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坐這里。”厲天玕拍了拍自己身邊的空地，示意程默坐下。

程默依言，坐在厲天玕的身邊。

“今天的成功，只是第一步。兩儀丹火之后，還有四象丹火、五行丹火、八卦丹火、無根之火、天罡烈火、十方真火、玄冥神火、九幽煞火、太初秘火、俱滅天火、萬象真火。這是丹火榜上的剩余十一種丹火，一種比一種厲害?！眳柼飓\一邊說，程默一邊數著，數到“萬象真火”的時候，果然正好是第十三個。

“厲前輩，這十三種丹火，你都會嗎？”程默好奇地問道。

厲天玕臉色似乎變得有些尷尬，他沉默了片刻，才道：“丹火榜上一共記載了十三種丹火，但是排名前三的太初秘火、俱滅天火、萬象真火，卻無人知曉煉制之法。我活了八百多年，就是為了探究出這最后三種丹火究竟如何煉制。八百年來，我想破了腦子，也沒找到方法。哎……可惜我時日已經不多了……”

聽到“時日不多”這四個字，程默先是一怔，撓了撓頭，頗為蹊蹺地道：“為什么時日不多了？”這厲天玕光從相貌上看來，也不過三十多歲。雖然他實際年齡已經有八百多歲了，但修為高深到一定境界的時候，人的壽命可以大幅度延長的。

只聽厲天玕道：“我已經八百多歲了，離入土不遠了。更何況隨著病情的每一次發展，我的壽命就會縮短，現下已經發作了數百次了，怕是時日無多了。”

這厲天玕說話之間，充滿了遺憾和綿綿的恨意以及滿滿的悲愴感，仿佛恨自己壽命不夠長，無法終了自己的心愿。

看得出來厲天玕果真是一名丹癡，雖然身受詛咒，但滿心還系在第十三種丹火之上。

“厲前輩，我不知道還有這樣的事……可有辦法救你？”程默輕聲道。

厲天玕嘿嘿一笑，“生死有命，神器的詛咒哪是那么容易就破解的。如果能破解，我早就破解了，還用得著你幫忙？哎，我唯一的遺憾，就是那丹火榜上排名前三的丹火啊……”

“厲前輩，這世界上未知的事物那么多，最后三種丹火找不到煉制方法也罷……”程默勸慰道。

厲天玕眉頭一皺，厲聲道：“你這小子懂什么！十三種丹火齊了，便是大圓滿，不僅是煉丹成就的大圓滿，更是人生的大圓滿。前十種丹火，老夫已然盡數擁有，但這最后種三丹火，竟然長什么樣子也不知道，簡直就是奇恥大辱！沒找到最后三種丹火，老夫死都不敢死，根本不敢去地下見因我而死的妻子！”

聽厲天玕話語嚴厲，程默不由得呆了呆。這兩天來，兩人相處頗為融洽，幾乎沒有吵過嘴，沒想到今日厲天玕像是被踩了逆鱗的龍，竟然發怒了。

程默撇了撇嘴，正待反駁兩句，不料厲天玕竟然繼續說了起來，“倘若連老夫都找不到排名前三的丹火，那么丹火將會徹底從這世上失傳，你小子若是勸老夫放棄，那絕對是對整個世界的不負責任！”

程默見他難過，不過隨口一勸，不料竟然被冠上對整個世界不負責任之名。程默又好笑又好氣，看著這家伙那張一本正經的臉，故意頂撞道：“你整日困在這石洞之中，自然找不到最后三種丹火?！?/p>

厲天玕一怔，只聽程默繼續道：“古人云，讀萬卷書、行萬里路，煉丹應該也是如此。這天地間氣象萬千、陰陽變幻，藏有無窮玄機，丹火絕不是悶在一個山洞中冥思苦想就能想出來的。你不走出去接觸大千世界，怎么可能找到最后三種丹火？”

