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那些侍衛驚愣了一下，各個都是面面相覷，而后便聽見最邊上那個侍衛低估了一句，“那天……老將軍說不見客……”
云老將軍撇著嘴，摸了摸嘴邊的胡子，轉動眼珠子似乎是在回憶，有這件事情嗎？他怎么不記得？
邊上的蘇祈輕輕一笑，也不點破云老將軍的爛記憶，云老將軍見他們都看笑話似的，也沒讓蘇祈這個師侄等太久，走上前去指著那些個侍衛訓斥圓場，“小祈是別人嗎？以后誰敢攔他，自己拔了褲子領板子去！”
那些侍衛見云老將軍找著了下臺的臺階，也沒敢多言，維諾的點頭，“是是是，老將軍說的都對。”
“嘿——你們這……”云老將軍本要在教訓他們一番，這話聽著怎么像是他自己在這兒無理取鬧了？可這剛想教訓他們，目光便自動的鎖定到了站在石階之下的柳傾城身上，連話都沒說完。
云老將軍一臉訝異，他的手僵持在半空，目不轉睛的盯著柳傾城看。
柳傾城見云老將軍那般看著自己，微微低下了頭，怎么說曾經都是太子妃，認得也不奇怪。
云老將軍見柳傾城低著頭，不敢相信的將目光轉移到了蘇祈身上，蘇祈見云老將軍如此，只得微微點了點頭。
云老將軍的老臉上滿是不可思議，他也沒空在嘮嗑兒什么了，趕忙將蘇祈帶了進去，柳傾城則跟在他們身后，一同進入了撫遠將軍府。
云老將軍步伐匆匆，逼得原本步履緩慢的蘇祈也顯得匆忙了起來。從大門一直向前，直接穿過前院，云老將軍帶著蘇祈來到了僻靜的后堂。
柳傾城被他們遠遠的甩在身后，她看著蘇祈和云老將軍一同走入一間屋子里，屋門緊閉，她并未繼續上前，深怕沖撞了老將軍。說實話，她很佩服這樣為國拋頭顱撒熱血的戰兒，比起那些阿諛奉承讒言魅語的文官好太多太多。
柳傾城托著腮幫子，坐在門外的石階邊上等著，欣賞著撫遠將軍府內的好景色，雖說是武將世家，可這兒不卻甲山池水，屋子四周還裱掛著不少的名人字畫。
柳傾城足足等了半個時辰，昏昏欲睡的她拍了拍自己的臉，生怕自己在這兒就能睡上一覺。她站起身子伸了個懶腰，身后傳來了一聲門栓落的聲響，她回頭一看，見房門打開，卻沒有人走出來，只聽見里頭傳來了云老先生的聲音，“進來吧。”
柳傾城得到允許后，向著屋內走去。這里比起前院來說光線比較昏暗，寬敞的屋子里并沒有過多的擺設。她繼續向前，這個屋子構造奇特，高而寬，不像是起居室，倒像是練功房。
“在這兒。”
柳傾城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只見蘇祈和云老將軍正坐在邊角的桌子后邊。
云老將軍見柳傾城傻愣的模樣，對著她招了招手。
柳傾城走了過去，她猜測的不錯，這里的的確確是練功房，只見那昏暗的角落里擺放著兩個兵器架，架子上大大小小的兵器，有她見過的也有她沒見過的，至少上百件了。
“你殺過人嗎？”沒等柳傾城走到他面前，云老將軍就開口問她，話里沒有疑問，而是一種肯定。
柳傾城一驚，停下了腳步，她看了一眼邊上那事不關己的蘇祈，似乎是斟酌了一下，回復道：“嗯。”
“為什么殺他們？”云老將軍繼續發問。
柳傾城聞言微愣，身子僵硬在那兒，為什么？這個問題的的確確將她難住了，她能記住從前到現在她一共殺了多少人，可記不得為什么殺人……因為，對她來說，殺人是一種差事，一種能拉進他和顧卿安的美差，所以她從不多問，只要他高興，殺誰她都愿意，那怕是自己……這也是殺手的本職。
見柳傾城回答不上來，云老將軍搖了搖頭，老臉上多了幾絲無奈，說實話，戰場上的再多廝殺也抵不過心傷。
“我聽小祈說了你的事，我有個孫女，今年應該也十六了，在她六歲的時候，她娘親就把她抱走了，十年了也沒回來，她叫云善瑤。”云老將軍雙目有神的盯著柳傾城看，那雙眼睛就像有魔力一般，一時間，連柳傾城自己都分不清云老將軍究竟在看誰，是看她還是在看那十幾年都沒回來的孫女。
