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隨把事情解決了。

雖然不清楚他具體是怎么處理的，但黎棠這幾天一直在回想封宴說過的話。

封宴說得對，如果那天她沒有戴安全帽，后果不堪設(shè)想。

想到這里，她不禁感到一陣后怕。

于是她決定不再插手這件事，全權(quán)交給顧隨處理。

原本的計劃是在國慶假期期間在摩西玩五天，然后帶黎棠去看極光。

沒想到發(fā)生了這樣的意外，游玩計劃只能取消，大家提前返程。

在回程的飛機上，黎棠終于問出了這幾天藏在心里的疑問：“他們怎么也來了？“

顧隨把行李放進行李架，坐回座位，疲憊地靠在椅背上，閉著眼睛回答：“放假前一天，他們本來想去城東玩。但我說要帶你來摩西，他們就一起跟來了，只是出發(fā)比我們晚。“

機艙里的空調(diào)有些冷，顧隨在坐下前給黎棠拿了條毯子。

黎棠一邊整理毯子邊緣防止冷風(fēng)鉆進來，一邊聽著顧隨的解釋。

聽到這里，她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那你為什么不提前告訴我？“

“我怕說了你會緊張。“顧隨依舊閉著眼睛，語氣平淡。

“你不說，他們來了我也一樣會緊張啊。“黎棠低下頭，小聲說道。

顧隨睜開眼睛，沉默了幾秒，轉(zhuǎn)頭看向她：“我知道。但至少這樣，你的緊張會來得晚一些。“

黎棠抬眼與他對視片刻，又垂下目光，陷入沉思。

顧隨坐直身子，微微側(cè)身，把手伸進毯子里握住黎棠的手：“我知道你有社交恐懼癥。但這是我離開前唯一能為你做的事了。佳麗阿姨和黎叔工作都很忙，我不可能讓你一個人待著。不然我走了也不放心。他們都是值得信任的人。“

黎棠再次抬頭看他，兩人對視幾秒后，她又低下頭，依然沒有說話。

黎棠沉默了很久，手指在毯子下無意識地摩挲著顧隨的掌心。

機艙后排乘客的交談聲隱約傳來，但這些聲音仿佛隔著一層毛玻璃，模糊而遙遠(yuǎn)。

“我明白你的意思，“她終于開口，聲音很輕，“但社交恐懼癥不能一下子就克服的。“她停頓了一下，“就像你不會讓一個恐高的人直接去跳傘。“

顧隨轉(zhuǎn)過頭，眉頭微蹙：“我只是不想你一個人。“

“我知道。“黎棠的目光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但這件事需要時間。上周在海星，光是想到要和他們一起吃飯，我就提前半小時去了洗手間。“