“這……”厲天玕呆了呆，仿佛少年隨意的幾句話打入了他的心坎，厲天玕竟然說不出話來。

厲天玕已經把程默這隨意的幾句話，當做了一個值得認真考慮的問題。他低著頭，嘴里喃喃地重復道，“我身受詛咒，出去恐怕會傷了身邊的人。”

程默嘿然一笑：“你的家人、朋友，他們也是修行者嗎？”

厲天玕搖了搖頭，“不是。”

程默沒好氣地道：“那就對了。他們不是修行者，自然沒有前輩您這么長的壽命。八百年過去了，他們或許已經不在人世了。您上哪兒傷害他們去啊？”

厲天玕先是一怔，隨即點頭道：“是啊，他們都只是凡人，沒有這么長的壽命。但是……”他嘴唇顫了顫，一些話說不出口。

他或許也知道，他的家人朋友可能已經都死了，但是他終究邁不出離開的那一步。

他已經習慣了被囚禁在此處，過著心安理得的孤獨生活。這樣的生活給他一種安全感，讓他確信自己無法傷害到其他人。隨著八百年的時間推移，已經成為一種深入骨髓的慣性，一種無法擺脫的習性。

程默深吸一口氣，心中的火氣也平息了許多。看著額前隱隱生出白發的厲天玕，八百年來背負著詛咒，不能如愿的糾結反反復復折磨著面前這個男子，程默心里生出些許不忍。程默嘆了一口氣，好聲好氣地說道：“厲前輩，既然你這么想找到最后三種丹火，足以支持你活了八百多年，那么在最后的日子里，難道您忍心讓自己功虧一簣么？厲前輩，我希望您以后回想起往事，能告訴自己，‘我已經實現了我的心愿，實現了我的夢想，我找齊了十三種丹火’。而不是把自己關在洞穴中一輩子，冥思苦想卻永遠也得不到結果……”

厲天玕低下頭，沒有說話。少年的一番說辭畢竟也是頗有煽動力的，他的情緒的確有了不小的起伏。

程默望著困擾厲天玕八百年的鏈條，目光微微一收，他知道這些鏈條不是尋常鐵鏈，刀劍是砍不斷的，但是石壁上的石頭卻可以鑿下來。

如果厲天玕真的要走，他可以把石頭挖下來，連著鏈條，一起背在身上帶走。只不過他被鏈條鎖著，距離任何一個鎖點，都有一定的距離。當他想去解開右手的鎖點，那么左手、左腳、右腳的鏈條的長度會牽制住他，他還沒觸及鎖點就會被鏈條給繃住。

這時候需要第二個人加以援手，幫他斬斷鎖點，放他自由。

程默眼里閃出一絲相助的神色，看到程默的眼神，厲天玕話音一變，“小子，你要做什么？”

程默的手本來已經摸在懷里的匕首上，聽到厲天玕出聲，又自覺地縮了回來。他干笑兩聲，道：“厲前輩，今天你教了我很多知識，我現在需要好好消化一下，我去外面思索一會兒。”說罷，微微鞠了一個躬，便向洞外走去。

程默有意把厲天玕獨自留在洞穴里。

這時候，厲天玕需要好好靜一靜，好好思索一下自己的去向。

如果當真誠如他所說，厲天玕已經時日不多了，那這時候他應該在有限的時間內做一件什么事，便成為了最重要的選擇。

……

又過去了幾天，厲天玕像往常一樣傳授程默煉丹的知識。程默偶爾也會攛掇幾句，讓厲天玕離開這里，去看外面的大千世界。但厲天玕不置可否，程默自覺無趣，便也漸漸攛掇得少了。

當程默將兩儀丹火徹底學會之后，厲天玕終于宣布了另外一件事情，“你已經學會了兩儀丹火，咱們對煉丹的修行可以暫停一下了。下面來說一點正事，先前你說，程家有小孩追殺你，現下你服用我的疾風丹，又有幾成勝算？”

程默想了想，“程家小孩就算不服用疾風丹，我也是贏定了。難對付的是那個叫做劉寧的家伙……如果服用了疾風丹，大概有六成的勝算。”