柳傾城一臉的茫然，她不明白云老將軍為何談到他的孫女。見云老將軍一直盯著自己看，她不解的看向蘇祈，只見蘇祈雙眸微瞇，亦是盯著自己看，似乎是在暗示著什么。
屋中極為安靜，靜的柳傾城可以聽見屬于自己的呼吸聲，她帶著一絲猜測，可是她不敢確定，這個想法是不是太荒謬了？難不成她能代替云善瑤？
蘇祈見柳傾城杵在那兒不動，無奈搖頭的站起了身子，走到柳傾城身邊拍了拍她的肩膀，“云善瑤，還不快見過你爺爺。”
柳傾城一驚，她立馬轉頭看向蘇祈，蘇祈見她驚的說不出話，淺淺一笑，“還不快去？”
柳傾城輕抿紅唇，她看向坐在桌子后邊的云老將軍，撫遠將軍世家，她一個流犯真的可以嗎？她真的也配代替云善瑤嗎？
云老將軍見柳傾城不敢上前，活寶似得一笑，“我老了，多一個聰明人陪著我我也樂意。”
柳傾城微愣，見云老將軍笑的和藹可親的，漸漸也不由自主的走了上去。
柳傾城站在桌子前邊，她有些自卑的低下頭，“我是誰你知道的……若是被他們發現了，會連累撫遠。”
云老將軍點了點頭，他摸了摸嘴邊的胡子，輕聲問，“你會被他們發現嗎？”
柳傾城一怔，她猛的抬起頭，對上云老將軍的視線，她變得自私起來；如果此時回答“會”，那么她就回失去這個大好的機會，可能這輩子都殺不了顧卿安，而如果回答不會，她又沒有那個十分的把握，若是一不小心露出馬腳，一定會牽連到撫遠將軍府。
“嗯？你會嗎？”
面對云老將軍的再次提問，柳傾城不再猶豫不決，而是堅定的回答道：“不會！我發誓，就算粉身碎骨，我也不會牽連撫遠！”她堅定的望著云老將軍，她知道，如果失去這個機會，她想報仇很難。
云老將軍聞言點了點頭，對著站在邊上的蘇祈說道：“這個孫女我收下了。”
蘇祈一笑，調侃著，“師叔，我可是聽說您有四個孫女了，在加這一個可就五個了。”
云老將軍聽聞蘇祈的話，瞬間臉都黑了，他一臉嫌棄的說道：“胡說！我都不知道她們從哪個地洞里冒出來的！要不是我兒子風流成性，我哪里會讓那些人進門啊？”
蘇祈聽著云老將軍的話，語調里帶著一絲笑意的說著，“將軍威武，師叔自然兒孫滿堂。”
邊上的柳傾城傻傻愣在那兒，直到現在她也沒有反應過來，她居然能代替云善瑤？
“你這臭小子！居然敢取笑你師叔！倒是你啊！年紀不小，好不容易回來了，什么時候成家啊？”云老將軍借機折了蘇祈話里頭的矛頭，戲謔相問。
蘇祈聞言搖了搖頭，也是無言以對了，誰讓他是自己的師叔呢？這種早日成家立室的問題，只怕千百年也不會變。
“善瑤，你說是不是啊？”云老將軍目光落在傻愣在邊上的柳傾城身上。
柳傾城依舊一動不動，目光呆滯。
“善瑤！”云老將軍見柳傾城不說話，只能扯著嗓門兒喊著。
柳傾城被云老將軍的大嗓門兒給喊了回來，猛的抬起頭，便見蘇祈和云老將軍就直勾勾的盯著自己看。
她站在那里，雙手拘束在身前，十指相扣，兩個簡簡單單的字就那樣卡在她的喉嚨里。良久，二人依舊盯著她看，柳傾城一咬牙，緊扣著的雙手立馬松開，輕聲道：“爺爺。”
就這樣簡單的兩個字，柳傾城的心怦怦直跳，她呼吸一窒，卻見云老將軍眼里閃爍出異樣的光，她微愣，想來云善瑤是云老將軍最疼愛的孫女。
屋中突然的安靜下來讓柳傾城有些不知所措，是不是自己過于著急說錯話了？她微微低下頭，惴惴不安。
“善瑤，你還差一件東西。”久久，才聽見云老將軍語調平靜的說著。
柳傾城微微蹙眉，差什么？
“善瑤的手臂上有一塊燕子形狀的胎記，而你沒有。”云老將軍極為認真的說著。
柳傾城點了點頭。沒錯，雖說經過削皮去腐她的容貌有所變化，可她當年在顧卿安身邊也沒少拋頭露面了，定然惹人生疑。
“所以你得做的天衣無縫，不是要你刻意躲避，而是給他們一個全新的形象，柳傾城已經死在金陵，現在的你叫云善瑤，這是你絕對不能忘記的，不論遇見誰，你也只能裝作不認識。”云老將軍提醒道。人可以隱姓埋名，可以人間蒸發，但是一句“忘不掉”足矣毀掉一切的盡心策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