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傾城不以為意,繼續扒攪著手里頭的一碗白飯。在她看來吃飯大于天,是絕對正確的!八號緊盯著她,瞇著一雙桃花眼,從頭到尾,他就沒聽她說過話,即使是在那斗獸場之上,再苦再痛,她也沒吭一聲兒,難不成是個啞巴?
柳傾城垂著暗淡無光的眸子,看著碗里頭的幾粒白米,一一掃凈后,將碗一丟,隨意的爬到角落里頭的茅草堆上,趴在那兒,很快便閉上了眼,想著死前也能吃頓飯睡個覺。
“你還餓嗎?我這兒也有一碗。”八號試探的問道。他很好奇,一副瘦弱的身子,他怎么會有和雄獅搏斗的勇氣,又是哪來的能耐屠殺了雄獅。
久久,牢房里依舊是一片寂靜,八號見她依舊一言不發,也就認定了她是個啞巴,垂頭一嘆。
“謝謝。”柳傾城背對著他,微睜著眼,低低說到。雖說沒有他,那個受傷的阿金也吃不了自己,可他護著自己的那一份關心,已經太久太久沒有感受到了。
八號聽著她的聲音,先是一愣,轉而看向她,眉頭緊蹙著,“你是女人?”
柳傾城聞言轉過臉,慢慢的支起身子,坐靠在墻邊,“沒人告訴你我是男人吧。”
八號瞪著眼睛看著眼前那個斗死雄獅,吃飯如虎,邋遢骯臟,閑著沒事兒在那抓著頭虱的“女人”,有些震驚。
柳傾城抬眼看向他,見他一直盯著自己看,低下頭,一聲翠響,她將剛剛從頭發里頭抓出來的虱子,直接捻死;想想自己現在的樣子,看不出自己是個女子也不奇怪……
八號似乎有些沮喪,雖說敬佩柳傾城可是邋遢骯臟的她真的讓人看著有些厭惡,忍了這么久,難道還忍不過一個女人的一時半會兒?
柳傾城自然看出八號對自己的不滿,聳肩一笑,自己剛來的時候也和他一眼,對這里的人事物都萬分的嫌棄。
“你今日被咬成那樣,手怎么還是好好的?”八號看向她那捻著頭虱的雙手,十指依舊靈活自如,想起今日她被那阿金撕咬著不放,居然還能抵死反抗,這要是換了正常人,一早就是它的飽腹之食。
柳傾城見他一直盯著自己的手腕看,舉起一只手,將上邊那破碎不堪的布條子拉開。
八號看向她手中的金制護腕,愣了一下,“你是這場子的人?”若是不是,怎么會有人允許她帶這東西上場?
柳傾城聞言搖了搖頭,將那破破爛爛的布條子又纏繞了回去。一臉無謂,“我只是他們的籌碼,是輸是贏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兒。”她轉而看向那漆黑無光的山洞,今天她還有一碗白米飯吃,說明東堡主今天沒有虧空也沒有盈利。
“有沒有想過離開這兒?”八號低聲問她,目光深沉;那雙瞳,在這片黑暗里,顯得更加幽深。
柳傾城轉而看向他。一身破破爛爛的囚衣,和自己也是半斤八兩的;他發絲凌亂,面容半掩,卻也能看出他五官分明,鼻梁高挺,有棱有角的,那一雙桃花眼,就如同春日的和風,對視間,讓人忘卻了此刻身處何地。
八號見柳傾城盯著自己一言不發,立即撇過臉去,似乎不喜歡有人這樣看他。
柳傾城這才發現自己失禮于人,收回了打量的目光,順勢躺在那茅草堆子上,蜷縮著身子,目光緊盯著一處,若有所思。
八號不語,不明白這個女子究竟在想什么,她給了他一種滄桑感,似乎是一個傷痕累累之人,“與其等死,不如就一起逃離這個鬼地方。”
柳傾城聽到他第二次說這話,苦笑一聲,臉上的神情絕望,“逃……和你?”她知道自己幾斤幾兩,逃出這里她也不是沒有嘗試過,可是每次都被抓回來打個半死,再加上一個弱不禁風的小書生,他們能逃去哪兒?
八號聞言搖了搖頭,知道她話里的意思,“是我們……和你。”
柳傾城一臉不解,不明白他的話是什么意思,特別是“我們”,難道還有別人?
“只要你帶著我出了這個斗獸場的圍墻,我便能帶你逃離這個蠻荒之地。”八號對上柳傾城的視線,一雙眸子里滿是的自信。
“呵……”他的自信在柳傾城眼里一文不值,不屑的嘲笑他,“你若是能逃離這蠻荒之地,還逃不出這四面圍墻?又何苦勸說于我?”