“嗯，六成，也算不錯。不知道你可知道一些提高身法的功法？”厲天玕問道。

程默仔細回憶了片刻，一拍腦門道：“有！我先前在一處隱秘的洞穴里撿到了一本功法《青雷鬼步》?！背棠贿呎f，一邊從懷里掏出了這本《青雷鬼步》。

厲天玕接過這本功法，認真翻閱了片刻，隨即道：“很好，此身法配合著我的疾風丹，能幫你將勝算提高到八成。”

程默本以為身法功法沒太大用處，沒想到聽到厲天玕宣布能提高至八成，不由得心中一動。

“你按照我的要求去修煉，我便能保證你在十日之內速成這青雷鬼步。”厲天玕說道。

“好！”程默連連點頭。

厲天玕讓程默先仔細地看一遍青雷鬼步，不要求全會，能理解多少便是多少。程默便找了一塊小空地，整日介地坐在那兒翻看《青雷鬼步》。大約看了三天，程默終于看完了整本《青雷鬼步》。因為是頭一次看身法書籍，程默覺得這比尋常的功法更為生澀難懂，但依他的天資，依舊算是看懂了三成的內容。一些詭譎的步伐，也烙印在了他的腦子里。

到了第四天，厲天玕便讓程默慢慢地走出他能理解透徹的步伐。程默依照自己腦子里的領悟，一步一步地慢騰騰走了起來。這《青雷鬼步》倘若走得很快，自然是走位飄逸、神出鬼沒，但程默走一步想一下，將所有步驟分解開來，卻是有些好笑。

厲天玕倒也沒說什么，只是靜靜地看著。

等程默走完一變，厲天玕道：“現在你需要提高速度。”

因為之前慢慢地拆解過了一邊步伐，所以走第二次的時候，程默的熟練度也提高了，速度自然可以提升上去。只見他左腳一邁，還未站穩，右腳便如鬼魅般踏出到西北方向，走位果然是飄忽詭異。

由于程默行走的速度依然有些緩慢，所以這些動作在厲天玕眼里，倒也不算如何神奇的步伐。厲天玕皺了皺眉頭，右掌陡然一吸，一些碎石砂礫便吸到了他的手掌心中。厲天玕瞇著眼睛望向程默下一步要踏出的方向，陡然一顆旋轉著的砂石便飛出。

“咻”地一聲，程默聽到了碎石襲來的聲音，身影陡然一閃，堪堪避開。他本來以為自己這次閃躲會贏得厲天玕的喝彩，誰料厲天玕眉頭一皺，怒聲道：“你剛才走的是什么步伐？”

程默沉思片刻，自己只是在危急時刻條件反射地閃躲了一下，什么步伐都算不上。程默撓了撓頭，訕訕地道：“什么也不是……”見厲天玕面沉如水，程默又小聲嘀咕一句，“黑貓白貓，抓得住老鼠的就是好貓！”

厲天玕冷哼一聲，猛地一道掌力催出，重重地擊在程默的膝蓋窩里。程默“哎喲”一聲，忍不住單膝彎曲，差點跪在地上。

“你還自以為是了？”厲天玕聲音嚴厲。

“老師……”程默有些委屈。

“從現在開始，我會偷襲你。你必須用《青雷鬼步》里的身法閃躲我的每一次攻擊，假如你閃避不及，或者沒有用到《青雷鬼步》的身法，那你就等著吃爆栗子吧。”厲天玕緩緩的說道。

程默本想跳起來抗議一番，但忽然聽到“吼吼”的聲音。程默回頭，但見熊仆趴在甬道壁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自己，眼里全是同情的神色。

想來熊仆也明白這是一個怎樣的訓練，程默正在遭受著怎樣的鍛煉。

看到熊仆，程默不知道哪里來的不服輸的氣概，猛地站直了身子，大聲道：“是！”

魔鬼訓練就這么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