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毅一點也不喜歡嶺南的冬天,雖然不冷,但是清晨和晚間絲絲的冷風透過小樓的縫隙鉆進來,也能讓把他凍醒。
后來秦毅干脆找來細泥,將小樓里齊齊地刷了一遍,將所有的縫隙都糊了起來,才感覺舒服多了。
至于炎熱的夏天,再刮下來不遲,至少現在晚上能睡個好覺。
曬鹽的工作早在一個月前已經全面停止了。如今煮鹽的法子桃源島上已經沒人在用了。
煮一冬天的鹽,還不如夏天的時候,曬上幾日制的鹽多。
再說現在家家戶戶都囤滿了糧食,也不缺那點鹽。
如今桃源島名副其實,已經是一個世外桃源的存在,不少村民還在樓下養了豬仔和雞鴨。
秦毅正在侍弄他的寶貝,一小塊油菜田,在他的小樓旁邊,雖然已經深冬了,但是嶺南的氣溫對于這些冬油菜的生長來說,沒有一點問題。
這些油菜比他皮實多了!
如今一小塊油菜已經綠油油的有半尺長,秦毅當作命根子,前幾日被不知道被誰家的雞吃了幾株,差點把他心疼死,當天便在周圍扎了一圈籬笆。
秦毅將油菜齊齊地澆了一遍水,島上土質太差,留不住水分,這塊地還是秦毅把糊完小樓的泥土,在上面覆蓋了厚厚的一層才弄出來的,種糧食土層還是太薄,但是弄些短期蔬菜足夠了。
站起來揉了揉發酸的腰。秦毅這段日子,每天都堅持跑步鍛煉,身子強壯很多,但是連續不斷的提了幾十桶水,也累的不輕,
幸好有狗兒幫忙,這小子每天跟著茅子練武,倒是沒多少時間纏著他,今日不知怎么稀罕的跑來幫他澆水。
秦毅洗了手,換了身衣服,又燒了壺水,才轉身對狗兒道:“說吧,什么事?你就不是一個藏的住事的人,和我說話還要扭扭捏捏的么?”
狗兒越發壯實了,身子骨比秦毅的還大,有追趕上他老爹的勢頭。
“阿爹不讓我說!”
“不讓說,你找我干什么?”
“外公想回去!”
秦毅楞了一下,以為自己聽錯了,確認道:“你外公想回去?”
狗兒道:“外公想回去把舅舅和舅母接來,但是阿爹不讓,外公又找海公公,海公公也勸外公。現在外公連飯也不吃了!秦哥兒你趕快想個法子。”
這能有什么法子?
你外公不吃飯,難道讓我喂他啊?
秦毅也沒有什么主意,就如同你永遠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一樣,牛不喝水還能強按頭啊!
當初李老漢被兒子和兒媳婦趕出家門,乞討為生。如今日子過得好了,又想起兒子在家里吃糠咽菜,想把兒子接來享福。
確實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看著焦急的狗兒,秦毅實在狠不下心來拒絕。
“行,我去看看海老什么意見?”
狗兒聽到秦毅幫忙,頓時換做笑臉,秦哥兒答應了,還有解決不了的事情么?
秦毅到了海老住的地方時候,里面已經傳出了墩子的大嗓門了。
“不行,當初那個混蛋將您趕出家門的時候,怎么想不起這是他爹,現在您還惦記著那個白眼狼干什么?”
“你少說幾句,再白眼狼那也是妾身的兄弟,你這么嚷嚷不是讓別人笑話么?”
“俺沒有那樣的兄弟。反正不去接!”