八號見柳傾城不相信自己,有些無奈的轉過臉去。稍做平息,轉而道:“相信我一次,我一定帶你離開。”
相信?那是什么……柳傾城不說話,對她來說,這些已經不重要了,是死是活,那都是天命所歸。天要她死,她就不得不死,天要她活,她也只能茍活。
“你可以考慮,離開這里被抓回來一死,留在這里也是一死。”八號繼續說到,希望她能為之所動。
柳傾城緩緩的支起身子,爬到他面前就近坐在柵欄之間,一雙眸子散發著一絲異光,輕聲問,“你是什么人?”
“在下蘇祈。”八號應道。
柳傾城不語,只是盯著他看了半晌,“蘇祈”二字深深的刻在她的腦子里,他是在金陵第一個保護自己的人。
“你怎么就肯定我有本事帶你出了這斗獸場?若是能走,我自己為何不走?”她柳眉一挑,笑語問道,她不知道這個男人哪里來的自信,相信一個剛見面的人。
蘇祈瞇著雙桃花眼,看著眼前的女子,更加欣賞此時此刻她的笑容,“場子上,你跳躍輕盈有力,說明你會輕功,斗倒雄獅,雙手都能使刀,你武功不錯。”
柳傾城聽著他的分析,細細的打量了他一眼,看上去他的確不會武功,身無三兩肉的,只怕也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
“你怎么不問我是誰?”柳傾城好奇的反問他。
“你不說我不問。”蘇祈答。
柳傾城不語,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目光里帶著一絲絲感傷,連手掌心也有一道長長的傷疤,“我這種人,即使離開了這里,活下去了,也是無盡的黑暗。”
“不出去走走,你永遠也見不著光。”蘇祈見她一臉的茫然,很顯然,她已經被他說動了,只差一點點,“我五歲的時候就被我的家人送到了別人家里;那家人雖然不敢虐打,可對我也是厭惡至極,不讓我習武,我就只能偷偷的學,不讓我讀書,我只能夜里挑燈趁他們睡覺的時候偷偷的讀,十三年過來了……我不也見到了光?”蘇祈垂著一雙眸子,臉色沉重,過往的種種,只要他翻過這高墻,回到那個家,那么一切都會轉好。
“你打算怎么走?”柳傾城看著他。她在這個鬼地方呆了一年了,曾經也是無數次想要逃跑,可都以失敗告終。
“要逃出去難如登天。”蘇祈靠坐在墻邊,一手搭在膝蓋上,目光滯留一處,似乎也有些無奈。
柳傾城不語,若是能輕易逃出,她又何苦在這里受罪呢?“我還以為你已經有主意了,沒想到也是廢話。”
蘇祈轉而看向柳傾城,“現在的情況,你輕功能行嗎?”
柳傾城先是一愣,思量了一會兒,對于自己的輕工毋庸置疑,只是……“如果不借助任何東西那么高的一堵墻,還要帶著你一起出去,不太可能。”
蘇祈閉著眼,回憶著今日場子上事物,從遠到近,四面環墻,墻高不下十丈,即使是輕功高手一時半會兒也逃不出去,更何況是一個受傷的女子?到時候場子混亂,邊上的走狗不可能坐視不理,打起來,定然失敗告終。
柳傾城并不著急,坐在那里靜靜地等著他的良計。
“你還記得場子中間的那道柵欄嗎?”蘇祈問。
“嗯。”柳傾城怎么會忘記那道橫放在人yu獸之間的鐵柵欄?那道柵欄一開,便是一次生與死的抉擇。
“你大可用那場子上的柵欄,順勢而上,之后再沿著栓在柵欄兩側的鐵索,不就出去了嗎?”蘇祈睜開眼睛,轉而看向她。
柳傾城抬眼對上他的視線,那雙眸子里有一絲光點涌動,讓人情不自禁的想要湊近去看,難以克制的深陷其中。
蘇祈眨了眨眼,見柳傾城不說話,從懷里掏出了一個粗布縫制的布包,“這個你拿著。”他的手伸了過來,將那布包遞給了柳傾城。柳傾城伸手拿過他手里的布包,輕輕揉捏了一會兒,軟綿綿的,像是毛發。柳眉一蹙,“你這是做什么?”
“你就不想知道,為什么那阿金追著你跑,忽略了我?”蘇祈看著柳傾城手里的布包,眼里含笑問道。
柳傾城拿著布包輕嗅了兩下,一股很大的騷氣,很顯然是來自動物身上的,這才恍然大悟,“阿金?”
阿金不是傻子,也不是和自己有仇,而是這個男人過于狡詐,居然事先就防備了一手,阿金身上的毛有它自己的氣味,所以阿金才沒攻擊他。
“哪里來的?”柳傾城舉著手里頭的布包,問道。
“這個你就別管了,總之你只要拿著這個,相信場子上的其他野獸不敢隨便的靠近你。”蘇祈應。