬼燈籠’根莖一包(陰干,藥用)…入庫西苑小庫房,王嬤嬤經(jīng)手。”她冷冷道:“嬤嬤,這‘鬼燈籠’是什么東西,想必你比我更清楚吧?賬冊在此,入庫經(jīng)手人是你!你房中的毒粉與這賬冊上的‘鬼燈籠’根莖粉末,經(jīng)杜大夫驗看,系出同源!你還有何話說?!”
王嬤嬤看著那賬冊,如同見了鬼!她不明白,如此隱秘的賬目,怎么會落到柳青青手里?!她渾身抖如篩糠,嘴唇哆嗦著,卻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還有!”柳青青不給王嬤嬤喘息的機(jī)會,目光如刀,掃向被驚動圍攏過來的幾個婆子丫鬟,“去把廚房幫工的劉婆子叫來!”
很快,一個穿著粗布棉襖、面容老實巴交的婆子被帶了上來,正是王嬤嬤的同鄉(xiāng)劉婆子。她顯然被這陣仗嚇壞了,噗通跪倒在地。
柳青青看著她,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劉婆子,我問你。上月初五,你值夜時,可曾看見王嬤嬤深夜從夫人正院方向回來?手里可曾拿著什么東西?”
劉婆子嚇得渾身發(fā)抖,偷偷瞄了一眼被按在地上、面如死灰的王嬤嬤,又看了看柳青青冰冷的目光,想到之前柳青青派人私下找她時給的那錠銀子,以及那句“實話實說,保你平安”的承諾,她咬了咬牙,顫聲道:“回…回三小姐…是…是看見了…那天晚上快三更天了…王嬤嬤她…她確實從夫人院里出來…手里…手里好像…好像拿著個小包袱…鬼鬼祟祟的…老奴當(dāng)時還奇怪…問她這么晚做什么…她…她兇巴巴地讓老奴少管閑事…”
“你胡說!你這老賤貨!你敢血口噴人!”王嬤嬤目眥欲裂,瘋狂掙扎!
“啪!”鉗制她的護(hù)院毫不客氣地給了她一記耳光,打得她眼冒金星,頓時消聲。
人證物證俱在!鐵證如山!
柳青青不再看王嬤嬤,她猛地轉(zhuǎn)身,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雙膝一彎,“噗通”一聲,重重跪倒在冰冷堅硬的地面上!膝蓋撞擊青磚的聲音,在寂靜的寒夜里格外清晰!
她抬起頭,淚水如同決堤的洪水,洶涌而出!不再是偽裝,而是壓抑了太久、積蓄了太多血淚的悲憤與控訴!
“父親!”她朝著主院的方向,用盡全身力氣,聲音凄厲悲愴,穿透了寒冷的夜空,“求父親為女兒做主!為女兒那可憐的小娘做主??!”
她顫抖著手指向地上癱軟如泥的王嬤嬤,又指向那包觸目驚心的毒藥和賬冊,泣不成聲:
“女兒的小娘蘇氏!入府十余載,謹(jǐn)小慎微,從未有半分逾矩!卻為何…為何要遭此毒手?!被這惡奴用如此陰狠的毒藥,經(jīng)年累月,暗害至此!如今已是油盡燈枯,命懸一線!”
“父親!您看看這些!這些就是證據(jù)!這毒藥!這賬冊!這人證!樁樁件件,都指向這惡奴王嬤嬤!是她!是她受人之命,行此喪盡天良之事!”
“父親!女兒的小娘…她也是您的枕邊人啊!她為侯府生兒育女(指柳青青自己),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難道…難道就因為她是妾室,是庶出,就活該被人如此踐踏、如此殘害嗎?!”
“父親!女兒求您!求您明察秋毫!嚴(yán)懲這惡奴!揪出她背后的主使!還我小娘一個公道!還這侯府一個朗朗乾坤啊!”
字字泣血!句句錐心!
那悲憤絕望的哭喊,在寒風(fēng)中回蕩,敲擊著在場每一個人的心弦。幾個心軟的丫鬟婆子,看著地上那包毒藥,再看看跪地痛哭、狀若瘋魔的三小姐,聯(lián)想到蘇姨娘平日的溫和與如今的慘狀,都不由得紅了眼眶,心生惻隱。
西苑的動靜早已驚動了整個侯府。遠(yuǎn)處,主院方向的燈火次第亮起,人影幢幢。
柳青青跪在冰冷的雪地里,任由淚水沖刷著臉頰,心中卻一片冰冷的清明。
王嬤嬤,你的死期到了!
林氏,你的面具…也該撕下來了!
