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來到亭中后,各位道長并曼娘花月皆行了禮。因此時道教盛行,所以皇帝對他們也是十分禮遇,趕忙叫起。眾人也不虛偽做作也就紛紛起了身,落座。各位道長依次與皇帝做了自我介紹。因曼娘位置靠后,又是女客,便排在了最后。有一道長問道:
“不知道友師承何處?”
曼娘微微一笑,聲音悅耳道:
“我與諸位不同。我非修道之人,亦無什么師父?!?/p>
“既非修道之人又怎會請你來此?”
曼娘道:
“想必陛下已經聽說,我雖并非修道之人,但卻也略懂修道之術,亦會幾個小把戲?!甭镎Z氣溫文謙雅,卻讓那幾個年長的老道士心中略感不滿,暗責那個建議請曼娘的人是在輕視他們。但她的話卻讓靜吾想起那天夜里遇到的一諾所說的話??上Т藭r的靜吾還并不知道一諾的名字。那日一諾帶著花月匆匆離開,而他正忙著除掉紅繡,便正好錯過了與一諾認識的機會。
曼娘說完,就有另一個白發道長輕輕搖頭道:
“姑娘能被請來此處,就說明你不是泛泛之輩。即便不是修道之人,但也應該有奇術傍身?!?/p>
曼娘頷首道:
“確有些小把戲罷了?!鞭D頭對著一旁看著的皇帝說道:“請允許我借陛下的蓮池一用?!?/p>
皇帝點頭道:“準?!?/p>
言罷,曼娘便隨手拋出挽在臂上的月白色披帛。那披帛如同飛矢一般急速射入水中,沒了身影,只在湖面上留下一層層蕩漾的波紋。眾人正不解,就看那原本只有寥寥數支荷葉的池中,突然生長出了幾十只紅艷艷的花骨朵。而后,這些花骨朵就在眾人面前徐徐盛開。風吹荷池,猶如火焰搖曳。濃郁的荷香撲面而來。曼娘這一手,令那幾位道長眼中都流露出了欣賞之色?;实垡姶艘舱孤缎︻?,道:
“如此神跡,豈能說是‘小把戲’?”
曼娘道:
“陛下謬贊了。我只是透支了它們的生命力,讓它們提前開花而已。但今日之后,它們就會枯萎凋謝了。”
皇帝聞言略有失望道:
“若是能永遠如此盛開該多好?!?/p>
曼娘幃帽下的雙眼略微閃了閃,道:
“花無百日紅。若是天天見到此景,只怕也不會覺得稀罕了。”
眾人聞言,皆點頭同意。
又一道長問道:
“姑娘也算是我同道中人,何必在乎世俗虛禮?不妨摘下幃帽,也方便行事。”
曼娘道:
“非是我在意這些世俗虛禮。只是我早年曾遭遇變故,容貌已毀。恐驚嚇到?!被ㄔ乱宦?,便知道自家老板指的是她左眼下的紅色淚痕。那淚痕并不丑陋,但它的存在卻超出了一般人的認識。曼娘懶得多做解釋,就索性戴了這幃帽。
眾人見曼娘大大方方地說出自己“毀容”一事,未免心中唏噓,感慨其命運的坎坷。曼娘可以清楚地看到眾人臉上的憐憫之色,但他們卻看不到幃帽下曼娘臉上的嘲弄之色。
-------------------------
“你想救他出去?”曼娘低沉沙啞的聲音突兀地響起。但卻沒有再嚇到淚眼婆娑的祥昭儀。
祥昭儀咬了咬唇,點頭道:“是?!?/p>
“你要怎么去救?”
祥昭儀只略一沉吟,就想出了方法,對著虛空說道:
“讓我去見見何府的四小姐。我會想辦法讓她能出來證明四郎的清白。”
榻上的曼娘聞言微微頷首后,祥昭儀就出現在了舍得閣中。她隨著花月的指引走到屏風后,就看到自己進入到了一個女子的閨房。她看見一個嬌小的女子正靜靜地臥在床上。芙蓉被下的身軀曼妙美好。白皙的臉上帶著淡淡的紅暈,嘴角含著笑,單純,不諳世事。
祥昭儀忽然間有一種看到過去的自己的感覺。那時的她年方二八,青春無限。那時她還不是地位尊崇的祥昭儀,只是張府的大小姐,全家人手心里的寶,被一個溫文儒雅的男子用充滿愛意的聲音輕喚“盈盈”。那時的自己無憂無慮,只滿心期盼著那個被自己稱作“先生”的人向父親提親,讓自己可以光明正大的叫他“四郎”。
然而美好的時光總是最短暫的。一道圣旨打破了她的少女夢。一朝被選入宮,常伴君王側。相愛之人卻不能相伴終老。
茫然無措的紅盈找到四郎,想要他帶她離開。四郎卻只是背對著她說:違抗君命的罪過,你我承受不起。
從那以后,四郎杳無音信。
之后,紅盈心灰意冷,淚別家人,踏入宮門。
回憶到這些,祥昭儀的臉上布滿傷感。
“把你的手搭在她的手上。”她耳畔又傳來曼娘的聲音。祥昭儀沒有遲疑就照做了。閉上眼睛,她看見了四郎那熟悉的臉龐。但后者卻溫情脈脈地看著正在讀書的何府四小姐;看見一雙白皙年輕的手為他研墨;看見他接過繡了鴛鴦的荷包;看見他們在月光如水的夜晚在庭中相依;看見何大人怒發沖冠;看見四郎鄭重許下不離不棄的諾言。
血漸漸地從指間流淌,在修長的手指上留下蜿蜒的痕跡,沿著染了豆蔻的指甲邊緣掉落,在冰冷的地面上濺開一朵血色的花。
“為什么……”她的聲音有隱忍,有不甘。
“為什么你會愛上她?為什么現在你敢反抗,敢帶她離開?為什么你當初沒有帶我走?為什么你當初不夠勇敢?留我一個人呆在這冰冷無情的宮中!為什么?為什么!”
祥昭儀難以遏制地哭喊著,扯著頭發,幾近癲狂。直到聲音嘶啞,鬢發散亂,釵環落地,才癱坐在地上,茫然的看著身邊的場景在不斷變化著:自己與四郎,四郎與何家四小姐。熟悉的,陌生的,快樂的,悲傷的……一幕幕交織相錯,卻再也無法引起她的注意。
直到被淚浸濕的衣襟干透,祥昭儀才緩緩地站了起來。干裂的嘴唇緩緩的蠕動著:
“舍得閣”
“你想做什么?”
“我想再見見他?!毕檎褍x頓了頓道:“我有些話想要問他?!?/p>
“可以?!?/p>
==============================================================
某逆不是不更新哦~只是更新時間不能保證是每晚的十一點而已。大家不要棄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