“爹,你看,這確實……”
“墩子,你就少說幾句。干什么咋咋呼呼的。這是你丈人,不是別人。還有,山子,不是老哥哥說你,這才過幾天安生日子,你這就……”是海老的聲音。
秦毅和狗兒進來的時候,墩子還在爭吵,狗兒的母親在一旁勸,李老漢蹲在一邊,眉頭鎖在一起,一言不發。
秦毅看到這個場景,也不禁頭皮發麻。不過既然來了,總要出出主意。
墩子明顯在氣頭上,梗著脖子,氣喘吁吁。見了秦毅也不搭理。
秦毅把海老叫到一旁,低聲道:“海老,既然李老丈想去把兒子接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要不晚上的時候,讓墩子叔帶幾個人悄悄地摸上岸,給他們接上來。也費不了多大力氣。”
海老瞧了外面一眼,關上外間的門,才道:“這不是接來接不來的事?”
“那是什么原因?”
海老瞧了瞧外面道:“你道就李老漢有兒子啊,咱這島上十幾戶人,哪個在岸上沒有幾個親戚?
以前咱日子過得差,誰也沒有心思。如今日子過紅火了,誰不惦記的那些親戚,巴不得接濟點。可大伙兒都明白事理。這事開不了頭。
現在要是把李老漢的兒子兒媳接上來,其他人怎么想?難道咱都接上來。接上來那些人的其他親戚怎么辦?
秦娃子啊,這事可難辦!”
海老一說,秦毅這才轉過這個彎來,他倒是沒有往這個方向上想。本以為是墩子只是嫌他小舅子混蛋,沒想到還藏著這么一個理。
確實難辦啊!
這要是開了頭,一家家地往上接人,還有個窮盡了?先不說島上放不放的下,官府就順著藤跟著找上來了。
你倒是想造反啊?
以前還找不到你們,現在你把人一批一批的帶走,這是想公然反抗朝廷,聚眾謀反的苗頭啊!
秦毅思來想去,竟然真的毫無辦法,這就是個死結。根本不能開這道口子。
可這難免有些不近人情了吧?
海老看出了秦毅心中所想:“娃子啊,你以為日子是怎么過的?有些時候,只能這樣。
想當初咱舉家逃往的時候,誰知道眼前是什么路啊?或許就是一條死路。
娃子你沒來的時候,也見到了,鍋里沒有幾顆糧食,一碗粥喝下去,走路肚子里晃蕩晃蕩的直響,只有牲口喝多了水才是這樣。咱連牲口都不如啊。
如今日子過舒坦了,難免會想起岸上的忍饑挨餓的親戚。咱要是清清白白的身份,誰不接濟他們點?可是不行啊。
現在大家都是苦日子過來的,要是今天這個口子開了,即便是大伙兒不說,心里也難免會有疙瘩。
所以,娃子,不能辦啊!”
李老漢最終被勸回去了,臨走的時候,五旬的老漢哭的像月里的娃。
“俺老漢知道這樣太難為大伙兒,可是俺家里的實在是過不下去了。
老哥哥,你知道當初俺為啥被兒媳婦趕出來嗎?
俺那兒媳婦是個好人家,心地善著呢。吃飯的時候,把鍋底的米緊著稠的給老漢盛,自己只喝點清湯水兒。
俺不打緊,她可肚子里還懷著俺的孫兒吶。
老漢俺歲數大了,也活不了多長時間了,但不能拖累俺兒子,孫子啊。
俺本想一死了之,可老哥哥您是知道的,咱亭戶窮的連個卷尸首的草席子都買不起。死都不敢死啊。
俺死了,兒子媳婦還的張羅著借錢埋俺。
于是俺就想出了一個主意,故意摔打兒媳婦,嫌著嫌那的,故意往家里拉屎撒尿。故意去禍害鄰里……
是俺逼著他們把俺趕走的啊。
這樣俺就可以找個沒人的地方痛快的死了,然后隨便往亂葬崗上一扔,就過完了這輩子。
沒想到俺老漢賤命不該絕,被女婿救了回來,現在吃也吃飽了,穿也穿暖了,可俺實在是不能讓俺孫子,在娘胎里就餓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