暖玉軒內(nèi),暖爐融融,熏香裊裊。林氏正閉目捻著一串上好的紫檀佛珠,口中默誦經(jīng)文,試圖平息白日里被柳青青那番“哭訴”攪亂的心緒。柳清歡則坐在一旁,對著一面西洋水銀鏡,細(xì)細(xì)描畫著眉梢,心思卻不知飄向了何處。
突然!
“夫人!大小姐!不好了!”一個婆子連滾帶爬地沖了進(jìn)來,臉色煞白如紙,聲音抖得不成樣子,“西苑…西苑出事了!三小姐…三小姐帶人把王嬤嬤給抓了!說是…說是當(dāng)場抓到王嬤嬤埋毒藥!人贓并獲!現(xiàn)在…現(xiàn)在三小姐正跪在院子里哭喊…要…要侯爺做主呢!”
“什么?!”林氏猛地睜開眼,手中的佛珠“啪”地一聲,線繩崩斷!紫檀珠子噼里啪啦滾落一地!她霍然站起,臉上那點偽裝的平靜瞬間被撕得粉碎,只剩下驚怒交加的猙獰!“柳青青!她敢?!”
柳清歡手中的螺子黛“咔嚓”一聲被捏斷!她猛地轉(zhuǎn)身,美眸圓睜,充滿了難以置信和巨大的恐慌:“埋毒?人贓并獲?!這怎么可能?!王嬤嬤怎么會這么不小心?!”
“是真的!好多人都看見了!三小姐還拿出了…拿出了賬冊!還有…還有劉婆子作證!”婆子哭喪著臉,“侯爺…侯爺已經(jīng)被驚動了!正往西苑去呢!”
林氏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頭頂!眼前陣陣發(fā)黑!她千算萬算,沒想到柳青青竟然如此狠絕!如此大膽!竟敢直接設(shè)局抓捕王嬤嬤!還拿到了賬冊和人證?!
王嬤嬤!這個知道她太多秘密的老奴!絕不能讓她落到柳青青手里!更不能讓她在侯爺面前開口!
“快!快攔住侯爺!不…不行!”林氏瞬間亂了方寸,聲音尖利,“清歡!快!快去你父親那里!快!”
柳清歡也意識到了事態(tài)的嚴(yán)重性!母親一旦被牽扯出來,她的王妃夢就徹底完了!她猛地起身,連外袍都來不及披,只穿著單薄的寢衣就往外沖!一邊跑一邊對林氏喊道:“娘!您別慌!女兒這就去!您…您千萬穩(wěn)??!王嬤嬤她…她不敢亂說的!”
林氏看著女兒沖出去的背影,又看看滿地狼藉的佛珠,只覺得一股巨大的恐懼和暴怒如同毒蛇般噬咬著她的心臟!她猛地抓起手邊一個青玉鎮(zhèn)紙,狠狠砸在地上!
“柳青青!你這賤人!我定要將你碎尸萬段!”
柳清歡一路狂奔,寒風(fēng)如同刀子般刮在她臉上,她卻感覺不到絲毫冷意,只有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鼓!她必須趕在父親做出決斷之前趕到!
當(dāng)她氣喘吁吁地沖到西苑時,正好看到柳青青跪在冰冷的雪地里,聲淚俱下地控訴著。而她的父親柳擎山,正臉色鐵青地站在廊下,眉頭擰成一個死結(jié),目光陰沉地在跪地的柳青青、癱軟的王嬤嬤、以及地上那包刺眼的毒藥和賬冊之間來回掃視。
周圍圍滿了被驚動的下人,個個屏息凝神,大氣不敢出。
“父親!”柳清歡撲到柳擎山腳邊,未語淚先流,聲音凄楚哀婉,充滿了委屈和擔(dān)憂,“父親!您要為母親做主??!母親她…她聽聞此事,驚怒交加,已經(jīng)暈厥過去了!”
她抬起頭,淚眼婆娑地看著柳擎山,又指向跪在地上的柳青青,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顫抖和難以置信:
“父親!您看看三妹妹!她…她這是怎么了?!小娘病重,她憂思過度,女兒能理解!可…可她怎能如此糊涂!竟敢攀誣主母!構(gòu)陷忠仆!還…還弄出這些不知所謂的‘證據(jù)’!王嬤嬤是母親身邊的老人,伺候侯府幾十年,忠心耿耿,怎會做出這等事?!定是三妹妹…定是她神志不清,受人蠱惑,才做出這等大逆不道之事啊父親!”