顧隨的拇指在她手背上輕輕劃過。

他想起那次聚餐，黎棠全程只夾面前的菜，回答問題時總慢半拍。

當(dāng)時以為她是累了，現(xiàn)在才意識到那都是緊張的表現(xiàn)。

“抱歉，“他聲音低沉：“我太著急了。“

黎棠搖搖頭：“你朋友都很好，是我不夠好。“

這句話像根刺，突然扎進對話里。

她立刻意識到說錯話，急忙補充：“我的意思是，我需要先學(xué)會和自己相處。“

空乘推著餐車經(jīng)過，暫時打斷了他們的談話。

等周圍重新安靜下來，顧隨把兩人的座椅扶手抬起來，往她那邊靠了靠。

“回家后，“他說，“我們按你的節(jié)奏來。你想見誰，什么時候見，都由你決定。“

黎棠的肩膀微微放松下來。

她望向舷窗外翻滾的云海，想起自己第一次發(fā)病是在初中課堂，老師點名讓她朗讀課文，她卻突然失聲，全班鴉雀無聲的三十秒至今仍是噩夢。

而現(xiàn)在，有人愿意等她慢慢走出這個噩夢。

“謝謝。“她將頭靠在他肩上，閉上眼睛。

顧隨身上淡淡的須后水味道讓她感到安心，這是少數(shù)幾個能讓她在人群中也感到安全的錨點之一。

飛機開始下降，耳膜傳來輕微的壓迫感。

顧隨捏了捏她的手：“睡會兒吧，還有一小時落地。“

黎棠輕輕“嗯“了一聲。

飛機落地后，黎棠跟著顧隨走出機場。

天色已晚，城市的燈光在夜色中閃爍。

顧隨叫了幾輛車，大家各自都上了自己回家的車輛，顧隨一只手把手機放在耳邊，一手把行李放進后備箱。

電話結(jié)束顧隨才上車，他看了眼手機，對黎棠說：“封宴他們問要不要一起吃個飯，順便把摩西的事聊清楚。“

黎棠的手指微微收緊，沉默了幾秒才開口：“今天……能不能先不去？“

顧隨點頭：“好，我跟他們說改天。“

他發(fā)了條消息，然后收起手機，“先送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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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望著窗外，輕聲問：“你什么時候走？“

“下學(xué)期。“顧隨側(cè)頭看她，“還有兩個多月呢。“

黎棠“嗯“了一聲，沒再說話。

到家后，顧隨先把黎棠抱樓上，再幫她把行李提上樓。

黎棠掏出鑰匙開門，屋內(nèi)一片漆黑。

她摸索著按下開關(guān)，燈光亮起的瞬間，空蕩蕩的客廳顯得格外安靜。

“黎叔又出差了？“顧隨把行李放在玄關(guān)。

“嗯，早上發(fā)的消息，說這次要去一周。“黎棠彎腰換鞋，聲音悶悶的。

顧隨站在她身后，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要不……明天我陪你去見見他們？就封宴和林子揚，沒有別人。“

黎棠直起身，手指無意識地捏著鞋柜：“我試試。“

顧隨松了口氣，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fā)：“別緊張，就吃個飯，你要是不舒服我們就走。“

黎棠點點頭，勉強扯出一個笑：“好。“

顧隨看了眼時間：“不早了，你早點休息，我明天來接你。“

“好，你也早些休息。“

送走顧隨，黎棠關(guān)上門，靠在門板上長舒一口氣。

她摸出手機，點開微信，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放下手機。

她走進浴室，打開水龍頭，溫?zé)岬乃鳑_刷著手指。

鏡子里，她的臉色有些蒼白。

明天要見人……光是想到這個，胃部就隱隱發(fā)緊。

但她知道顧隨是對的——他走后，她不能一直躲著。

擦干手，她拿起手機，給顧隨發(fā)了條消息：“明天約幾點？“

消息剛發(fā)出去，手機就震了一下。

“中午12點，行嗎？我來接你。“

黎棠盯著屏幕，慢慢打字：“好。“

發(fā)完消息，她放下手機，一瘸一拐地走到窗邊。

夜色深沉，遠(yuǎn)處的高樓燈火通明。

明天……會順利嗎？

她原本也是個開朗的女孩，小時候特別喜歡和人相處。

但自從經(jīng)歷了那兩件事后，一切都變了。

那段時間，她幾乎每晚都會夢到那些場景——醒來時，冷汗浸濕了睡衣，心跳快得像是要沖出胸口。

顧隨知道后，每晚都會來她房間打地鋪陪她。

有時候她半夜驚醒，他會立刻坐起來，握住她的手，直到她重新睡著。

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比之前好多了，至少能正常上學(xué)、和人簡單交流。

但陰影仍在，偶爾還是會夢到過去的事。

白天走在學(xué)校里，她仍然會下意識避開人多的地方，吃飯時也總是選最角落的位置。

她特別害怕男老師找她。

顧隨下學(xué)期就要離開了，她不知道沒有他的夜晚，自己會不會再次被噩夢纏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