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天白云，蒼茫雪山。消融的雪水在碎石上匯集流淌，那冰冷的水中倒映著孤行的白雁。

“呼……”

風從雪山間吹來，夾雜著雪的氣息吹散了口中呼出的白煙。

“……我回來了。”

靜空花費了將近一天的時間才從開封趕回了昆侖。早在上個小鎮，靜空就把座下的馬放走了，自己步行而來。大約是近鄉情怯，靜空越靠近雪山，心中越感到激動。不過兩月余的時間，卻好像已經隔了兩年。

靜空抬頭看著天空，那白色的孤雁正從山上向遠處飛去，清越的鳥鳴聲在山谷間一層層回蕩。靜空聽著鳥鳴，嘴角微揚。可在下一瞬，她卻突然抬手抽劍，揮向那只孤雁。那只孤雁沒有料到會被靜空從背后偷襲，竟然被劍氣傷到了翅膀，身子一斜。但它又奮力揮了幾下翅膀，才穩住了身形。不過就在同時，又一道劍氣從身后沖來。孤雁為了避開這一擊，只好側了側身子。不過它這側身的動作幅度太大，竟然有一個小小的白色身影從它的背上滾落。那孤雁在發現有東西從背上掉落后，就立刻伸出爪子要去抓住它。可靜空卻偏偏不給它機會，接連的幾道劍氣都撲向了它的翅膀和爪子。不管它往哪個方向躲避，翅膀或是爪子都要有一個受到傷害。它只猶豫了一下就干脆地收斂了爪子和翅膀，任由自己從空中向下墜落。靜空一邊揮動著斷水劍一邊快速地向著它們墜落的方向趕去。待到她趕到眼前一看，發現那個從孤雁背上墜落的小小身影正是門派中的妖奴。而那只背著他的孤雁就落在妖奴的身旁。所幸他們當時飛的高度不高，地面上又積了厚厚的積雪，這才讓他們沒有受到傷害。

“大膽妖奴，竟然敢私逃！”

靜空開始并沒有發現妖奴者也，她只是發覺這只孤雁出現的有些異常。現在昆侖已經是天寒地凍，來往遷徙的鳥兒早就應該飛離了這里。若是它是受傷掉隊的孤雁，它的身姿不應該那么健壯才對。再加上它飛出的方向，所以靜空才發覺這只孤雁有問題。而這只被靜空識出破綻的孤雁，正是風雷山的鳥妖二白。

時間倒退回五天前，本月的十五月圓之夜。

花月指著落在院中吃食的一只白鳥，讓者也乘著他離開。者也卻是看著那只白雁感到不解。花月沖著那只白雁招了招手，它就撲棱著翅膀從窗戶飛進了屋中，張開鳥嘴吐出了人言：“你總算叫我了。不然再裝兩天凡鳥，我恐怕就真的裝回去了，成了整天只知道吃喝的蠢物了。”二白說的“裝成凡鳥”當然不是簡單地整日以原形示人和不說話。為了能夠避開尋清派中的各種法陣，他在來之前就被曼娘親自封了修為妖力，身上也帶著不妖骨珠。這樣，只要他不開口說話，就完全不會被人發現他是妖，自然也就能避開尋清派中的陣法。如此說來，二白的犧牲也不可謂不大。舍得閣如此大費周章，都是為了花月。

花月聞言沖著二白笑笑：“辛苦你了，二白。”

“既然是一諾大人開口讓俺幫忙，這便算不得什么。更何況還有莫離和我們老大的交情。那么，咱們現在趁夜走？”

花月搖搖頭道：“不是我走。我想讓你帶著他走。”

二白見她指的是者也，便微微皺眉道：“可是我若是離開了，留你一個人在這里可不好。畢竟我來這里可都是為了你。”

者也見此，也知道自己是沾了花月太多的光，便有些不好意思。花月倒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沒事。這里的事我自有分寸。我覺得最近這里馬上要發生件大事，心中不安，就想讓你幫我傳個話回去。而者也，你就等到時候趁亂送他出去。放心，尋清派自詡行事光明磊落，不會對我做什么。”

二白見花月這么說，便也不好在拒絕，只好無奈道：“那你要多保重。要我傳什么話回去？”

花月抿緊了唇，神色嚴肅起來。二白見此，突然感到有種莫名的威壓向自己襲來，似乎眼前的花月不是一個什么都不會的凡人——實際上，他也不大相信舍得閣里會真的有一個什么都不會的廢物存在。

“你只需說：我決定正視自己的命運。即使結果可能不如人意，但我也想要在這一世了結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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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空居高臨下地看著者也，神情嚴肅冷漠：“你要去哪里？”

者也看到靜空出手，便知道自己二人肯定無法從她手下逃走。二白被封了修為妖力，現在與凡鳥無異；而自己的道行低微，更不能是靜空的對手。在這種關頭碰到已經離開這里兩個多月的靜空，者也只能感嘆時運不濟，天要亡他。但既然靜空開口詢問，那么自己也是要搏一搏的。他在雪地上飛快地寫道：

“離開這里。”

“為何？”

“我兄弟已死，我便心灰意冷，只想完成我們當初共同的愿望，能夠自在平安地活這一世。”

“你就不怕被發現嗎？”

“今日門派中發生了大事，所以無人注意到我。”

靜空一愣，忙喝問道：“發生何事？”

者也猶豫了一下才寫道：“出云、云錯、靜吾三人突然昏迷不醒……原因未明。”

靜空看見雪上的這行字，心中大吃一驚：“出云大師伯還活著？”

“是。”

靜空此時已經被這條消息震撼到無法說話了。失蹤多年、早已經被人認為已經死了的師伯還活著，而且就在門派中；掌門和大師兄又突然昏迷……這兩條內容同時出現，讓她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憂。一時之間，神色恍惚起來。

者也見她心神動搖不定，便立刻趁機寫道：“出云已經回到門派中，所以我現在對你們而言已經沒有用處了。因此，求你放我離開。”寫罷，者也沖著靜空一揖到底。靜空沒有叫他起身，者也便保持著這個動作一動不動。靜空看著它在風雪中堅定的小小身影，忽然想起曾經在舍得閣遇到的那只鼠妖知乎。

“為什么不殺我？我可是鼠妖。”

“你又沒做傷天害理的事情，我為何要殺你？”

“若天下修道之人都能像你這般想著，那該多好。”

“你幫了我這么多忙，想要什么回報？”

“我只想求你一件事。若你他日遇見我的兄弟者也，可否也放他一條生路？”

“若他與你一樣未作壞事，我自是不會為難他。”

……

靜空抬頭，邁步離開，不再回頭看一眼正在雪地上的者也。風吹著她淡青色的羽衣獵獵作響。

“我……回來的匆忙，什么也沒看到。”

者也聞言抬頭，眼中有驚喜也有淚光。他看著靜空離開的身影，沖著她離去了方向又做了一揖，口唇微動，卻是“多謝”二字的形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