她字字句句,將柳青青的指控定性為“憂思過度”、“神志不清”、“受人蠱惑”、“攀誣主母”!同時強(qiáng)調(diào)王嬤嬤的“忠心”和林氏的“無辜受害”!
“姐姐!”柳青青猛地抬起頭,淚眼朦朧中射出冰冷的光芒,“人贓并獲!賬冊在此!人證在此!姐姐一句‘神志不清’就想掩蓋這滔天罪行嗎?!小娘她…她都快被毒死了??!”
“你住口!”柳清歡厲聲打斷她,臉上帶著痛心疾首的表情,“三妹妹!我知道你心疼小娘!可你也不能因此就失了心智!這些所謂的‘證據(jù)’,焉知不是你被人利用偽造?或是這惡奴劉婆子受人收買,構(gòu)陷王嬤嬤?!母親待你和小娘一向?qū)捄瘢阍跄堋跄苋绱送髫?fù)義,反咬一口?!你讓小娘醒來,如何自處?!”
她巧妙地將矛頭引向證據(jù)的真?zhèn)魏土嗲嗟摹巴髫?fù)義”,試圖攪渾水。
柳擎山看著腳下兩個哭成淚人的女兒,一個聲嘶力竭指控,一個委屈悲憤辯解;再看看地上那包毒藥和賬冊,以及面如死灰的王嬤嬤。他只覺得頭痛欲裂!
家丑!天大的家丑!
若是傳揚(yáng)出去,他武安侯府的臉面何在?!他柳擎山在朝堂上如何立足?!一個妾室中毒?一個庶女指控嫡母?一個老奴牽扯其中?無論真相如何,都是足以讓整個京城笑掉大牙的丑聞!
更何況…林氏背后還有貴妃娘娘的娘家勢力…清歡的婚事正在緊要關(guān)頭…
柳擎山的眼神變幻不定,最終化為一片冰冷的陰沉和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
“夠了!”他猛地一聲暴喝,如同驚雷炸響,瞬間壓下了所有的哭喊和議論!
他目光如刀,掃過全場,最后落在柳青青身上,聲音冰冷,帶著上位者的絕對權(quán)威:
“深更半夜,哭哭啼啼,成何體統(tǒng)!此事…本侯自有決斷!”
他指著地上的王嬤嬤,厲聲道:“將這惡奴拖下去!關(guān)入柴房!嚴(yán)加看管!沒有本侯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視!”
又指向劉婆子:“還有你!妖言惑眾!一并關(guān)押!”
最后,他看向跪在雪地里、渾身顫抖的柳青青,眼神復(fù)雜,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煩躁和厭棄:
“至于你…身為侯府小姐,不思安分守己,侍奉母親,反而聽信讒言,鬧得闔府不寧!念在你憂心生母,情有可原,本侯不予重責(zé)!但西苑之事,你不得再插手!好生照顧你小娘!若再敢胡言亂語,攀扯主母…家法處置!”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柳清歡,語氣稍緩:“清歡,扶你母親好生歇息。此事…到此為止!任何人不得再議!違者…杖斃!”
“父親!”柳青青難以置信地抬起頭,眼中充滿了巨大的悲憤和絕望!她看著父親那冰冷的臉,看著柳清歡眼中一閃而過的得意,看著王嬤嬤被如死狗般拖走時眼中殘留的怨毒…
她所有的證據(jù)!所有的控訴!所有的血淚!在父親一句“家丑不可外揚(yáng)”、“到此為止”面前,顯得如此蒼白無力!如此可笑!
柳擎山不再看她,拂袖轉(zhuǎn)身,在眾人簇?fù)硐?,大步流星地離開了這片混亂的西苑。背影決絕而冷漠。
寒風(fēng)呼嘯,卷起地上的殘雪,撲打在柳青青臉上,冰冷刺骨。她依舊跪在雪地里,淚水早已被寒風(fēng)吹干,在臉上留下冰冷的痕跡。
周圍的下人噤若寒蟬,悄悄散去。柳清歡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勝利者的譏誚,也轉(zhuǎn)身離去。
西苑重新陷入死寂。只剩下呼嘯的寒風(fēng),和那跪在冰冷雪地里、如同被整個世界遺棄的、單薄而絕望的身影。
春草哭著跑過來想扶她:“小姐…地上涼…快起來吧…”
柳青青沒有動。她只是緩緩抬起頭,望向主院那燈火輝煌的方向,望向父親消失的黑暗。
那雙被淚水洗過的眼眸深處,最后一絲對父權(quán)的微弱希冀,徹底熄滅!只剩下比這寒夜更深、更冷的…決絕恨意!
公道?
這世上,哪有什么公道!
只有…
血債血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