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貶潮陽路八千。
欲為圣明除弊事,肯將衰朽惜殘年!
云橫秦嶺家何在?雪擁藍關馬不前。
知汝遠來應有意,好收吾骨瘴江邊。
說的便是潮州!
那些在朝堂斗爭失敗的官宦,被貶至此后,大多受不了此地的生活,客死他鄉。
而潮陽便是潮州治下的三縣之一。
整個城池破破爛爛的,路上的行人也不多。守城的兵丁抱著兵器,慵懶的靠在城門樓下打盹。
潮州地處南疆,這里常年沒有戰事,于是便造就了這種現狀。
秦毅幾人暢通無阻地進了城,城門官連瞧都沒有瞧他們一眼。
難怪當年儂智高叛亂時,從廣南西路,一路打到廣南東路,幾十個人便敢攻城,數千人繞著整個廣南路轉了一圈,荼毒千里,最后發展成了數萬人,整個大宋都被震動。
可最后,樞密使狄青從西軍調來僅僅三千兵馬,數月之間便平叛了禍亂。
可知嶺南的兵備如何了,這也難怪嶺南八部在廣南路這么出名。
潮陽城里彌漫著一股發霉的味道,路邊的陰溝里蒼蠅嗡嗡作響。
街上的店鋪也很少,小二有氣無力的招呼著過路的客人。
墩子對潮陽城還是比較熟悉的,低著頭繞著街道轉來轉去,不一會兒,便看到了一家門上掛著回春堂的藥鋪。
二茅子急步背著張寡婦闖了進去。
一個小童看到有客人上門,連忙搬起隔板,從柜臺里繞了出來,見到茅子身上背著病人,從一旁拉過一張椅子,讓茅子將病人放在上面。
“這位可是病的不輕,你們也不早點把人送過來?”小童瞧了一眼病人,責怪道。
“郎中呢?快些出來給瞧瞧。”
墩子不耐煩聽他啰嗦,連忙找大夫。
“師傅在后堂煎藥,我去喊師傅。哦,對了,你們可帶了銀子?我們回春堂可是概不賒賬?”小童看到墩子幾人穿著破舊,恐怕他們沒錢來騙藥。
秦毅也有些不耐了,這么點的小童,眼里只有錢了。
“快些喊郎中來,少不了你的藥錢,治不好病才找你算賬!”
小童見聞秦毅面色不善,又聽帶了錢,連忙起身向后堂跑去找師傅去了。
片刻后,一個膚色頗黑的中年人,撩起簾子從后堂走了出來,后面跟著報信的小童,看來這便是大夫了。
郎中倒是個話少之人,見到椅子上的張氏,一言不發地拉起張氏的胳膊,放在診墊上,把了把脈,又探了探張氏的額頭。
“傷寒,高燒不退,病的不輕,再晚來些時候,老夫也無力回天了。”
“大夫,你一定要救好她啊!”茅子關心則亂,沒聽清前半句,只聽到無力回天,身子一軟,連忙抓著郎中的胳膊乞求道。
郎中不搭理茅子,抽回胳膊,從桌子上取了一張紙,然后便對著藥材柜子找藥材。
“你耳朵怎么張的?我師傅又沒說不能救了,這不正給抓藥么?”倒是那個小童梗著脖子對茅子說道。
“小莫,不得無禮,去煎藥!”
郎中喝止了小童,將抓好的藥材交給他。
小童使了個鬼臉,提著藥材便向后堂去了。
“小童無禮,讓各位見笑了,這位病人病情十分嚴重,老夫要時刻對癥病情下藥,因此需在此住上幾天。”郎中表情沒有多大變化,看了眼張氏凝重的說道。
茅子連忙問道:“大夫,那多長時日才能治好?”
“這位病人其實已經病了有些時日了,寒氣早已入體,冷熱交替之下,突然爆發,又拖延了半日。
要是早些送來,喝上兩幅藥,便無事了。如今,老夫只能盡全力,如果能熬得過三日,便無事了。”
郎中瞧了墩子和茅子一眼,轉身便走,道:“把病人抬到里間吧,老夫還要給她施針。”
茅子聞言,連忙將張氏抱起來,跟著郎中。進了后堂,里面分割了幾個小房間,每個房間有一張床,看來是準備給病人住的。
茅子把張氏放在床上后,屋子有些小,站不下這么多人,秦毅便和墩子兩個人出來了,只留下茅子照顧張氏。
“墩子叔,既然郎中這么說,但我估摸著嬸嬸也沒有大礙。那便等幾日吧,萬一回去了,張嬸嬸病情反復可就糟了。”
郎中雖然這么說,但是秦毅知道張寡婦有救。如果真的治不了,為了避免麻煩,當場便讓他們離去了,也不會讓她在此住幾日,
墩子點了點頭道:“嗯,咱都來了,當然治好了再走。不然茅子也不依啊!”
“那這樣吧,墩子叔,藥鋪里也住不了人,咱們就近找家客棧住下。順便買些需要的東西,一并帶回去。”
“嗯,我記著旁邊不遠就有家客棧。”
說著話,郎中便從里面出來了,茅子跟在后面。
“剛剛施過針,現在病人體溫已經下降了些。”郎中擦了擦手說道,說完,便袖著手回前堂去了。
墩子把剛才的決定告訴了茅子,茅子道:“這樣最好,你們去吧,我要留在這里照顧莫娘。”
這里確實也離不開人,秦毅和墩子點了點頭,轉身出去了。
過了一會兒,那個小童從后面跑了出來,見到他師傅在前堂,便問道:“師傅,剛才那人可曾付了錢?”
郎中舉起晾曬藥材的桿子,輕輕的敲了他一下腦袋,道:“病人還在里面躺著,你急著要什么錢啊?”
小童揉了揉腦袋,生氣的道:“師傅你總是這樣,免費贈醫贈藥的,咱們吃什么啊?看病當然是先給錢,萬一治好了病,耍賴不給錢怎么辦?”
“你這小鬼頭,救死扶傷本就是我等本分,為師和你說了多少次了,就是不聽,晚上回去吧《本經》抄寫一遍。”郎中自顧自的整理藥材,頭也不回道。
“可是,這樣下去,咱連藥鋪也開不下去了。”小童開口辯駁道,但是看到師傅忽然轉過頭,嚴肅的盯著他,委屈的點了點頭:“好吧,我抄!”
“等等!”
見到小童套拉著腦袋垂頭喪氣的往回走。郎中喊住他,拉開抽屜,從里面摸出兩個銅板,對他說道:“去吧,一會兒煎好了藥,買個糖葫蘆吃。放心吧,人家已經給了藥錢了。”
小童眼前一亮,原本低迷的小臉立馬高興了起來,接過銅板興奮的道:“謝謝師傅,嘿嘿!”說完一溜煙跑了。
“唉,這孩子。”
郎中搖了搖頭,繼續整理手邊的藥材。
此時秦毅和墩子進了不遠處的來福客棧,大通鋪人多嘴雜,不方便。便開了一間普通的房間。
看過房間后,墩子休息了會兒,想起這次帶了不少錢,除了花銷,多少還能剩下些,不如趁著機會給婆娘扯塊花布,回去做件衣衫。想到此處,便和秦毅打了聲招呼出去了。
房間里有股霉味,秦毅有些悶的慌,便打開窗戶透透氣。
這時正好有個轎子抬著從外面走過,還帶著四五護衛。
秦毅原本也沒留意,可是這是轎子左邊的簾子撩起來,露出里面的人半張臉。
秦毅見到一怔,隨后低聲道:“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